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也说了,梼杌算是我一手带大的,若是我再多说什么,便有因公假私之嫌。
他犯下如此大错,理应受罚。
他的事,我也不想管了。”
东夷闻言也没再问他,转头看向身旁年龄最小的女人:“依远,你说呢?”
“依远觉得,对他的惩罚可稍后再议,眼下,阻止妖魔进入凡界才是最要紧的事。依远请东夷元君允许我同鉴永哥哥下凡,助穷奇封印那些妖魔。”
玄灵元君闻言立刻道:“眼下女魃伤口恢复,明眼人都能看出,一定与穷奇脱不开干系。现在,赤北有难,两人第一时间赶到了那里。
说句难听的,就好像,他早就知道了赤北会有这么一遭。
若是此番让女魃帮着封印妖魔,日后这账要怎么算?
惩戒女魃事小,但此番赦免了她,若以后她再闹出八年前的事端,该当如何?”
“八年前女魃是因为被魔障迷了心智才会铸下大错,”一直未言的鉴永元君道,“但现在,混沌与梼杌神志清楚。清醒得很。若非要决断出两方谁更危险的话,窃以为,听依远的,会不会更好。”
玄灵元君却道:“眼下穷奇明显的帮着女魃,这倒不打紧,关键是,魔心也在穷奇手上。而且他明显就不打算将人交出来。
若是此番听了依远的话,不追究女魃以往的过错,那之后,是不是魔心也不能追究了?
穷奇女魃的实力自不必说,加上一个魔心,那是足以撼动仙界的力量。
将这样的力量放任在凡界,真的会比赦免梼杌和混沌,更好吗?”
众人闻言一下子沉默了。
玄灵说得不错,魔心一旦占据那个男孩的身体,不止是凡界,甚至是仙界都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女魃曾犯过大错,虽说是魔障入侵,谁也不知道,其中她自己的意愿占几分。
至于穷奇,他虽然举止轻浮,不服管束,但也从未做过危害凡界的事。可他明显向着那两人。
“我并非向着梼杌,”玄灵元君继续道,“只是相较于他们,混沌和梼杌似乎更容易对付些。现在暂且先答应了他们的要求,稳住局势。
待日后再寻到机会,数罪并罚,未尝不可。
可若是现在听凭了穷奇的安排,日后若再要追究起来,便是不可能的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苏淮安跟着泽祀走在大街上。
他们本该直接去赤北的,但在中途泽祀突然牵着他下车,来了就近的镇上。
“天全黑已维持了近四日,我们得看一下凡人的反应。”
这是泽祀的理由。
苏淮安并不怀疑,就只默默地跟着他。
若是以往,现在应该是正午太阳最大的时候,但此时,天上被一层阴霾笼罩。
只能靠家家点着的灯火才能清楚周围的环境。
泽祀带着苏淮安走进了一家酒肆。
他在里面点了几道菜和一壶酒,听着周围人的交谈。
苏淮安便默默地吃饭。
这些菜虽然没有宅子里的厨子做的好吃,但对比着这两日在吃的点心干粮,还是要好很多。
他吃着,也注意着周围人的话。
酒肆里的人喝了酒,声音都大些,话也密,苏淮安听得真切。
就近的一个人喝了酒就叹了口气:“唉,这样要到什么时候。整日不见光,这地里的庄稼都不长了。”
他身旁另一个人道:“听陈家那小子说,你知道陈家那小子吧,之前在京都,这两天回来处理些家事。
他说从四日前就是这样,一路上都不见光。
京都还没有表示,但有些镇子已经偷偷请了法师过去算卦,听说是什么,有妖物混入了人群。他给画了符,驱妖避祸。
说是再没有效果,就要献祭了。”
苏淮安闻言手一停,献祭,又是献祭!
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他的手,泽祀又给他夹了一些菜:“先吃饭,等下菜凉了。”
苏淮安点了点头,但仍忍不住听着那些人的话。
但之后,他们就只是聊些家常而已。
两人离开酒肆时,苏淮安忍不住道:“不能再拖了。”
再拖下去,会有很多人因为这莫须有的事被杀死。
泽祀牵着他的手往前走:“我知道你担心,但这事急不得。我们再到其他地方看看。”
苏淮安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了一条街上,大街上很热闹,不远处有一座楼阁,楼上的灯火绚烂,十分漂亮。
但苏淮安却无心观赏。
泽祀带着他去了一家小店,苏淮安进去之后才发现,那是一家成衣店。
他有些惊讶地问道:“又买衣服?”
