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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旅之书(玄幻灵异)——水在镜中

时间:2024-07-10 07:13:09  作者:水在镜中
  他已飞了太久,飞得太远,远至再也感觉不到星之圣树的存在。寒冷和疲惫让飞翔变得困难,他渐渐坠落,落在了无垠的寒冷深处。无数形态各异的尸骸在幽暗的坚冰中沉默着注视着他——那都是属于这个世界的存在。伊兰凝视它们,它们的身体与伊兰全然不同,看上去却很适合眼前的世界。于是伊兰也试着改变自己的形态。
  果然,他发现自己又可以动了。他的身体不断变幻,最终找到了一种最舒适有力的样貌。他在黑暗之中轻盈地奔跑起来,将闪光的印记留在冰封的空间之中。
  渐渐的,他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在跟着自己。他回过头,在黑暗深处看见了一双紧盯着自己的苍蓝色的眼睛。
  在这个世界里,这样的存在不多,却也不少。它们是被点燃的黑暗,可也仍然是这庞大黑暗的一部分。这些无可名状之物时常哀嚎着追在他身后,逡巡,徘徊,用贪婪的眼睛望着他。
  但那团毛茸茸的黑东西又有些不同,不仅仅是因为它永远无声无息。他记得它,在遥远的记忆里。他在它身上嗅到了自己的气息。于是他停下了脚步。
  它小心翼翼地靠近,化作他的模样,开始爬上他的身体,像影子覆盖下来那样。这碰触无声而柔软,让他有些喜悦,又有些好奇。他蹭了蹭它。它停下来,似乎在迟疑什么。然而下一刻,它冲他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了下来。
  它的利齿在他身上穿过,什么都没留下。它呆住了。他却并不在意。他碰触它,它是那么柔软和奇妙。但旅途仍要继续。
  他在它身上体验了片刻温度后,将它轻轻抖落,想要继续向前,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被无数从黑暗深处涌上来的东西包围了——不是它这样的小东西,而是远比它更黑暗,更庞然的存在。
  毛茸茸的影子在地上哀嚎起来。它那么弱小,轻易就被这些黑暗的触手撕裂和吞噬了。他本可以冲破这黑暗离开,但他听见了它凄惨的尖叫。
  他回身探向它,然后感到冰冷的黑暗穿透了自己。但他仍然从那些疯狂涌动的黑暗中找到了它。它几乎被吞噬殆尽,只剩下毛茸茸的一小团。他叼着这个小东西,在黑暗与寒冷中疾速奔跑,穿透一层又一层的坚冰,很快就把那些暗之心的触手甩在了身后。
  但新的身体也在渐渐失去力气。最后,在冰封的湖面中心,他再次见到了天空。可他已经再也无法迈出一步了。他的躯体向四周延伸,试图找到一个新的形态维持自我,但对世界的感知却渐渐缩小,最终只剩下星之圣树光明的倒影中在意识深处摇晃。
  他便以那姿态继续存在。
  那是段漫长而安静的时光,在大多数时候。而黑暗偶尔也会像潮水般袭来。他无法离开,也没能被吞噬,只是感到自己在一次次地冲刷里逐渐衰弱。
  无数黑暗中的东西来了又去,唯有那个小家伙一直在他身边,懵懵懂懂,依依不离。它一点一滴吃下他被黑暗袭击后散落的光,然后开始吞噬黑暗中那些与它相似的存在。不知不觉间,它与那些黑暗中的庞然之物已别无二致,甚至比它们更凶残,更可怖。
  它总是用苍蓝色的眼睛望着他,那目光时而困惑,时而贪婪,时而依恋,时而安心。它蹭着他,啃咬着他,偎依着他也覆盖着他。它呢喃,咆哮,低吟和轻哼。
