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方荀抿着唇,阿兄不过比他大五岁而已,也还是一个少年,模样却已相当老成,眼底泛着青色,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休息了。
“阿兄......”
“嗯?”
阿兄在面对他时却看不出一丝疲态,也没有即将面对被围剿的慌张,总是笑着,声音也很温和。
“方荀能做什么?”
“方荀什么都不用做,方荀只要想之前那样,陪在我们身边就好。其他的事,方荀都不用担心。”
阿兄带他回了住所,知道他会害怕,每天不管多忙,都会回去陪宋方荀一会。
阿兄有意隐瞒外面的事,但很多事,宋方荀还是知道了。
他能听到外面路过的师兄或有意或无意聊到的关于其他门派已经联合,并在外面驻扎的事;也能看到昨日还给他送饭的师兄,今日便带着伤去了阿伯那里。
他知道那些人已经将山下团团围住,若是遇到下山的人,便会攻击甚至杀害;他也知道由于山道封锁,他们的粮食已经全断了,那些人只等他们人困马乏攻上山来。
但他的吃食却并未减少,阿兄在他面前时也不见什么烦闷之色,总笑着问他今天做了什么,饭菜合不合口味。
可他明显感觉到阿兄瘦了,瘦了好多。
他将吃的留下一些,等阿兄过来时给他,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事了。
阿兄见此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方荀是担心我没有吃的才留给我的吗?”
宋方荀不擅长说谎,咬了咬嘴唇才道:“我不需要吃东西的,我之前最长有两个月没有吃东西,水都喂不进去,但我都没有......死......”
他说着说着有些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看到阿兄的眼睛泛红,眼里满是心疼。
他问他:“秦玖他是这么对你的吗?”
宋方荀连忙摇头:“他给我吃东西的,只是当时太疼了,吃不......下去......”
好像越解释越乱,他干脆不说了,低下来头,小声道:“总之我不用吃东西的,阿兄你吃。”
阿兄一把抱住了他:“方荀不用担心,阿兄之前就猜到了会遇到这些事,提前做了准备,吃得一定够。而且后山也有大片的地方,我们都种着粮食。
那些人也不敢那么快上山,说到底,他们彼此之间也有忌惮。所以,方荀不要担心,阿兄说了有办法,就一定能找到的。”
阿兄好像有一种魔力,只要他在,宋方荀就会感觉到安心。
自那之后,那些不好的消息就没再被从他身边被提起过。
阿兄来他这里的时间也变得更长了,总会待很久,好像之前那些事情都不存在了一样。
他的心里也跟着轻松了很多。
直到半个月后,他吃完了午饭,就像之前一样,坐在房间里看书。
没一会,就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他以为是阿兄,连忙跑出了房间,但还未出门,却站住了。
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浓烈,带着一股子腥苦的药味。
这个味道他一辈子都不可能会忘,
那是秦玖逼他喝的药。
第三十五章 追忆11
宋方荀害怕地缩在了衣柜里,脚步声越来越近,他能透过衣柜的缝隙感觉到有人停在了他的面前。
“吱呀”一声,衣柜门陡然被打开。
他吓的缩成一团:“不要......我不想喝了,求求你不要再给我了......”
“方荀?”
是阿兄的声音。
宋方荀缓缓抬起了头,看到的却是阿兄担忧的脸。
印光伸出手,擦了擦他额前的冷汗:“怎么了?”
宋方荀慌忙抓住他的手:“阿兄,秦玖!秦玖来了!”
印光立刻明白了,一把抱住了他:“没有,方荀,他来不了。”
“药,阿兄,他又药逼我喝那些药了。阿兄,我不想喝,好疼,真的好疼。”
阿兄抱紧了他,轻声安慰,告诉他这里很安全,秦玖不可能过来。
宋方荀的模样几近崩溃,过了好一阵才缓了过来。
那股浓烈的气味还在,宋方荀的视线转到了桌上的一个食盒上:“阿兄,那个......”
印光转头看了食盒一眼,宽慰道:“是御寒的药。最近天气逐渐转凉,很多人都生病了,我就想给你也备一些,对不起,吓到你了。”
宋方荀犹疑地看着他:“御寒的药?”