“你之前的衣服因为那场大火都烧掉了,后来也只赶制了十几套衣服,得再买一些了。”
“那些也够穿了。”
“我想再看你穿更多好看的衣服。”
苏淮安听了他的话没再多说什么。
泽祀给他选料子,他很喜欢亮亮的颜色,有已批料子与他身上的颜色相差无几。
苏淮安忍不住说道:“跟这个差不多,别买了。”
“有区别的,你看,这匹布颜色更浅,穿在你身上一定更好看。”
苏淮安是看不出来什么区别的,但泽祀这样说,他也没再多说什么。
他又选了十几匹料子,店家就给苏淮安量尺寸。
苏淮安被量得多,也知道该怎么做,一边量,一面问道:“你为什么不给你自己买。你的衣服全是黑色,怎么不买些其他颜色的?”
“我穿什么都一样。你穿得漂漂亮亮的,我看着就欢喜。”
苏淮安撇撇嘴:“你也给自己买,你又不差钱。天天穿黑色,我看着也乏味。”
“那就之后再说,今天先给你买。”
他如此推辞,苏淮安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
黄沙漫天,北风呼啸。
女魃一掌击退了面前的人,但更多的人却随之上前。
她忍不住啧了一声:“没完没了了还!”
一旁的英招一刀砍退一人,忍不住道:“上君,穷奇上君到底何时才来?”
女魃手中结印,震退一片人。
三日前泽祀对她传音说宅中有了变故,要回去一趟,之后就没消息了。
她多少也能猜到,能让泽祀这么着急的事,一定与淮安有关。
如今他这么长时间不回,也让她心中不安。
淮安,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她正想着,面前突然铸起了一道冰墙,挡住了那些人的去路。
泽祀。
她抬头看去,却见不远处一个轻盈的身影正为他们击退混沌的手下。
是淮安。
他着一件浅红色的长袍,在乌压压的大军前,就像一只飞舞的蝴蝶,让人忍不住停留视线。
直到泽祀不知何时赶到她身旁提醒道:“先将他们赶走。”
女魃才陡然回神:“知道。”
有了泽祀和淮安的助力,他们并没有废多少功夫就将人击退。
苏淮安这才跑到女魃面前,他的衣袖轻盈飘起,更像了。
她刚想问泽祀为什么要将淮安带过来,但等他一靠近,她就明白了。
淮安靠过来想同他搭话,但还没来得及开口,泽祀就抱住了他,头还在他的颈肩蹭了蹭:“别离我太远了,受伤了怎么办。”
“我可以应付的。”
“那也要小心些,淮安如果受伤了,我会心疼。”
女魃简直没眼看。
苏淮安便拉了拉他的手,松开了他的怀抱:“好了,这不是没事。”
他说着便看向了女魃:“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女魃闻言笑了笑:“没有。他们还伤不到我。你呢?那日泽祀匆匆回去,是不是出了什么要紧事?”
“是梼杌去了宅子里,要带走我和陆吾神君。”
女魃眉头拧紧:“你可有受伤?”
苏淮安摇了摇头:“我没有。但师父为了保护我,受伤很严重。现在,还在昏迷。”
女魃便也叹了口气:“拦截陆吾,根本不需要他亲自出马,带走你,也不可能立刻得到魔心。
他针对你,故意恶心泽祀。”
苏淮安点了点头,眼眸垂下,那时还不如跟他走了,还连累了师父。
泽祀也猜到了他的想法,握住了他的手:“淮安,别多想了。长琴他还不至于因为那道伤就丢了性命。”
女魃闻言也道:“他好歹也是古神,即使是阎王也不会敢收他的。”
她本意是想逗淮安笑笑,淮安自然也知道,就也笑了笑。
女魃知他还是担心,便想着转移一下话题,便转头看向泽祀:“你的兽车在哪?这里不比宅院,淮安在兽车上因为会舒服些。”
“它们会受魔兽影响,自然不能带来。”
“那淮安怎么办?不如,你们先去附近镇子上待一阵,这里我守着就好。”
“我们刚从那里过来。”
“这样......”