  它渴望回应。
  他很想回应,但无法做到。他的意识逐渐微弱,在又一次被无尽的黑暗包围时,他感到自己被一股难以挣脱的力量裹挟而去。
  他听到了绝望的哀嚎。那哀嚎无疑属于它。它明明已是异常可怖的存在,在那一刻却仿佛又变回了曾经那团惊慌失措的毛球。
  他离它而去,仅存的微弱意识在世界的漩涡之中飘荡。他忘记了自己是谁,又来自何方。在漫长得已无法感知的时间之后,他在某处混沌温暖中停止飘飞,重新获得了形体。
  这形体无比沉重和孱弱,他从温暖之中坠落,落于寒冷,坚硬,湿粘与血腥。
  迎接他的是充满恐惧的尖叫,哭声和低语。他被匆匆放在了寂静之中。
  他在寂静之中睁开眼睛,重新看见了星空,看见了大地,看见了影子与火焰。生灵与死灵,已灭和不灭,构成了他眼前的世界。
  他痴迷地看着,直到充满恐惧的窸窣声打破了寂静。火焰与影子开始摇晃,开始上升,淹没了大地与天空。他听见了颤抖而疯狂的祈祷:“……黑暗中的众君主啊,真实的神明,请在此接纳吾等的奉献……享用吧,享用这与众不同的婴孩……请享用吧,请满足吧,请不要将灾厄带至此地……”
  黑暗中渐渐传来兴奋的怪笑和絮语。
  “就是那个……”那些黑暗的身影狂热道:“找到了,找到了……终于找到了……人类居然把它献给了我们……”它们焦灼而贪婪地徘徊在黑暗中,却似乎不敢上前:“太烫了,太亮了,它会烧毁我们……去叫那个家伙来,那个只知道哀嚎的蠢货……”
  “它来了,它来了……”
  “哦可怜的家伙,看吧,就在那儿,你要找的……”
  “去吧,去吧,只有你能碰触它……吞下它,去吞下,它便再也不会离开你……”
  火焰和烟尘已遮蔽了一切,疼痛淹没了他。黑暗中传来一声尖锐的咆哮,火焰似乎被狂风卷起。他看见一团有着苍蓝色眼睛的影子惊慌失措地窜到自己身边,一口咬住了自己。
  尖叫,怪笑,恐惧和懊恼的呼喊都很远了。火焰也远去了。他再次飞翔起来,从天空看向大地。
  他看见一个没有四肢的小小身躯被影子掳入黑暗,在烟尘与火焰中留下长长的,银色的血迹。
  绝望的哀嚎在黑暗深处回响,世界的意识再次吞没了他。
  他又一次下坠,在混沌中穿过血肉组成的狭窄通道。他再次睁眼,看见天地,看见万物。
  他知道自己是名为人类的存在。这世上有无数的人类,他身在其中,是卑微众生的一员。
  这个世界美丽又丑陋,温柔少而残酷多。他听,他看,他感受,他祈祷。
  他为这个世界祈祷,尽管这祈祷无人聆听——人们听不见他的声音,因为他是个哑巴。
  但他仍会祈祷。祈祷,祈祷,独自一人祈祷。祈祷是他的生活。他怜悯,他施予,他祝福,他祈祷。
  于是人们认定他敬奉神。
  这是一位僧侣。人们这样说。可僧侣们只在金碧辉煌的庙宇中祈祷。他不是,他游走于寂静的荒野,昏暗的墓地和满是疫病的村落。他祈祷,祝福,驱散恐惧,带去希望。
  没有谁告诉他如何做到那些事,他好像天生就知道该怎样做。
  这是一位苦修者。人们又这样说。神眷顾他,他代行神的慈悯。
  他并不知道人们口中的神是什么,他的意识深处只有一棵光辉灿烂的树,树上挂满星星。那是他唯一的指引,令他怀念,令他平静。有时,他想要询问,也想要诉说。可他做不到。他是个不识字的哑巴。
  他就这样日复一日地生活。直到有一天,穿红袍的僧侣找到了他。
  我们共沐在真神的荣光下,是彼此的手足。僧侣说。我们知晓你的愿望,白金色的苦修者啊,那也是我们共同的愿望。跟我们走吧。
  他摇头,他拒绝,可僧侣们视而不见。
