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千秋当头就把他给拍晕了。
都门目瞪口呆,便见顾千秋表情扭曲地喘着粗气,来了一句:“草,吓死我了。”
他灵力全无,能有此偷袭成功,全靠别人的懵逼。
这么说吧,蹉磨但凡想起来反击一下,顾千秋当场就去世了。
顾千秋走向都门。
都门此时还保持着懵逼状态,坐在地上,见顾千秋过来,下意识伸手就去接剑。
却见顾千秋高高举起了剑,“啪!”的又横拍在了他脸上——而且这人居然还是跳起来拍的!
都门震惊。
都门晕倒。
顾千秋悲悯地看着他:“啧,这虎孩子,怎么记吃不记打呢?”
他曾经“暗算”过郁阳泽一次。
然后……那辈子也就成功了那一次。
顾千秋把留情剑放在都门胸口,看他脸上横拍出的另一道横——跟之前的那道呈交叉状,看起来还挺可怜的。
他甩甩胳膊,一扭头,就看见牡丹台上几人短暂停手了。
俞霓半跪在地上,单手撑地,侧着脖颈,斜着抬眸。
但仔细一看,就知道他还有余力——因为这洁癖看似手撑地了,但其实还有一线距离,他还是没舍得乱摸。
仇元琛崩溃地大喊:“你俩打架,关我什么事啊!”
凌晨却死死盯着俞霓:“开黄泉宴!我只要伏虎枕。”
俞霓慢条斯理地站起来,理了理长衫,戏谑地说:“黄粱一梦伏虎枕,不见苍生不回头。鬼主大人,你是要见谁呀?——哦,听闻鬼主大人有个心爱的道侣,但不幸仙逝了。莫不是要见他?哎,斯人已逝,鬼主不如放下心结,另觅良缘?”
仇元琛听着:“……”
顾千秋听着:“……”
两人心有灵犀,趁机对视了一眼。
他和俞霓,恋爱谈得高调,修真界人尽皆知。
但是他和凌晨,好像、大概、也许……算个地下恋?
虽然顾千秋并不在意他黄泉鬼修的身份,但凌晨自己好像并不乐意将这事公开。
凌晨缓缓道:“俞宗主,你不也有个心爱的、仙逝的道侣么?若我告诉你,顾千秋是先和我在一起,被我抛弃之后,才去寻的你呢?”
顾千秋:“……”
仇元琛:“……”
仇元琛对他进行眼神谴责。
顾千秋摊手、耸肩、摆出不理解的表情。
俞霓果然脸色一变,几乎失态地喊出声:“一派胡言!”
凌晨宛若一个胜利者:“我有什么好骗你的?你若不信,可以问问我的副将,或者黄泉资历老的鬼修们。少年时的他……可跟你遇到时不太一样呢。”
顾千秋疯狂给仇元琛打眼色。
这回,这不靠谱的老铁终于悟了其中真意。
他趁着两人针锋相对,又重新打起来的机会,慢慢、慢慢,就划水到了战场边缘。
下一秒,他一把拎起顾千秋的后领,直接狂奔而走。
正待御剑,却忽见前方的浓雾里站着一个人。
仇元琛大骂:“还有完没完!”
他动了真火,悍然拔出轩辕剑,却忽然收了动作。
因为从浓雾之中负剑而出的人,是郁阳泽。
郁阳泽对仇元琛也没什么热络之意,侠骨香并未回鞘,缓缓道:“仇楼主,你手上那个,好像是我未来道侣。”
顾千秋和仇元琛四目相对。
仇元琛的目光逐渐变成悚然。
顾千秋一脚踩在他的脚上。
仇元琛:……他还不知道你的身份?
顾千秋疯狂眼神暗示:别乱说话!
他现在头发蓬乱,一身合欢宗女弟子的衣裙——还是战损版、大腿都快露在外面了——一脸泥和血,形容狼狈猥琐,实在不忍直视。
顾千秋:闭嘴!老子剑道第一的伟光正形象不能被毁!
