到了傍晚,太阳落山后气温就凉了。
但落日映着晚霞,怪好看的。
关一河趁收拾完东西,拿着手机拍了好几张,回头时看见梁慎言和程殊正凑一块拿东西,给旁边江昀使了个眼色。
多少年的默契了,江昀一下明白过来,“那个咱们拍张照片吧,难得人都在,过两天程殊上学,也没机会了。”
他俩那点心思被梁慎言看得透透的,没吭声,看了眼程殊。
程殊对拍照这事不热衷,甚至因为小时候发生的事有点不喜欢。可他这一分钟他拒绝不了。
“行啊。”
他大大方方地答应,等着安排怎么拍。
关一河把手机架在桌上,设置了定时拍照,拍了一张四个人的合照。又让程殊给他们三个拍了一张,铺垫了半天,才说出目的。
“你俩也拍一张,我给你们拍。”关一河笑着说:“你俩可上镜了,我见明星都没你俩上镜。”
江昀想捂住他嘴,这也吹得有点过了,显得太假。
不过好看的人,是怎么拍都好看的,哪怕动作、眼神都不自然。
梁慎言背对着河站定,看向没动的程殊,把选择权和决定权都交给他了。
短短几秒的时间,程殊脑子里想了很多,又什么都没想明白,等他走到梁慎言身边的时候,脑子里只剩下几个字。
没机会了。
他怎么忘了,说是租期六个月,实际上应该没那么久。
明年是一月就过年,过年这样的日子,梁慎言是要回家的。回去了,那是没机会了。
关一河举着手机,发现程殊表情茫然,“笑一个啊。”
梁慎言余光里都是程殊,他不知道程殊想到了什么,伸手搭在他肩上,揽着他,“别多想。”
“不过,我也挺想跟你拍张照。”
程殊瞳孔猛地瞪大,克制住想要转头去看梁慎言的冲动,可离得那么近,余光也看得很清楚,梁慎言说话的时候,嘴角的弧度是扬着的。
缓缓呼了一口气,他看向举着的手机,头往梁慎言那边靠了点,笑得露出了两颗虎牙。
看着有一点儿傻气。
第38章
那张河边拍的照片,关一河发给了梁慎言。
照片里程殊跟梁慎言的姿势再常见不过了,都站着,个高的伸手揽着身边的人肩膀,谁看了都只会说拍挺好,人都挺上镜,半点别的都不会想歪。
程殊那里也有,是梁慎言发他的。
不过发了两张,一张是手机拍的原图,另一张是他自己剪裁修过的。
程殊手机里都没多少照片,相册很空,还有不少是捡回五福之后,给它拍的。
拍的时候,偶尔会把梁慎言跟程三顺也拍进去。
合照他存下来,就跟在一堆小狗的照片后面。
有事情做的时候,时间就会过得特别快,一眨眼的功夫,程殊周考结束了,关一河跟江昀也该走了。
走的那天是周三,因为要去机场所以走得特别早,跟程殊去上学的时间差不多。
梁慎言骑着自行车,看前面路上空空的,回头瞥了眼后座上的程殊,“等会儿到地方你就去学校,我陪他们等着就行。”
程殊半张脸都在领口里,早上温度低得有点冻人,“知道,不陪你。”
往路上看了眼,基本看不到什么车,“他们车叫到了吧。”
梁慎言说:“给够钱就行。”
“这里去机场得三个多小时,好远。”程殊扶着前边的座,揉了下鼻子,“幸好县城里省会不远,还靠机场这边。”
梁慎言听他说话,没有说什么。
是挺远的。
他来的那天,比这还要狼狈。从机场出来,习惯地坐车去了市区的车站,然后发现没有到县城的车票,只能坐大巴或者私家车。
私家车要价高又没售后,他就买了大巴票,等了一个多小时才坐上车,一路高速到县城,到了县城发现还得再转一趟大巴。折腾了大半天到镇上,发现住的地方不在街上,是在旁边的老街,跟村里差不多。
又经过那条路,半坡上有个坑,是平时大车过得太多给压出来的。
梁慎言捏了下后刹,“扶好点。”
程殊正困呢,听到梁慎言的话,眼睛都没睁开,手往他腰上扶,“这块说了好久的要补,高中都要毕业了也没见补好。”
腰上的手心触感是热的,透过衣服,烙在了心上。
他们宾馆楼下的时候,关一河跟江昀已经在那了,行李箱放在旁边,还另外装了两袋特产。
看到他们过来,招了招手。
“天气变得也太快了,今天冷得我都穿上毛衣了。”关一河搓了搓手,看眼程殊,“你怎么就穿件外套跟T恤,不冷啊,衣服得换季了。”
江昀无语,岔开话题,“你见过哪个高中生要温度不要风度?正是身上有火的时候。”
梁慎言扶着自行车,等程殊下来,正要跟他说骑车慢点,就见他从书包里掏出两袋东西。