他小时候生过的病不少,御寒的药每年天气转凉的时候他也都会喝,那种药闻上去会带一点甜味,与这个完全不同。
印光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这些都是给大人准备的,所以会有些苦。方荀,喝完就好了,不会疼的。”
宋方荀害怕地看着那个食盒,模样异常可怜:“我不想喝,阿兄,我不想喝。方荀不会生病的,阿兄,不要让我喝了。”
印光闻言并没有强迫他,温和地道:“好,那就先不喝。但现在天凉,方荀如果生病了会更麻烦,等之后方荀不害怕了再喝,好吗?”
......
阿兄给他送的药其实与之前秦玖给他喝的不同,里面没有那些可怕的小虫子,只是气味很像,但宋方荀还是害怕,他知道这样不对,但就是不敢喝。阿兄便也没再说过这件事。
这几天确实如阿兄所说,天气逐渐转凉。
听阿兄说最近着凉的人很多,他就好奇的问了一下送饭的师兄,想知道自己能不能帮些忙。
但问题问出后,他看到的,却是师兄疑惑的眼神:“你问着凉的人?”
宋方荀被他看得很懵:“阿兄说最近有很多人着凉,我想着要不要我帮忙去后山捡些柴烧炭,或者做些其他的什么。”
师兄闻言摇了摇头:“首座是在和方荀开玩笑吧,我们都是些皮糙肉厚的汉子,哪那么容易闹风寒。”
宋方荀心头一惊,继续问道:“师兄还记不记得,我小时候喝的预防风寒的药,那种甜甜的药,这里还有吗?”
“你说的是荆芥穗?当然有,后山很多。瞧师兄的记性,确实也到了这个时候,等一下晚上师兄就给你熬一些。”
宋方荀的脑子嗡嗡的,师兄最后是怎么走的,他都不清楚。
但他可以确定一件事,阿兄对他撒谎了。
阿兄给他喝的药根本就不是预防风寒的药,阿兄为什么要骗他?
他抓起自己的头发放在眼前,那个药的气味和秦玖逼他喝的药很像。
很快他就摇了摇头,阿兄不会这样,要阿兄需要,他可以将自己的心剖出来给阿兄,阿兄不会不知道。
那为什么要骗他?那个药到底是什么药?阿伯知道吗?
他想不通,干脆披上外衣,直接去了阿伯的住所。
刚走近阿伯的住所,却听到了阿兄的声音:“方荀发现药的问题了,不肯喝。秦玖给他喝的药里也有木香葵,有什么可以替代它吗?”
阿伯的声音:“印光,真的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你们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人有事。”
“方荀即使逃过了这次劫难,只要他的魔心还在,他们就不会放过他。”
“但那是损魂夺命的法子!你知道你会怎么样吗!修为尽毁不说!你也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住持不必再说,我已想清楚了。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们随时都有可能攻上山,若是让方荀落到他们手里,我难以想象他们会用多下作的手段折磨方荀。
方荀还那么小,他什么都不懂,不该经历那些。”
“可......可你也不能......你想过你自己吗?”
“从我将方荀带回来的那一刻我就想过了。住持,等我将方荀的魔性净化后,就会带领他们强行突破,同时子墨会带着您和方荀还有其他受伤的人离开。已没有魔性的方荀,即使是他们也难以追踪。”
“你若执意如此,那我也不走!我年纪已经大了,死便死了!”
“住持,您即使不为自己想,也要为方荀想想,若您都死了,他怎么办?他失去的亲人已经够多了。”
“印光!你怎可如此!你明知道我有多在意你们!”
“抱歉,住持,无方寺遭此劫难,我也难辞其咎,我能做的只有保住更多人的性命。但,只要住持您还在,无方寺就不会散,方荀,也还有依托。”
阿伯默了半晌,只剩下了一声长叹。
就在这时,门被陡然被打开,宋方荀站在了他们面前。
“我不愿意!”宋方荀红肿的眼睛紧盯着印光,“我不愿意!”
印光也没有料到方荀此时会出现在这里,一时间慌了神:“方荀......”
“方荀能做什么?阿兄,你告诉我,我能做什么?”
阿兄却只是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他什么都做不了,为什么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曾经不相信神,但是此刻,他却希望真的有神,谁能来帮帮他,他能献出他的所有,即使是他的命。
第三十六章 还是说,你也想同我做这种事
苏淮安猛然惊醒,头好疼。
“淮安。”
泽祀的声音让他一颤:“主人?”
