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颜子行怎么还坐你家门口啊?这都多少年了?刚刚从他身边路过,若不是我及时屏蔽了嗅觉,今儿我可就壮烈了。”
“你小声点!当心被他听见了,上山来锤我怎么办?我又没办法还手!”
仇元琛怪怪地笑了两声:“还不是因为你,非得跟人家搞什么赌约,‘看大门’这么离谱的惩罚你都说得出来,你简直太恶毒了你!”
顾千秋:“……”
仇元琛越说越来劲:“想当年,这颜子行也是修真界响当当的人物,还上了‘珠帘榜’,追他的女修能排出二里地去。结果就因为比剑输给你了,就搞成这幅鬼样子!他三十年未曾与人动过手,都被天碑除名了。”
顾千秋:“……好了,再说就不礼貌了。”
仇元琛仗着关系好,偏不住嘴:“要我说,输给你怎么了?整个修真界,谁不输给你?大家输完了都很正常,该过日子的过日子,怎么偏偏就他耿耿于怀?”
顾千秋:“老仇,你失去我了。就这样吧,以后别联系了。”
下一秒,仇元琛出现在悲问亭前。
“是谁要跟我绝交?”他问。
“绝对不是我!”顾千秋答,“绝交这种事情都干得出来,简直太丧心病狂了!”
他说完,往仇元琛身后一看:“人呢?”
随即,顾千秋笑起来:“还得是我兄弟。”
谁料,仇元琛笑得比他还灿烂:“你不会是以为我没带吧?想什么呢,她在山底。”
顾千秋笑容一秒消失。
仇元琛:“啊那不然呢?我这一路聊着过来,她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你的身份了啊。”
顾千秋瞪了他一眼,道:“同悲盟内情况有点复杂。”
仇元琛刚想追问。
这时,远处的林中走出来一个郁阳泽,手里还拎着一个被抓了现行的尹旌。
尹旌再三保证自己绝没有要挖墙脚的意思。
但都被郁阳泽无视了。
他脚步稍缓,接着随手将尹旌丢在地上——灵力成绳,将他捆成了个大粽子,还很好心地堵上了嘴。
“不知今日仇楼主驾到,有失远迎。”郁阳泽走入悲问亭中。
“……”仇元琛看向顾千秋,皱眉:他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顾千秋抬头看了看天,又低头看了看地,似乎忽然发现惊虹山风景绝美,无心接话。
而郁阳泽却看见的是,他们“眉来眼去”的证据。
这让他有种微妙的不爽。
怎么说呢,当初师父跟这人“厮混”在一起的时间,比跟他待在一起的时间还要长。
今儿也叫新仇旧恨一起算了。
郁阳泽顿了一下,和颜悦色地表示:“我竟不知二位关系,好到了这种程度?看来在合欢宗内,你们并不是初遇啊。”
仇元琛还是看向顾千秋:要不你就告诉他得了。
顾千秋虎目一睁:放你娘的屁!
他以前可是剑道魁首、修真第一人!多么伟光正的形象啊!
面对别人,尚且能豁出去不要脸了。
但面对单传的子弟,真的很难开口好吗?
顾千秋沉吟道:“这个……其实……”
仇元琛从小就跟他穿同一条裤子,看他张嘴,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
此时如闪电般出手,但还是没捂上那张臭嘴。
顾千秋道:“其实是仇楼主对我一见钟情,追我至此。”
郁阳泽好像青天白日被雷劈了。
他缓缓看向仇元琛。
仇元琛冷静、沉默、思考,然后痛心疾首地点头。
“是,是,我对他一见钟情。”
郁阳泽:“……您不是修的无情道吗?”
仇元琛夸张地叹息一声:“情之一字,熏神染骨,误尽苍生!”
郁阳泽又去看顾千秋。
顾千秋柔弱地捂住了脸:“嘤……”
郁阳泽觉得这个事情走向变得诡异了。
而且太诡异,以至于他形容不出来到底有多诡异!
顾千秋一看他大脑宕机的样子,趁机道:“这个……郁少侠,我有一个朋友,想拜入‘孤妍’门下,你看,是不是能行个方便?”