“我爸昨晚收拾的,都洗干净了,让我给你们带回去吃。”
东西用塑料袋装着,大概能辨认出是腊肉腊肠。
这东西不贵,当礼物显得有点寒碜。但是自家做的,在程三顺心里那就是最好的,外面想买都买不着。
程殊校服领子拉到了最高,伸手把东西递给他们,脸上没一点为难或者是不好意思,压根不觉得这有什么送不出手的。
关一河接了过来,说:“多不好意思,还麻烦叔叔给洗了,我们拿回去自己洗都行。”
江昀点头,“那替我们谢谢你爸。”
又看了眼梁慎言,“他也交给你了,少爷脾气上来得时候,就别理他。”
程殊觉得这话有点怪,又想起那张合照,一些隐隐约约从未有过的念头冒了出来。
像一团乱了的毛线,终于找到了线头。
他含糊不清地“唔”了一声,从梁慎言手里接过自行车的时候没敢看他,“那我走了,你们一路平安。”
说完骑上自行车,准备要走了。
梁慎言挑眉,伸手勾住后座,看他一脸疑惑回头,于是收回了手,“骑车慢点,别打瞌睡。”
程殊无语,他又不是睡神,骑车都能睡着。
回头时眼神对上,心里一团乱。旁边还有俩人看着,抿了抿唇,低着头答应,“知道了。”
梁慎言笑了笑,手插在口袋里站在那儿,“去吧。”
程殊点点头,着急都写脸上了,打了一个哈欠重新蹬着车往学校去。
从街上去学校就更近了,骑车十分钟左右就能到,这会儿七点不到,到学校了时间还够他眯十分钟的。
过了路口,程殊前面有俩面包车在调头,是旁边那家小超市的车,估计是要去进货,赶早去批发市场。
这边车道不宽,全被挡着了,对向车道他又看不到,干脆停下来等。
听到老板娘跟老板说话,他有点走神,心不在焉地看了一圈,不知怎么的,忽然回头看向了宾馆的方向。
梁慎言站在那里,旁边有个行李箱,和关一河、江昀在说话。
三个人身上像是有结界一样,和周围格格不入,别人也插不进去。
程殊怔住,旁边老板娘喊了他好几声才回过神。
“不好意思,刚困了。”程殊看向老板娘,说了句。
“以为干活累,你们这些学生也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驴还晚。”老板娘摆摆手,“骑车别走神,当心点。”
程殊“嗯”了声,骑上车从面包车后面穿过去,再回头也看不到梁慎言那边了。
其实这天对程殊来说不算冷,生活这么多年早习惯了这种温差,可就刚刚那分钟,他心慌了。
从没有这么清晰地认识到,梁慎言不属于这。
跟关一河、江昀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梁慎言是不一样的,像是回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样子。
程殊没由来地心慌,去学校的一路上都心不在焉的。
“别看了,我们都要走了,看看我们吧。”关一河叹了口气,“你俩天天都待在一起,还看不够啊。”
梁慎言收回视线,转回来,“路上小心,到了发个消息。”
江昀伸出拳头,说:“等有空了我们再来玩,叫上严颂一起。”
梁慎言跟他碰了碰拳头,“行,到时候给你们找个近点的地方住。”
小镇上叫不到网约车,毕竟对镇上的人来说,几块钱打个摩托车比网约车划算多了。
今天的车是从程三顺那儿问来的,平时会接一些去县城拼车的单,这回他们提前约,给的四百块,算上了来回油费跟空车费。
司机很热情,帮他们把行李搬到后备箱,“老程平时牌桌上不靠谱,想不到介绍生意还行,还特地交代我把车洗了,这不,车里车外都洗过,干净呢。”
“麻烦了。”梁慎言站在路边,看着他们上车。
江昀跟关一河坐进后排,摇下车窗跟他说话,“年前估计来不了,咱们过年见吧。”
梁慎言没直接答应,往后退了一步,让开车,“再说吧。”
关一河还想说什么,被江昀给拉住。这都还听不明白,过年不一定回去,再问又要把人惹烦了。
赶时间去机场呢,平时微信上聊都没断过,意思意思得了。跟俩人又说了几句话,梁慎言就让司机开车把人带走。
这个点还早,街上的店都没怎么开。
梁慎言摸出手机看下时间,估计程殊快到学校,就把手机放回兜里,打算去街上买点再回去。