泽祀伸手擦掉苏淮安额间的冷汗,宽慰道:“没事的,淮安,已经没事了。”
淮安自那日从青鸾宗故地出来后,就昏迷了几日,即使是在梦里,他也不得安稳,像是做着一个又一个噩梦,眉头紧锁,时常呓语。
他知道这是因为之前在青鸾宗故地受了刺激,因此愈发焦灼与自责:“淮安,我在。”
淮安忽而握住了他的手:“主人,你已许久没有碰过淮安了。”
泽祀一惊,淮安之前从未提起过这种事,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却见淮安又道:“主人已经厌恶淮安了吗?”
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你的伤还未好,此事不急。”
淮安拉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皮肤上:“淮安的伤已经好了,主人不行的话,可以试试。”
泽祀并非什么正人君子,已许久未经历情事本就让他心痒,指尖细腻的触感更是撩拨着他的心。
他一时把持不住。
原本还顾忌着淮安的伤,打算温和一些,但真正经历云雨时却也顾不上那些。
“主人.....在您厌恶淮安......之前,您......能护住淮安吗?”
淮安之前不管多疼都总咬着牙不发出一点声音,此事的声音微哑,带着一丝喘息,让泽祀愈发难以自持。
他亲了亲淮安的唇角:“好。”
“若有一日,主人厌恶了淮安......请主人允许淮安......自戕,淮安不想死得那么......”
他并没有说完,泽祀便吻住了他的唇,让他将剩下的话吞了进去。
之后,他也再没有机会说出。
他就像漂浮在河上的浮萍,随着水流沉浮,疼痛,眩晕,让他很快就不省人事。
......
再次清醒,已是第二天正午。
他动了动胳膊,只觉得满身酸痛,几乎无法动弹。
身边是空的,还温暖的被褥告诉他,泽祀刚走不久。
他躺在床上缓了一下,便想着起身穿衣,就在这时,他却听到了一阵脚踏声,有人顺着窗户攀了上来。
他挑起了眉头,手中聚灵,水壶里的水顺着他手间的动作升腾,凝聚,化为一根根冰钉。
在那人上来的一瞬间,冰钉如离弦之箭,射了过去。
“淮安!”
熟悉的声音让他手间的动作一停,他忍不住挑起了眉头:“时珩?”
时珩透过抬起遮挡的手臂看着面前的那些冰钉,直到它们落在地上化为一滩水,他才松了口气。
苏淮安的声音极冷:“你还来做什么?”
时珩有些犹豫地道:“你那天突然晕倒,我担心,所以想过来看......”
他话还没说完,就注意到了苏淮安身上的痕迹,他虽还未经历过情事,但也不傻,那些痕迹明显是新的:“他又强迫你了!你才刚醒,他竟就对你行这种......”
“时珩!他并未强迫我,我说了,这是我自愿的。”
时珩一怔,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苏淮安有些慵懒地靠在床头,暖阳照在他满是痕迹的脖颈上:“我与他本就是这种关系,倒是你,为何要三番五次的掺合我们的事?”
时珩顿时噎住了。
“还是说,你也想同我做这种事?”
第三十七章 我心悦你
苏淮安的语气平淡,就像是在说一件寻常的事。
但时珩的脸霎时红了,他慌忙否认:“我没有......强迫他人这种事有悖人伦的事,我不会做!”
苏淮安闻言只是一笑:“是吗。”
他只是随意的一笑,但在阳光与那些红痕的映衬下却显出了一丝媚态,时珩一时看呆了。
还是苏淮安的话让他回过了神:“看过了就走吧,主人的脾气不好,不会给你太多次机会。”
时珩却并不打算离开,反而靠近了一些:“淮安,你是不是,根本不想和他在一起?”
苏淮安反问道:“你为什么会对这个问题这么执着?”
“因为......我心悦你。”
他说了出来,本以为会很让人难为情,但却没有,不管怎样,自己的心意还是应该让他知道。
苏淮安并不惊讶,反而一笑:“心悦我?你知道我的身份,一个宠奴而已,你喜欢我什么?”
“我也不知道,但我可以确定,我喜欢你。”
苏淮安默然,过了片刻便道:“所以,你就跟着我们来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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