苏淮安其实不喜欢这样,他知道他们是关心他,但他也不想让他们因为多出一个他就平白多出那么多麻烦。
“我不用,我和你们一样就好。我们之后怎么办?他们还会攻击吗?”
泽祀对他笑道:“即使攻击了也不怕,我们有防护罩,他们不能怎么样?不过,淮安,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我们在镇子上买的烧鸡应该还是热的。”
苏淮安还以为他要说什么:“不饿,刚吃过了。那防护罩消失了怎么办?你之前不是说最多只能坚持五日吗?眼见着已经四日了。”
“那你要不要睡一觉,你路上都没怎么睡,这里没有什么舒服的地方,你就在我怀里睡。”
他一直打断苏淮安的思路,让他有些气恼:“你不要总这样敷衍我。我真的想帮忙,我不是想惹事。”
泽祀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我知道。但我们该做的事都已经做了,眼下,只能等。”
“等什么?”
“等一个结果。”
苏淮安陡然想起泽祀之前在路上说的话。
仙界可能会因为畏惧他们的力量,而选择无视混沌和梼杌的过错。
苏淮安的眼睛看着泽祀,后者的眼神温柔,好像完全不在乎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苏淮安便明白了,现在想再多都没有意义,他的关心也只是在添乱而已。
他便回握住泽祀的手,与他十指紧扣:“我知道了,我们就再多待一会。”
......
许是因为混沌听说泽祀回来了,对他心生畏惧,又许是因为他们元气大伤,直到苏淮安睡着,他们都没再攻过来。
泽祀抱着苏淮安靠在一棵树旁,在他们身后的保护罩外,就是挣扎着要闯出来的鬼魅。
苏淮安身上的魔气太重,英招也察觉到了。
只是陆吾之前交代过让他在仙界没有下达其他命令前,先听泽祀的,他便没有多问。
但女魃却是忍不住,见苏淮安睡着后,便悄声问道:“淮安,是怎么回事?”
泽祀便将之前宅子里发生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遍。
女魃闻言,脸色愈发难看了:“陆吾知道吗?”
“你觉得呢?”
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若是仙界忌惮我的力量,你便推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他们撇清了关系,或许仙界因着泽祀的力量,并不想与他撕破脸。
但泽祀却道:“你觉得仙界若是连你都容不下,会容得下一个随时都有可能诞生的魔君吗?”
女魃闭了闭眼,她终究是想得太简单了:“是我连累了你,还拖累了淮安。”
“算不得是你连累我。淮安......是迟早的事,也与你无关。不要多想。
不过,若是仙界真的只因为我们的力量而选择对混沌梼杌肆意虐杀凡人的事视而不见,那这个仙界,真的有我们守护下去的必要吗?”
第一百三十五章
苏淮安清醒时已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泽祀的怀里很暖和,他还不想起来,脑袋在泽祀肩上蹭了蹭,想再睡一下。
这时,却又陡然清醒。
自己竟然睡着了。
泽祀见他已醒,就伸出手,帮他整理乱糟糟的头发:“要不要再睡一会,还是起来吃点东西?”
苏淮安摇了摇头:“我睡了多久?”
“才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了。
苏淮安转头看着身旁的人,他们整齐地站立,守护着保护罩。
女魃和英招在一旁商议着什么,就只有自己在睡觉。
他连忙站起,泽祀便也站了起来:“怎么了?”
“他们是不是还没来?”
泽祀知道他指什么,抬头看了看天:“估摸着也快了。”
他说着对苏淮安笑了笑:“淮安,别想这些了,先吃点东西吧。”
他拿起一旁的包裹,翻找着:“昨天买的烧鸡应该已经凉了,我再火上给你再烤一下可好?或者吃点其他的,这还有酥饼......”
苏淮安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我害怕。”
泽祀心中一动,一把将他抱在怀中:“有我。我会想办法。”
“我不要和你分开。”
泽祀闻言笑了:“淮安,你这样想我好开心。我也不和你分开,我们要一直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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