  苦修者亦是僧侣,虔敬者都是我们的一员。僧侣们这样说。我们需要你,神迹者。
  他们带他去了遥远的地方。那里没有人类,比荒野更荒凉,比迷梦更迷离。太阳再未出现,连星星也罕见。非人非兽之物四处游荡,有时像神,有时像魔。
  但他却感到一种奇异的熟悉。他点亮篝火,让火焰在黑暗中燃烧。这就是他唯一要做,也唯一能做的事。
  僧侣们带他进入了那里,却并不总能和他一起离开。最后一次返回时,他身边空无一人,只有一个蓝眼睛的黑东西。
  他在埋葬逝者的时候遇见了它,从此再不能甩脱它。他不知道它的目的是什么,却也不在意。它美丽的苍蓝色眼睛常常让他想起那些模糊不清的梦境。
  他在心里叫它维赫图——那是苍蓝色的意思。
  它成了他唯一的陪伴,在长夜中现身,和他同样不发一言。它的依恋显而易见,他的心为此感到安宁。他知道它是不会被人类理解和接纳的存在,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他明白自己与僧侣们的愿望并不相同,明白自己的祈祷并非向着某位“真神”。他都明白,所以他也知晓了自己的命运。
  但它不明白。它不肯与他分离。带斧的僧侣到来的时候,他只得用伤害来保护它。他没能来得及与它好好告别。
  僧侣们说他有罪,异端的罪,叛神的罪。他无法为自己辩护,亦无法发出呐喊。
  他被火光静静吞没,回到世界的漩涡之中。圣树的倒影早已消失,混沌充斥着他的意识,伴随他再次走过那血肉的通道。
  他在圣堂出生,与诸多孩童一起由圣职者抚养长大。他是代行神迹之人,是星辰教团最锋利的剑。他在人间和地狱行走,虔诚且无畏。
  伴随着岁月的流逝,这虔诚里却渐渐生出了疑问,忧惧也在无畏中浮现。它便在这时出现了。
  那是个有着苍蓝色眼睛的魔神。它从影子中来,有时是孩童,有时是老妪。有时是蓝眼睛的美人,有时是危险的野兽。
  他并不讨厌它。他喜欢它眼睛的颜色,那让他感到一种亲切的怀念。事实上,他也并不厌憎那些魔物,尽管斩杀与封印是他的职责。
  他仍然挥剑,仍然祈祷。但他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然改变。
  它知晓他的疲惫,知晓他的疑惑,知晓他的痛楚与悲伤。
  在圣城摇摇欲坠的大封印之下,没有什么比这样的知晓更能给人安慰了。它来自黑暗,却为他驱散了比黑暗更可怖的东西——孤独。
  于是他明白了为何人类总会被魔物引诱。
  理所当然,所有被引诱的人都会面临选择。只是他在与它相遇之前,就早已作出了选择。
  审判塔下摇摇欲坠的大封印需要一件力量足够强大的圣器。否则从地狱涌出的魔物会肆虐人间。而教廷除他之外,没有第二颗“寒星”了。
  如果牺牲是一种必然,早一些或者晚一些,也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他很累了,并不想再为谁挥剑。但他仍然愿意成为后继者手中的指星坠,陪伴他们穿越那些永远无法散尽的迷雾。
  唯一的问题是,他是一个神迹者,这个没有什么能杀死他,除非那凶器来自黑暗。
  他很自然想到了它。
  他呼唤它。它便从黑暗中出现,苍蓝色的眼睛像清水洗过的宝石一样闪闪发亮:你终于考虑清楚了么。
  他坦然直视它的眼睛。给我一把影子的匕首,他对它道,让我为这沉重的责任做个了结,然后我会和你一起,离开这里。
  它仔仔细细地嗅了嗅他:你没有说谎,可这似乎也不是你真正的愿望。
  他笑了。这当然不是,因为他真正的愿望是它啊。