郁阳泽果然注意力被转走了,皱眉:“我又不是‘孤妍’一脉。”
顾千秋道:“但你在她们那儿有面子啊。”
郁阳泽道:“什么?”
顾千秋道:“你昨日戳死了那个胖子,大快人心,她们肯定视你为偶像,岂不是很有面子?”
郁阳泽道:“……我为什么要帮你?”
顾千秋收拾心情,眨巴眨巴了眼睛,无辜又可怜地看着他。
旁边的仇元琛立刻发出了一声夸张的“咦!”
顾千秋上前将尹旌解开了。
那人一张嘴,第一句居然是:“代盟主居然有那么多情敌!”
那边的仇元琛耳清目明:“——啊?”
顾千秋一把抓住尹旌的嘴,在他耳边说:“你把郁少侠,还有山下的一个姑娘,带去‘孤妍’,努力办事,懂么?”
尹旌耳边被吹了风,耳朵立刻就红了,但还是非常有原则。
“不行!不行!我不能让你单独跟仇楼主相处!你既然当了我同悲盟代盟主的道侣,便不能再后悔啦!脚踏两条船这种事,真的很不礼貌!”
但还好,顾千秋预判了他的预判。
尹旌费力嚎了半天,但其实一个音都没有流出来。
以上的咆哮,全是他个人脑补的。
顾千秋一推他:“乖。快去。你也不想‘孤妍’的仙女姐姐们,以后都担惊受怕吧?”
一句话非常有用,尹旌老老实实地一想,就老老实实地走到了郁阳泽身边。
郁阳泽蹙眉:“我为何要……?”
顾千秋及时打断他:“郁少侠,求你了……”
一旁的仇元琛已经没眼看了。
而且他整个人处在一种“欲说还休”的状态里,脑袋转了两下,似乎也有一万句“肺腑之言”要吐露,如火山喷发的前一秒。
尹旌还是不负所望,把郁阳泽给带走了。
而他们一下山,仇元琛就咆哮道:“你跟他?啊?你、畜生,你可是他的师父啊!”
顾千秋也绝望地咆哮:“怎么可能!”
仇元琛痛心疾首,表情扭曲:“怎么不可能?你有前科的啊!”
顾千秋道:“前你个头!老子是前任道侣多了一点,但自家人绝不下手!”
仇元琛手指着下山的方向:“那刚刚……那小弟子说的什么?”
顾千秋表情痛苦:“这个我很难跟你解释,但你只要记住,我对郁阳泽的感情,跟你对你是一样的就行了。”
仇元琛双手环在胸前,表情非常欠揍:“真的么?我不信。”
顾千秋:“……”
顾千秋朝着白玉京的方向,假装喝道:“霜雪明!”
仇元琛果然改口:“嗯。好吧我信了。你们就是纯纯的兄弟情。”
第26章
郁阳泽如踩着一片柔软的云雾上山。
忽然,他猛地一扭头,身后的殷凝月立刻如一只被惊吓到的小兔子,废了很大的努力才没有往后窜一步:“怎、怎么了?”
郁阳泽的眼神闪着些许探究的光:“你跟季清光是什么关系?”
殷凝月迟疑地说:“……算、算朋友吧?”
其实,她也不知道具体算什么关系。
她们真的只是在一个月前初识。
但是如今她离开合欢宗、到过离恨楼,现在又站在同悲盟的土地上,面前站着良玉榜的榜首。
全都倚仗那个偶然间相识的人。
只是说出去没人会信吧?
郁阳泽淡淡道:“看来他交友甚为广泛,除你之外,跟离恨楼主也关系匪浅呢。只是我与仇元琛相识已久,从未听过‘季清光’这个名字。离恨楼主心思深沉,不像随便与人推心置腹的人。”
殷凝月表示一个字都听不懂。
于她而言,季清光跟一坨谜团没区别。
郁阳泽站在稍高处回首,身后是一片繁茂的翠绿森林,他的目光看似淡然,但其中暗含的诘问像是一把锐利的尖刀,可以轻易破除任何团团的迷雾。
而殷凝月哪里见过这个架势?