走一半,手机震了震。
他拿出来看,是江昀单独给他发的一条。
【言哥,我给你送了点实用的东西,放你枕头下了,记得看。】
什么玩意,神神秘秘的,别是给他送了个枕头吧。
安神助眠的。
梁慎言回他“知道了”,都在放在心上。
街上早餐店开得早点,这会儿蒸笼、铁锅一揭开盖,全冒着一团白气。梁慎言逛了一圈,才意识到快到冬天了。
热闹了几天的小院又冷清了,恰好赶上初冬降温,感觉比之前还要冷清点。
程三顺在家里待了一个星期,终于憋不住,中午醒来吃了点东西,跟梁慎言打了招呼,重操旧业,去麻将馆了。
梁慎言一个人在家,五福天冷了不喜欢待在外边,跑到他房间团在前一阵刚买的地毯上,跟塑料小黄鸭玩。
这房间小归小,但也还算凑合。
尤其地上铺了瓷砖,打扫起来方便,铺地毯也不会弄得都是灰尘。
开了电脑,连上了网络之后处理了下邮箱里发来的东西,他打开之前没写完的程序,这会儿接着写。
其实不是什么复杂的,就是编点无聊的小程序游戏玩,不至于天天都在房间里闲着。
在学校的程殊一上午都心不在焉,什么都没听进去,午休的时候更是直接趴在桌上,脑子乱成一锅粥了。
他和梁慎言,到底算什么呢。
亲密到能睡一张床,可别的什么都没有说过。那句“我喜欢男人”,也不是我喜欢你。
他没经验,也不敢想。
程殊从小到大从来没这么纠结过,喜欢这种感情太陌生了,他甚至分辨不清楚,到底是不是。
把脸埋到手臂里,趴着的时候头发戳了脸,怪难受的。
“你怎么也这么难受,生病了?”龙芸芸转过来,小声说:“你跟二庄似的,她是吵架,你这为了什么?”
程殊抬了下头,问:“怎么吵架了?”
“还能因为什么,二庄觉得老王都不懂她,她都那么努力学了,还觉得她贪玩。她气不过,就说考不上一个地方的大学,就不在一起了呗,给老王气得这两天都不理她。”
龙芸芸一脸担心,“他俩都好几年了,别为这个散了。你不知道二庄之前被流氓调戏,老王都没打过架,为了她拿书包上去跟人干架。”
程殊记忆里没这件事,他有点儿好奇,“什么时候的事?”
龙芸芸托着脸,想了想,“初三吧。”
“他俩可早就喜欢对方了。”
程殊想到自己的初三,没什么值得回忆的必要。
“那他们,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对方的啊?”
龙芸芸瞪大眼,“这有什么不知道的,喜不喜欢一眼就知道了,就像——”
想到什么,她悄悄瞥了眼程殊,顿了下才继续说,“就是会在意对方,会想要哄他开心,看不得对方难过。”
程殊不知道为什么,被这么看着,忽然心虚起来。
他不想听了,想打断她的话。
“最重要的是,”龙芸芸垂下眼,“对方忽然靠近的时候,心会扑通扑通地跳,会脸红。”
安静的教室里,程殊恍惚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而此时此刻他想到的是同一个人。
他们的说话声太小,其他人听不到。
然而程殊却有种心底的秘密暴露在人前的不自在,抬手拨了下头发,别开视线后问:“芸姐,你剪刀呢。”
龙芸芸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把话题转这,抬起头看着他,愣了愣才问:“你要剪刀干嘛?”
“剪头发,长了挡眼睛难受。”程殊呼了口气坐起来,“都快扎眼睛里了。”
“那我给你举镜子,你自己剪吧。”
龙芸芸不敢给人剪头发,剪坏了可难办。
程殊“嗯”了声,接过剪刀对着镜子比了比,差不多到眉毛下边一点,喀嚓喀嚓两下剪掉一绺。
边上舒凡趴着转过头,看见他俩的样子忍不住笑,“你俩这是干什么?打算开个理发店啊。”
龙芸芸对上程殊认真的表情,把心里那点荒谬的猜想压了下去,忍不住笑,“他剪得好齐,像用碗倒扣比着剪的一样,我说你要不要修一修,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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