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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旅之书(玄幻灵异)——水在镜中

时间:2024-07-10 07:13:09  作者:水在镜中
  维赫图停下动作,目光像刀锋一样扫了过去。伊兰毫不怀疑,这位影之主真的想把眼前的小魔物撕碎。但魔神最终没有这样做。短暂又令人窒息的寂静后,他重新低下头,鲜红的舌头又开始一次次舔舐伊兰的伤口。
  伊兰叹了口气,向着冥冥微笑了一下:“你的指引也让我们避免了被大海吞没。”他环眺四周:“这是哪里?”
  “沉没之屿。”影蛾的声音更小了些:“对不起,我无法离开海神的领域,只能送你们到这里。”它从斗篷下掏出了什么,小心地递了过来:“我又拾到了这个。”
  是被海水带走的孤行之灯。它已经整个透湿,但其中那团属于伊兰的火仍然亮着。
  “还以为海神带走了它。”伊兰接了过来:“多谢你,这是第二次了。”
  平静的海面上开始起风,水中的月影向着岛上移动。冥冥飞了起来:“我该走了。”一个小小的漩涡出现在了水面上,它伤感而坚定地向伊兰恳求道:“假如有一天,我是说假如……你见到了她,见到了幽幽……请不要告诉她我存在过……再见,祝您能重新燃起……”
  说完,它便消失在了漩涡之中。
  而那漩涡的旋转越来越慢,最终像一滴水落入水中,在一层层涟漪荡开后,便彻底消隐无踪了。
  湿漉漉的孤行之灯仍在伊兰身边摇晃,偌大的天海之间只剩下这方寸之地。身在其中,此间的一切都太过渺小,一旦消失,便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然而风并未就此停歇。月影缓慢地飘过水面,离这个小小的落脚处越来越近了。
  维赫图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毫不在意。他固执地舔着伊兰的伤口,像从前纽赫在伊兰受伤时一样。尽管魔神本人就是这伤口的罪魁祸首,伊兰仍然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维赫图终于停了下来。
  血已经不再流了,但伤口没有半点要复原的迹象,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而离开了满月,伊兰的身体也失去了光亮。他裸露的肌肤上到处都是灰暗的伤痕,那是黑暗力量的侵蚀所留下的痕迹,像无法愈合的伤口一样,不可逆转。
  伊兰想要抽回手,魔神却紧紧攥住不肯放开。
  最终伊兰叹了口气:“我还活着呐。”
  维赫图抬起头,苍蓝色的眼睛映着孤寂的月光:“但你随时可能抛下我。”
  他说的不是“死去”或者“熄灭”,而是“抛下”。
  伊兰知道自己可以有许多种方式去否认,可那终归都是谎言。
  安慰的话就在唇边,维赫图却先一步打断了他:“我绝不会再允许那种事再发生了。”他的脸贴上了伊兰的脸,轻轻蹭着,在他耳畔低声道:“若你动了那个念头,我真的会把你一口一口吃下去……我保证……”说完,他轻轻咬了伊兰一口。
  尖锐的牙齿刺破皮肤,却让伊兰重新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他低下头,苦涩地微笑了一下。
  月亮的倒影缓缓移动,即将进入那个小小的水洼。
  伊兰知道这又是一个所谓的“通道”。他望着那清澈的水洼:“它通向哪里?”
  “你想去的任何地方,只要那里有月亮。”维赫图盯着伊兰的脸:“除了人间。”
  伊兰避开了他的目光,却无意间看见了自己的手。从桥港库米恩的店铺中带出来的那枚戒指正在月色下微微发亮。
  伊兰抬起手,让月光落在宝石的切面上。但这一次戒指没有显现地图,空气中只有两颗极小的光粒不远不近地漂浮着,一颗微弱闪烁,另一颗黯淡寂静。
  他放下手:“你来选择吧。”
  “恐怕不行。你与满月同源,我却是黑暗之子。海神会很乐意把我扔到一个满是熄灭者的地方去。”维赫图哂笑道:“这位渊之主统御虚空之海上唯一已知的实处,触手可以抵达一切有月亮的世界,但它的心眼儿只有针尖那么大。”他贴近伊兰,苍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我会在你身边。”
  月亮落入水洼,伊兰深深地叹了口气:“老实说,我也很好奇自己究竟想去哪儿。”说着,他向着那倒影伸出了手。
  风带起水的漩涡,将他们裹挟而去,维赫图抱住伊兰,影子飞快地吞没了孤行之灯。
  当伊兰再次睁开眼睛时,耳畔只剩风声,月亮就在眼前。他意识到他们正从天空中坠落,周围都是云雾。
  而在云雾背后,是一轮若隐若现的暗红色月亮。
  维赫图灵活地转身,坠落变成了下降。他们经过那轮月亮,伊兰低下头,再次看见了苍茫的海面。空寂的大海被迷雾笼罩着,但仍然能隐约看见几艘大小船只的影子。每一艘船上都挂着灯,像昏暗中异兽睁大的眼睛。
  船行的声音浓雾里靠近。
  维赫图伸出手,影子化作一条小舟,他们落于舟上,随着海浪漂浮。
  片刻后,那些船便围拢过来。半透明的暗灰色巨网自水中拉起,某些部分像镜子那样闪着光亮。伊兰忽然意识到影子的小舟就在这巨网的中心。许多灯光落在海面上。很快,几条绳索放了下来。
  伊兰猛地睁大了眼睛,是人类,不会错的。船上的水手是人类!
