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兽车上跳下,身后瞬间展开了一对翅膀,飞到了前面那辆兽车上。
里面的人感受到了兽车的颤动,懒懒的道:“何事?”
千羽半跪于地:“尊上,审出来了。”
“进来。”
“是。”
千羽低头走了进去,偷偷看了眼苏淮安,但在看到他的瞬间一下子呆住了。
苏淮安上半身不着寸缕,跪在地上,在他背后有十数道鲜血淋漓的伤口,伤口上的血已经凝结。
但他知道这并非自然凝结,而是苏淮安用点水成冰的功法将他背上的血凝固了起来。
这恐怕是尊上下的命令,这样不光消耗内力,让他更加虚弱,再加上极寒之苦,会让他的痛苦成倍增长。
而苏淮安此时,脸色也确实更加苍白,嘴唇都是乌紫的。
如此变态的惩罚方式,恐怕也只有尊上才想的出来。
但他更不明白的是,刚刚尊上自己都说苏淮安立功了,为何现在要如此惩罚。
“说。”
尊上随意的一句话将他从思绪里拉了出来:“是。”
他的声音都不自觉的颤了一下,他慌忙握紧了拳头,冷静下来:“招了,原是饕餮手上的人,因为犯了事呗贬逐,为梼杌所收留。今天是受了梼杌的命令来给我们使绊子。”
泽祀淡淡的嗯了一声:“将他关在车上,找几个人看守,别让其他人察觉到他。”
千羽不解,却也不敢问。
他犹豫的模样被泽祀看在眼里:“有问题?”
千羽闭了闭眼,才鼓起勇气问道:“为何不将他的灵力毁了,带到宴会之上,与梼杌对峙?”
“我们何时能到?”
千羽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还是答道:“约摸还有一个时辰。”
“如此近的距离,他们都敢惹事,便是料定了玄灵那老不死的不会管。你即使将人带到殿上,他如果突然变卦,反咬一口,你当如何?”
千羽这才明白:“是属下愚钝。”
“至于他,我留着还有用。你们不必那么急着把他费了,但必须看好他。”
“是。”
千羽本该就这么下去,但他看了看苏淮安,多少有些不忍,正欲开口求情时,却听泽祀道:“这件事不要传出去。”
千羽一愣:“属下愚钝……”
“淮安的事。”
千羽看了看苏淮安,这是没有劝的余地了,他暗暗叹了一口气:“是。”
……
一只云雀飞往荒芜的阳关道边境,在触碰到一点后,原本浑浊的天空陡然扭曲,像是穿过了一层透明泡泡,出来时,外面则是一片广阔的宅院。
它穿过正门,到达左厢房窗边。
正在这时,窗户突然打开,一只手将它接入房内。
这是一个典雅的闺房,分为内外两室。
那手的主人就是站在外室,她站在窗边,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额心的花钿让她清丽的面庞显出了一丝妩媚。
她听着云雀的鸣叫,紧锁眉头舒展,嘴角扬起了一抹诡笑。
“围剿失败了。”
她身后的男人闻言一愣,围剿失败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但见着姑娘笑的那一下,他还是有些疑惑:“华音,你确定?”
“是,围剿失败了。但它给我带了了更重要的消息。”
男人不是很满意她半吞半吐的说话方式,有些不耐的道:“华音,你能不能一次性说完。”
华音笑道:“好的,父亲大人。在穷奇此次带来的人中,有一人与他同车,而且还修炼着他的功法。”
梼杌明白了她的意思,同车可以解释为男宠,但这么多年来,穷奇从未授过任何人功法,他是唯一一个,那人必然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这个人我们得抢过来。”
“明白,父亲大人。”
第三章 夜宴
泽祀不喜欢提前到,每次宴会几乎都是恰点,今天也是如此。
千羽将车停在了宅院门口,同其他人一起弯腰行礼,恭敬地等尊上出来。
他本以为尊上会将苏淮安留在车上,毕竟他刚刚还受了那么重的刑。
但等泽祀下车后,苏淮安却也走了出来。
他已穿戴整齐,衣服上没有一点血迹,这代表着尊上那变态的惩罚还在继续。
不过,他的脸色倒不似那么苍白,带着些许人色。
千羽猜应该是发烧了,凡人的身体本就脆弱,在那种情况下还不垮才是有鬼。
苏淮安慢慢走下,但在脚步落在地上的瞬间还是踉跄了一下,千羽上前想要扶。
却见尊上先他一步,抬手搀了苏淮安一下。
他见此慌忙收回手,退到了刚才的位置,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
泽祀的眼睛扫了他一下,就定在了苏淮安身上:“已经弱到这种地步了?”