  它似乎察觉到了,眼中的迟疑一扫而光。我等你,它说,只是别让我等太久。
  它消失了,他拿着那把匕首,顺着审判塔螺旋状的台阶一级一级地向下,走向那个摇摇欲坠的大封印。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可他心中清楚,这仍旧是一个谎言。若论狡猾与残酷,他比它更像一个魔物。
  但无论如何,这一切都结束了。
  绝望的咆哮声在黑暗深处回荡。他向着那深渊走去,却感到自己走向了世界深处。他的意识在痛楚中变得更混沌,更微弱,更模糊……
  直到一片光亮洒落在黑暗中,照亮了伊兰的脸。他在混沌中颠簸,一时竟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心口仍残留着那种难以置信的剧痛,仿佛刚刚被利刃刺穿过一般。
  他下意识蜷缩了一下,却感受到了一阵熟悉的温暖柔软。
  伊兰怔然望着眼前。是纽赫,纽赫就在他怀中。灰白色的牧狼静静沉睡着,腰背上缠满了绷带。
  伊兰难以置信地伸手抚摸它,胸口冷不丁一阵濡湿。他低下头,看见了自己胸前的绷带。
  他在粼粼的马车声中静默良久,回头推开了窗子,晨风与朝晖一同倾泻而入。窗外,星辰教团长长的车队正穿过绿色原野上的缎带大道,地平线上已能望见皇城那巍峨的钟楼。
  又一次噩梦般的漫长任务结束了,他们从帝国南境的首府诗尼萨归来。纽赫伤得不轻,幸而还活着。伊兰轻轻抚摸它的脖子,它起伏的呼吸吹散了他心中混沌的痛楚。
  他低头亲吻它。它在半梦半醒间发出小小的呜咽声,缓缓睁开了苍蓝色的眼睛。
  “还疼么?”伊兰的手覆上它的伤处,微光包围了那里。纽赫扭头舔了舔他的手,慢吞吞地站起来,蹭了蹭伊兰的胸口。
  伊兰抱住了它,就好像几辈子都没抱过它了那样:“天呐,你是不是又长大了……我不记得自己会施膨大魔法啊……真希望那只是你的毛……好了,不要牵动伤口啊,我是说你的伤口……”
  纽赫抬头,依恋地舔他的脖子和面颊,喉咙里发出些撒娇的声音。鉴于它已不再是一个小毛团了,这猛烈的撒娇多少让伊兰感到有些苦恼。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只想紧紧抱住它。
  他靠在它的脖子上,轻轻抚摸它,听着它有力心跳,感受着那湿润的呼吸。混沌与痛楚渐渐淡去,他沉浸在久违的安心与平静中。
  直至路边石柱上金色的羽纹绸带在余光中闪过。
  他记起来了,今天是圣显之日。
 
 
第30章 角落
  地图上的皇城基路纳好像一颗心脏,暮洗河则是这颗心脏的动脉。圣城在皇都的西北角,既是这颗心脏的一部分,又全然独立于这颗心藏。绘图师们总是悄悄说,圣城像一顶斜戴的王冠;而穿过圣城,在皇城内一分为二的暮洗河则好似一把将王冠钉在心脏上的双叉戟。
  伊兰不在乎河流在地图上像什么。他只知道圣显之日入城朝圣的外乡人太多,城外的桥上必定拥挤不堪。星辰教团的车队只能沿着缎带大道继续前行,从皇城西南的远望城门进入,穿过小半个皇都,才能带着他们这些风尘仆仆的旅人回到大圣堂脚下。
  不过这于他来说倒是个方便。纽赫需要补充营养,他正好可以顺路去一趟屠夫那里。
  朝圣的节日,清早城中已经相当热闹。教团的车队缓慢穿过熙攘的长街,很快就被人流与车流冲得七零八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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