仇元琛陷入沉思。
郁阳泽并不在乎他们之间的小互动。
“今日百花会,我是唯一一个把桃枝丢给他的人。仇楼主,烦请不要横刀夺爱。”
郁阳泽说话的时候也很平静,似乎只是谈论今日天气般淡然。
但他的侠骨香一直未曾入鞘。
仇元琛沉思,看向顾千秋,接收到信号,顿悟。
“哦。”仇元琛把顾千秋交给郁阳泽,语重心长地说,“嗯……你小心俞霓来抢人。毕竟你也知道,这人是个大变态。”
郁阳泽顿了一秒,郑重地道:“我知道。”
这场面有种诡异的好笑。
顾千秋忍了一下,悄悄对老铁打了个手势,让他放心。
仇元琛点头。
顾千秋用眼神表示:别忘了人!
仇元琛:……?
顾千秋点了点自己的嘴角:“痣……”
仇元琛恍然大悟。
仇元琛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顾千秋问郁阳泽:“苗妆呢?你把她杀了?”
郁阳泽一摇头,侠骨香回鞘。
他身后露出一片空地,苗妆正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但应该死不了。
顾千秋放心了。
苗妆死是技不如人,但是俞霓太小气,回头事情结束了,再找郁阳泽麻烦怎么办?
“那就行。咱们走吧。”顾千秋说。
郁阳泽却不动,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他。
“走啊!等一会儿那俩老妖怪打完了,想起我们来了怎么办?”顾千秋急切,忽然一顿,语气怪异起来,“等等,你不会打算把我放生了吧?”
郁阳泽还是不应声。
但显然就是这样没错的啦。
顾千秋立刻大喊:“不行!你刚刚怎么和仇元琛保证的?!你要对我负责!我要去同悲盟!我要去惊虹山!”
他一副耍赖的样子,上前抱住郁阳泽的大腿。
“你堂堂良玉榜首、仙盟首席弟子,不能说话不算话的!带我回同悲盟!”
郁阳泽却显然有点会错了他的意思。
郁阳泽用力拔了一下大腿,没拔动,只好垂眸看着他。
“我有心仪之人了。”郁阳泽说。
顾千秋瞬间瞪大眼睛。
猜测是一回事、调侃是一回事,可他亲口承认,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好小子,我才死十年吧,怎么剑术不学、改认他师、现在连心仪之人都有了?!
但顾千秋思考了一下,决定继续撒泼打滚:“郁少侠你行行好吧!你也知道俞霓是个变态,你若是拿我放生了,他回头又来捞我怎么办?我如此柔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杀个鸡都不知道能不能打过。你不能管杀不管埋吧……”
郁阳泽:“……”
想来郁少侠纵横江湖那么多年,也从来没见过,敢抱着他大腿嚎成这样的。
他打算一脚将这人踢出去。
但是动了半天念想,身体却不听使唤,怎么都踹不出去。
“好了!别嚎了!”郁阳泽道,“我先带你回同悲盟,再……”
顾千秋听不得那个“再”字,瞬间起立,乖巧站好。
他算是知道了。
无论是‘巫山戏云雨’还是‘天碑良玉榜首’,看来都抵不过他的鬼哭狼嚎。
他突发奇想:能不能把这个变成一种功法呢?跟“野猴下山”刚好搭对。
牡丹台上飞沙走石,浓雾几乎要变成实质,只间或炸出一点明光。
顾千秋道:“那我们趁机快走吧。”
侠骨香横剑铺陈,郁阳泽拽住他的后领,直接御风而走。
顾千秋被狂风吹得头发乱飞,眼睛都睁不开了。
看来还是有灵力方便一些。
毕竟他以前御剑,连头发丝都不带乱一根的。
而且他还站不稳,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
忽然,顾千秋回头,看向郁阳泽。
也算认识不短时间了,郁阳泽对这人的秉性算是了解,知道他肯定要口出狂言。
大概会说一些“我能不能拉着你”、或者更甚的“我能不能抱着你”这种鬼话。
但是,顾千秋比他想象的更没礼貌一点。
因为这人说的是:“站不稳,你能不能抱着我?”
郁阳泽发誓,自己真的忍了很久,才没把这人一脚踹下去。
顾千秋看此路不通,只好默默坐下了。
然后尤嫌不够,又趴下了,撅着屁股,像个树袋熊似的抱在侠骨香剑柄上。
练到他这个程度,早已人剑合一。
这人这般抱着侠骨香,跟抱着郁阳泽本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郁阳泽面若冰霜,决定还是给他一脚。
忽然,便看这人忽然颤抖起来,咳嗽着喷出一口血,居然晕了!