  水手们在船上忙碌,灯光落下,那些人类的身影随着船一起摇晃。甚至连船灯都那般熟悉——是荧草和火油制成的灯。
  他们很快便登上了船。
  像大部分在海上航行日久的船员一样,这艘船上的人面色都有些疲惫,甚至透着几分紧张不安。不同于大部分海船上那种呼来喝去的讲话方式,这里的船员们彼此都只用很低的声音交谈,对伊兰和维赫图兴致缺缺,仿佛他们只是从海上捞起来了两只空木桶。在神色各异地简单将他们打量了一番之后,所有人又匆匆各自去忙自己的事了。
  伊兰从那些刻意压低的南方口音里听到了:“居然是人……”“真怪,明明看上去闪闪发亮……”“现在不是说这个时候,快到那里了……”
  伊兰看着那些船员。他们匆忙而紧张,时不时将目光投向船的前方,似乎那里有什么东西似的。
  一个年轻船员小心仔细地收起缆绳:“甲板下有吃的东西,如果你们需要的话。”
  伊兰打量着他,那是个普普通通的南方水手,体格敦实,深棕头发,略显苍白的脸上有浅浅的晒斑:“你们不问我们从哪里来?”
  年轻人没什么精神:“这些年到处都是风暴和浓雾,船难数不胜数,海上捞到漂流的人实在没什么可惊奇的。”他咕哝道:“不过那些人大都疯疯癫癫,你们看起来倒还不算狼狈。”
  说完,他就要走开。伊兰叫住了他:“这船是去往哪里?”
  “回港口。”年轻人压着声音嘟囔道,神色间透出几分郁郁,像是不安,又像是不满:“船上讲话千万小声点,别引来海浪。”
  伊兰还想问些什么,那人已经快步走开了。
  他环顾四周,叫住了一个正在挨个给铜挂钩涂抹焦油的年长水手:“请问船长在哪里?”
  “船长不上船,活儿都是我们干。”老水手眼神浑浊,似乎在和伊兰说话,又似乎在喃喃自语:“不干这个也没别的活儿,反正只要把渔网放下,再收回去就行了……”
  他们说话间,主桅瞭望台上的萤草灯忽然熄灭了,紧接着是其他的灯。雾气开始漫过船身,明明只有几步远,但老水手的身影很快也被雾气模糊了。他拖着脚步,身影逐渐在雾气中消失。船上响起了一阵低低的絮语,是水手们在彼此提醒:“近了……近了……不要弄出声音……”
  船很快陷入了静默。一直没有说话的维赫图靠近伊兰,影子爬上来,将伊兰裹紧了。
  月亮早已看不见了。天色虽然晦暗,却不似夜晚,也难以说是白日,唯有雾气笼罩着世界。船队就在时浓时淡的雾气之中无声向前。
  很快,一些暗色的巨影浮现在了浓雾之后。它们每一个都大得令人骇然,无声无息地悬浮在半空之中。
  伊兰以为他们正在穿过一些巨大的海崖群,但随着船的靠近,他终于看到了那些巨影的真容。
  它们的骨骼都从皮肤里刺出下垂,好似被强行从土里拔出的植物根系。无数细小的灰红色雾影在它们周围上升,像篝火中上升的烟雾与火星。但篝火是燃烧的,这些生灵身边的雾影却让它们看上去像是在消散或者熄灭。它们轮廓模糊地静静悬浮于雾气之中,如同胚胎悬浮于子宫的羊水,又仿佛某种神明在黑潮到来时让意识进入了梦境。
  船静悄悄驶过,水手们在沉默之中似乎连呼吸都屏住了。
  “骨螅幼崽。”维赫图目光微凝:“黑潮的气息已经抵达这里了么……”
  “只是幼崽么……”伊兰望着那大得可怖的沉睡之物,喃喃自语。
  船上的水手显然并未看到浓雾中的存在。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紧张不安,但船头却笔直地向前,并没有避让前方那些黑暗之子的意思。
  高高的桅杆与垂落的灰黑色骨骼碰撞,如同细细的干树枝撞上了坚硬的大理石,顷刻间四分五裂。伊兰知道,这一切看在水手们眼里,就好像虚空中有什么正在撕咬着这艘船一样。
  船身猛然转向,有人手忙脚乱地去降帆,绳索在那些涂了焦油的铜挂钩里飞速穿梭。然而还不够快,远远不够。水手们惊恐无声地祈祷,在角落里躲避掉落的巨大碎木和失去了支撑的船帆。船在撞击之中剧烈摇晃,在平静的海上搅起巨浪,海水涌上甲板,低沉却震人心胆的嗡鸣从沉睡的黑暗之子身上的响起,似乎它们就要这样醒来了。
  即便有影子的保护,那嗡鸣依旧让伊兰头晕目眩。感官再次模糊,他似乎要随浓雾一起进入难以挣脱的梦魇。维赫图抱住了他,试图把他藏在自己那浓重的影子里。伊兰能感觉到他的恐慌,就像他总能感受到伊兰的情绪一样。他想要摸一摸维赫图的脸,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无法抬起。
  水手们的声音模模糊糊,似乎有人靠近,在催促着什么。