她虽然没做任何亏心事。
但在这种目光之下,她居然生出了一种莫名的心虚,想转身拔腿就跑。
大概三秒钟后,郁阳泽简单地一垂眸,那些锐利无比的光瞬间被掩盖住,又是那副懒散而不近人情的样子了。
“走吧。”
此时,隔壁的山头上。
“你要是不帮我,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你跳啊!你跳啊!我就不信你真——唉,我操,你他娘的真跳啊!快给老子上来!”
惊虹山的悬崖绝壁上,顾千秋被仇元琛单手拽着,一脸无欲无求。
“老铁啊,你放我走吧!我活在人世,已经没有意义了。”
“你他娘的上来!”
“不上……除非你答应帮我。”
“帮帮帮!你先别扣我的手了,*,指甲要撇了!”
下一秒,两人坐在山巅绝顶,大风呼啸。
顾千秋拢了拢衣服,把脸埋进去,声音嗡嗡的埋怨:“你早点答应不就完了么?”
仇元琛捧着指甲绝望地说:“你为什么要在白玉京上下禁……啊不对,你都死了那么多年了,为什么这个禁制还有用?!”
顾千秋莫名其妙:“以你现在的修为,难道打破这个禁制很难吗?拿来防老头的松鼠的,它们上来喜欢扣我的窗沿。”
仇元琛觉得他不可理喻:“你防松鼠用那么牛逼的禁制?哼!刚刚老子要是灵力一动,你的白玉京可就彻底香消玉殒了!认识你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顾千秋想了想,说:“仇元琛……”
他们倆之前,已经熟到基本不会再这么称呼对方的名字了。
现在顾千秋骤然张嘴,仇元琛就觉得他没憋好屁。
果然。
顾千秋保持着那个下巴埋在领子里的动作,从侧面微微抬起目光,这个角度显得他脖颈更加修长,五官清晰而眼尾上挑,有种诡异的伤感和可怜。
“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没有朋友。
“……”
“还遇到了那么多渣男。”
“……”
“连最宝贝的亲亲徒弟都认不出我来。”
“……”
“甚至连我最好的朋友,都不愿意帮我一个小小的忙。”
“……”
“哎——”顾千秋叹了一口夸张的长气,揩了揩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可见在这个世界上,是没有人与我真正交心的。”
这段话槽点太多,仇元琛一时不知道从哪里吐起。
良久,他才憋出一句:“那他娘的是小忙吗?!啊?闯入黄泉,当着千万名鬼修的面,抢走他们的至宝?!你是想透了,还是活够了啊——!”
顾千秋抬起眼睛看他,毫不在意形象地嘤嘤嘤起来,继而都要把嚎啕的眼泪鼻涕全都揩在仇大楼主的衣袖上了。
仇元琛哪儿见过这个啊?
当初顾千秋可是他见过最大的“装逼犯”
——就算是当众被人绿了,都要风轻云淡的表示,“希望你以后能幸福”的那种人啊!
仇元琛闭了闭眼睛,一把抓住了顾千秋的嘴,用尽此生的涵养,语气温和地说:“好了,我都已经答应你去了。再嚎,我就去告诉你的亲亲宝贝徒弟,他的亲亲宝贝师父还活着。”
顾千秋如闪电般收手:“跟你说着玩的,你用词干嘛那么恶心?”
仇元琛也说:“那不是你先说的吗?老实说,要不是知道你的为人,我都要以为你对郁阳泽有意思了。”
顾千秋:“???”
顾千秋以不可思议的严厉目光谴责他。
“你那狗嘴里,能吐点象牙吗?”
仇元琛也一下子来劲了。
“诶!那你说,你要去黄泉偷人家的至宝做什么?”
“……哎呀,我没法说!”
“哼,别以为我看不出来。郁阳泽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一身浊气,若不是曾学过你‘数枝雪’的皮毛护住心脉,现在大概都死透了。你要救他。”
“那他是我徒弟,我救他不应该么?”
两人瞪着眼睛对视。
仇元琛率先认输:“好好好,应该,应该。但是我始终认为,从你抹脖子那天开始,你就跟这世界两清了。做个逍遥散仙,不问红尘俗世,难道不好么?”
顾千秋无声叹息,道:“我做不到。”
两人一站一坐,在同悲盟内最绝顶的山巅,夜风呼啸,脚下是密密麻麻的树冠,随着风动,奔涌如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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