“主人……恕罪……”
他的声音沙哑,如果不是千羽离得近可能都听不到。
好在泽祀并没有说什么,抬脚往宅院的正殿走去。
千羽吩咐了其他人去停车,就走在了苏淮安身边。
正殿旁的钟声被敲响之时,他们刚好随着泽祀走进了宴席。
其他人已落坐,宴席也已摆好。
泽祀进去时,原本略显嘈杂的正殿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没管周围射向他的眼神,坐在了右侧靠近里堂的位置。
他的极度守时已经让其他人见怪不怪了。
闲聊只停了一下,就继续响起。
千羽往苏淮安身边靠了靠,低声问道:“你还好吗?”
“无事。”
他的声音依然嘶哑,完全不像没事的样子。
千羽不由得有些担心,想要说什么,但最后发现即使他说些安慰的话好像也没有意义,便道:“我给你介绍晚宴上的人。”
算是转移注意力。见苏淮安没有说话,他就继续道:“正殿里堂的位置坐着玄灵元君,就一老头,在明面上也不会得罪尊上,没什么好说的。
在我们的对面就是梼杌,他是不惑之年的模样,身上还保留了头上的角,以及嘴里的尖牙。
他身后站着的就是他的小女儿,华音。
梼杌旁边是混沌,这次的宴会就是在他的地界,他一般与我们没什么交道,我就不说了。
重点是尊上旁边的这位。”
那是在场的唯一一个女人。
“饕餮。可惜你看不到,她是个极难得的美人。
不过她性子难测,手腕狠毒,灵力很强,脑子也好使。好在现在对尊上暂时没表现出敌意,如果有一天真成了对手,一定会是比梼杌还麻烦的存在。”
千羽说着看向了苏淮安:“你在听吗?”
苏淮安轻轻地嗯了一声,好像说话都已经是件有些难的事了。
千羽再一次在心里感叹尊上的手段真是变态,即使是他们,忤逆尊上的意思,情节不严重的话也不过是关禁闭,更何况当时事态严峻,苏淮安冲出去也情有可原,尊上却恨不得刑具都上了。
他虽与苏淮安算不上深交,但也不由得在心里暗暗为他不平。
正在这时,玄灵元君开口道:“我此次下来只为两件事。第一件,八年前罪仙女魃,闯下大祸,被仙界派人围剿,伤其双目。但她仍趁乱逃走,至今下落不明。
再过半年的下祀节,便是她实力大增之日,若不能再此之前找到她,只怕之后,祸患无穷。”
众兽一阵沉默,最先开口的是混沌:“她当时重伤,这么多年又一点消息都没有,不见得还活着。”
“只怕,”在他旁边的梼杌开口道,“是有人故意藏着他。”
他说着眼睛意有所指地看向泽祀:“想一想,当初与她私交最密的人是谁。”
泽祀正在喝茶,似乎不打算理会。
千羽立刻领悟,拱手道:“上君,您不妨直接说怀疑我们尊上。但说话是需要讲证据的,您这么轻飘飘的几句话就将我们架起来,实在有失公允。”
梼杌挑眉看着他:“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何时轮得到你这个下人说话!”
泽祀闻言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梼杌,你何必同一个小辈计较。”
梼杌冷哼一声:“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你竟然也这么“爱戴”下属?”
泽祀不甚在意:“现在看出来了。”
“穷奇!”