  “别管死人了……”那声音像海浪一样摇晃:“快走……”
  “别管了……”这声音一次次回响,从模糊,到清晰,从沉重,到轻蔑。
  “我们得在这该死的雷暴结束前回人间去。”一个声音催促道:“封印撑不了太久……只能先顾活着的人,别管你的狗了。”
  伊兰从眩晕里睁开眼睛,纽赫躺在凌乱如同废墟的行李间,只剩腹部还在微微起伏。狭窄的岩洞里满是湿漉漉的血腥气。
  “纽赫还活着。”伊兰听见了自己虚弱而平静的声音:“我不能丢下他。”
  “知道你喜欢狗。”另一个声音似乎试图劝说:“回到圣城,繁育院里要多少有多少,训犬师会给你找条新的……”
  伊兰回以沉默。他在昏沉之中抚摸着纽赫的皮毛。
  “听着,它只是头猎魔犬而已。”
  “我们也只是人类而已。”伊兰听见了自己沙哑的声音。
  “疯子,你会死在这里的。”
  伊兰不再回答。纽赫依然沉睡着,皮毛柔软,神色安详。劝说的声音消失了,伊兰听见了匆匆离去的脚步声。
  阴影从洞穴深处漫上来时,他俯下身,抱住了牧狼,任凭黑暗将自己淹没。
  而在最深的黑暗里,他听见了狼的呼吸声,感觉到湿润炽热的舌头在舔舐自己。世界起伏,仿佛在奔跑。他很快意识到是纽赫在奔跑,而自己在纽赫背上,风贴着他们掠过,那是天空与大地间的一缕呼吸。
  黑暗在摇晃与颠簸之中一点点消散。他感到熟悉的柔软温暖正在自己身上缓缓爬过。
  魔神就在他身边,伴着极为轻微的鲜血气息。空气不再冰冷,而是带着些许热意。那或许就是维赫图身上的气息发生了改变的原因。
  伊兰睁开了眼睛,看见了柔顺的黑发。维赫图贴得很近,正在用鼻子轻轻蹭他脸。察觉到伊兰醒来,他退开了一点儿,原本苍蓝色的眼睛在昏暗之中微微泛着红色,看上去多了几许黯淡。
  影子在伊兰身上像水波一样轻柔地摇晃。伊兰挣扎着起身,他却再次靠近,抱住了伊兰:“你睡了好久……”
  昏沉之中,伊兰只能意识到他们在船舱里,四周偶尔有脚步声和一些呼喝。他想问些什么,又觉得好像也不必问了。在哪里,去哪里,发生了什么又即将发生什么,似乎都不要紧了。他疲倦地靠在维赫图肩上,纽赫的气息仍在那里。然后他想起了那个未尽的梦。
  那不是梦。是在卡卡拉瓦蛇窟的地道里——一个古老邪神留下的,能取得圣晶的地方。圣晶是种外表看起来很像水晶的东西,但一旦接触神迹者的力量,就会化为液体。教廷用那种矿物制造驱魔的结界。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伊兰记不清了。他只记得教团的小队曾被困于此,每个人只分到一点点食物的水——行囊里仅剩的东西。而他把一切都给了被魔尾蛇咬伤的纽赫。因为拒绝抛下将死的纽赫,所以他留了下来。那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却也是最平静的一次。
  全然没想到纽赫竟在他昏迷后醒来,拖着他离开了那里。他当时想不通纽赫是怎么做到的,因为由结界构筑的通道已经坍塌,只剩下了一点残影。但现在他明白了。
  一位影之主当然可以在任何影子中穿梭。
  想到这里,伊兰低下头,露出了微笑。维赫图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凑上来,迟疑了片刻,小心地把自己的唇在伊兰额头上轻轻贴了一下。
  伊兰抬头看他。最初相见时魔神眼睛里的兴奋,骄傲,憎恨和痛苦都不见了。此刻的维赫图比任何时候都更像纽赫,因为他原本就是纽赫。伊兰听着那一模一样的呼吸和心跳,再次安然闭上了眼睛:“别担心,我死不了。”
  维赫图以另一个柔软小心的亲吻作为回应。
  甲板之下,时间的流逝感变得很怪异。伊兰昏沉时多,清醒时少。船舱偶尔会剧烈摇晃,每当那时,惊恐的叫喊与急促的脚步声便会从舱壁周围传来。中间还有个粗粝的男声毫不客气地询问他们到底死没死,没死就要上甲板去帮忙拉帆——有根桅杆坏了。维赫图冷漠地说了些什么,伊兰能感到影子在涌动。他用仅剩的意识握了握维赫图的手。影子退开了,脚步也远去了。那人想必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与什么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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