这晕不是假装,因为若不是郁阳泽手快拽住他,他肯定已经摔得粉身碎骨了。
郁阳泽一探他的经脉。
气血不足、又有种灵力枯竭的诡异,许多经脉错位,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气在乱窜。
而最重要的,是有一股独属于合欢宗俞宗主的灵力在纵横。
这种情况,应当是剧痛难忍、恨不得自绝于世。
怎么他一直看起来都生龙活虎的?
郁阳泽思索半晌,刚准备给他输入一点灵力,顾千秋却忽然睁眼了,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用眼巴巴的目光看着他,说:“郁少侠。生病、痛痛、要数枝雪才能救。”
郁阳泽皮笑肉不笑:“数枝雪?你挺敢想啊。”
他收回手,没打算给他输灵力了。
毕竟,他现在的灵力萧瑟,内功悲凉,实在不是救人的好用途。
还是等回了同悲盟,托他人来看吧。
但不知为何,他没用数枝雪,这人拿一种很遗憾的眼神看着他。
而且这遗憾背后,还有一丝伤感。
“不给就不给。我也不是很稀罕。”顾千秋说,又趴回了侠骨香上。
郁阳泽忍无可忍,一把将他拽起来。
两人对视。
郁阳泽趁机又探了一下他的情况。
刚才他身体内所有的不寻常、异样、诡谲,都如滴水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搞得他刚才像是判断失误的错觉。
但绝不是错觉。
郁阳泽一眼就能看出这“鼎炉”体质,此生与修道之路绝缘。
那刚才的诡异变化,究竟是为何?
顾千秋却开口道:“郁少侠,你要是不放开我的话,我可就吐在你身上了哦。”
郁阳泽立刻回神,松开了手。
顾千秋坐在侠骨香上,咳血咳了个天昏地暗。
他好不容易咳完了,忽然扭头,一脸凝重。
郁阳泽以为他要死了。
却听他严肃又八卦地问道:“你心仪之人是谁?”
郁阳泽总算是感觉到了什么叫做无语。
但顾千秋此时已经做了推断。
肯定不是苗妆,他以前也没见小崽子身边有丫头,所以肯定是他与世长辞的这十年里遇到的,这可就海了去了。
不行!他必须要知道!
郁阳泽看着他嘴角挂着的鲜血,还有坚定无比的眼神,忍无可忍,一掌劈在他后颈。
顾千秋直挺挺地倒下去。
仙剑上,位置狭窄,郁阳泽也只能单手托着他。
就维持着这么个造型,两人终是回了同悲盟。
同悲盟在几大仙门中,景致并不算出色。
只有连绵不绝的万里青山,豪气充盈,精致不足。几大主峰上,常年云雾缭绕,略有仙气,却无匠心。
但自从顾盟主在惊虹山自刎后,这儿一跃成了修真界人人的应许之地,神圣到捧起来可以做神山了,一时吟咏诗篇不胜枚举,许多人终其一生只为到底朝拜。
但可惜,现在惊虹山归郁阳泽管。
所以整个惊虹山上,连同悲盟内的弟子都没有。
更别说外人了。
第20章
郁阳泽拎着个人回了同悲盟。
山门外,迎面撞上一行要下山的小弟子。
弟子们先是微微愣神,直到看见郁阳泽腰间的侠骨香,才把他认出来。
郁阳泽一身白衣,荆冠束发,冷然若惊虹山林的乌云盖雪。
小弟子们难掩激动,纷纷立正、整理仪容、齐声道:“代盟主。”
同悲盟内,十三分支,各个山头弟子数百,还有不计其数的长老、管事、闲人,所以出山入门都是凭“令”行动,互相都不认识。
且不说郁阳泽本身就是不爱热闹的冷然性子。
自从顾掌门仙逝之后,郁阳泽已然十年都没有抛头露面了。
他们这些年轻的小弟子,只能认出一把侠骨香。
郁阳泽并不应声,只点了下头。
山门外,一个浑身长毛的乞丐缩在角落里,头发打结、指甲污垢,身上的味道难闻得能熏死三条流浪狗,和这万里青山格格不入。
若不是他还剩双眼睛偶尔一眨,都要以为他已经死去很久了。
郁阳泽视若无睹,打算进门。
但在错身的一瞬间,这人忽然伸出了肮脏的手。
郁阳泽快速错身,将顾千秋提溜得远一些,皱眉、垂眸。
“乞丐”张嘴,发出几道气声,十年没用过的嗓子,难听地“嗬——”了几声,才终于发出了一点像是人的声音。
“顾……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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