眼见着两人要吵起来,玄灵元君咳了一声:“总之,仙界已经下达命令,四方都要尽全力搜捕,半年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众兽闻言站起,道:“是。”
第四章 夜宴2
“第二件事,东方与南方的交界地,元河县有人冒充河伯,残害许多少女。”
东方是泽祀管理的地界,而南方则是梼杌管理。
这件事泽祀还是第一次听说,他看了眼梼杌,后者也是一脸的疑惑,看样子他也不知情。
“不知道也正常,”玄灵继续道,“交界地本就混乱,而且似乎有人特意掩盖了这件事,如不是陆判偶然察觉这块地界已经连续七年魂灵数对不上,也不会发觉此事。
现在这件事仙界已经知道,并要求严查。”
玄灵说着看向了梼杌:“梼杌,这件事到底是在你境内发生的,你去调查一番。”
梼杌开始还是一愣,而后明白了:“是。”
千羽在一旁看得直皱眉,既然是交界地,为什么偏要让梼杌去查?明显有问题。
他偷偷看了看尊上,后者却正低头喝茶,一副旁观者的姿态,丝毫没有要理会这些事的意思。
泽祀的沉默让玄灵都有些惊讶,不过这样正好,他继续道:“我来此只为这两件事。诸位可有其他事情?”
混沌和饕餮本就没什么事,几乎就打算直接站起来走了。
但此时,华音却突然站了出来,她走到大殿之上,先对玄灵元君行了一个礼,而后,就走到了泽祀面前,行礼道:“华音确有事与穷奇上君商量。”
两个原本打算直接离开的兽见此都看了过去,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泽祀淡淡一笑:“哦,何事?”
“华音在父亲的教导下,近来正在学习人界的知识与礼仪,您知道的,这是为了方便以后能辅佐父亲管理人界。”
“所以?”
“您知道的,父亲手下都是些粗人,没人懂这些。华音现在正缺一位人界先生教我这些。但我们也不可能随便寻个凡人过来。”华音说着看向了苏淮安,“如果穷奇上君能将这个人借给华音,指导华音数月,华音感激不尽。”
千羽闻言震惊地看向了苏淮安。
冲他来的。但,为什么?
他还没想明白,就听尊上道:“这样啊。但很可惜,他只知道该如何在床上侍奉我。恐怕教不了华音公主你想学的那些东西。”
泽祀在寝宫养男宠的事也算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但听他亲口说出来,还是会让众兽震惊。
华音也是愣了片刻才硬着头皮继续道:“穷奇上君过谦了,既是凡人,再不济也比我们宫里的那些莽夫了解得多。”
“他毕竟眼盲,有诸多不便。如果华音公主真这么需要的话,我来日寻个好的再送过去。”
华音的手指握紧了袖口,面上仍然假笑道:“再过月余便是华音的生辰,母亲说过,那时就要考华音,如再另寻其他人,华音恐来不及。”
她说得楚楚可怜,但没人在意她,全都将视线投向了苏淮安。
都在思索梼杌要他的理由。
玄灵元君见此也明白了他们的目的,虽然不满两人的莽撞,还是道:“华音毕竟是小辈,她难得有这一个请求,老夫也不忍拒绝。何况,你这个……先生是去做座上宾,而且不过离开月余。
穷奇,你便卖老夫一个面子。应了她吧。”
千羽看着众人虎视眈眈的眼神,不由得有些心慌,华音善制毒,她有无数种方法能让苏淮安身上不留下任何痕迹,但却尝尽钻心蚀骨的痛苦。
他们目的显然不单纯,在那待上一个月,苏淮安怕不是要被玩死。
何况他现在还有伤在身。
“既然玄灵元君都这么说了,这个忙我岂有不帮之理。”
尊上的话让千羽吃了一惊,忙道:“尊上……”
泽祀抬手,示意他闭嘴。
“但,正如玄灵元君所言,淮安过去是座上宾。我不希望他受到任何伤害。”
华音闻言笑了:“自然。”
“空口无凭,既然大家都在场,不妨由大家做个见证。如若之后我在淮安身上发现了伤痕,你们打算如何?”
梼杌与华音对视一眼,他当然也清楚自己女儿的实力,一个月,别说是伤口了,连用毒的痕迹都能抹得干干净净。
想到这,梼杌便对华音点了点头。
华音这才道:“若是没能照顾好这位先生,自然是我们的过失,我们定然会给穷奇上君赔罪。”
“如何赔罪?”
“我可为你办一件事。”梼杌突然道。
“什么事?”
“生死之外的任何事。”
泽祀的手指摸索着手上的茶杯,片刻之后便道:“淮安,去吧。”
第五章 审讯
宴会还未结束,华音就以学习礼仪为由,带着苏淮安退出了宴席。
刚离开正殿,她便笑着对苏淮安道:“请先生随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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