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秋月一听,这才不再揪住不放:“好,好,只要不浪费就好。”
说着,转头对白竹说道:“那你还是剥成菜心吧,中间的叶子等一下洗了晒晒,我做咸菜。”
这次说话的态度好多了,面色也柔和多了。
白竹知道大清早掉眼泪,婆婆肯定不高兴,趁人不注意,偷偷抹掉了。
这时听婆婆的语气好多了,心里松了口气:终于不用挨打了!
他“嗯”了一声,又偷偷瞄了一眼张鸣曦。
张鸣曦正盯着他呢,见他眼眶红红的,望着自己的目光怯怯地却带着感激,望着白竹微微一笑。
白竹脸上一红,忙低头剥白菜。
第 28章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看什么
见白竹红着脸羞怯的样子,张鸣曦心中一动,干脆推宴宴:“你去帮娘做饭,我来剥。”
宴宴平时在他娘面前撒娇卖痴,却很有眼力见。
当他娘不高兴时,他很识趣地闭嘴不去惹她,免得惹火烧身。这下见他哥推他,不敢多说,撅着嘴巴跑了。
张鸣曦坐在白竹身边,默默的陪他剥白菜。
白竹见他刚才维护自己,还顶撞了他娘,不由得心存感激,对他的惧怕也减轻了些。见他坐在自己身边,没有以前那么局促了,却还是不敢说话。
两人默默的剥白菜,虽然没有说话,气氛却很安详。
白竹觉得奇怪,以前在白家,经常挨打,他都不哭的。
因为他知道哭也没用,还会换来更重的打骂。
所以白大毛打他,他不哭,哪怕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也能憋回去。
怎么嫁来张家三天,三天没有挨打挨骂,今天胡秋月只不过说了他几句,既没打他,又没骂他,他的眼泪就憋不住了呢?
不行,以后不能动不动就淌眼抹泪的,会讨人嫌的!
……
宴宴跑进灶屋,见泥炉上坐着饭甑,正蒸着饭,胡秋月在灶台前炒菜。
他坐到灶口烧火,慢吞吞地塞了一把柴火进去,灶里的火“腾”的一下燃起。
他偷偷瞄了一眼他娘,见她滴了两滴菜油进锅里,丢了两个干辣椒进去炝锅,辛辣气一下子冒出来,她咳嗽两声,忙把切好的白菜倒进锅里,拿起锅铲翻炒着,态度安详,似乎刚才不是她骂的白竹。
他默了一下,见娘没有生气,才小声道:“娘,你刚才那么凶干什么?小哥被你骂哭了!”
“啊?”胡秋月闻言一愣:“我骂他了吗?怎么还哭了呢?你平时做错了事,我不是也这样说你的吗?”
“我被你骂多了,脸皮厚了。小哥才来,你这样说他,他心里难过呢!”宴宴望着她,语气透露着不满。
说着,声音低下来,小声嘟囔:“哥也不高兴了!”
胡秋月心疼东西,也心疼孩子,刚才见白竹剥多了白菜,忍不住唠叨了一通。
其实她是当白竹自己孩子一样的,没有多想,觉得做得不对就说了,压根儿没想到白竹新来乍到,被她说了难堪。
这时被宴宴一说,她也觉得自己不对,心里后悔,憋了半晌才道:“唉,没想那么多。”
宴宴见他娘语气中带着懊悔,怕她心里难过,又去劝她,开玩笑的说:“你以为人人都像我,你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啊?以后忍着点吧!小哥可不像我,他是有人疼的!”
胡秋月被她气笑了,骂道:“小白眼狼,我对你什么时候想打就打,想骂就骂了?你没人疼吗?”
宴宴见她笑了,也笑道:“没有就好!你说的哈,以后可不能打我骂我了!”
胡秋月这才发现自己被他绕进去,笑骂道:“一个哥儿,心眼这么多!以后你做的不对,我还是要打要骂的!”
“看看,刚才还说没打没骂呢,这下又要打要骂了!”两人说笑了一会儿,把这事揭过了。
炒好白菜,又煮了一大碗萝卜,准备吃饭了。
她对白竹心有愧疚,走到门口,特意喊白竹:“吃饭了,小竹,来帮我盛饭。”
白竹见喊,答应一声,忙把手中的白菜放进箩筐里,站起来往里跑。
张鸣曦把菜心装好,又去水井边舀水洗了手,才进来吃饭。
白竹洗了手,端着一碗萝卜放在饭桌上,转身拿碗盛饭。
乡下人白天要干活,早上一般都是吃干饭。
胡秋月蒸了一锅白米苞谷饭。就是把大米和包谷一起放在锅里煮开,沥干米汤放在饭甑里蒸熟。
当然是米少包谷多,但,好歹是干饭。
四个人围着饭桌吃饭,白竹一向少吃干饭,这时吃着苞谷饭也觉得香。
胡秋月夹了一大筷子白菜给他,笑眯眯地说:“别吃光饭,吃菜呀!”
白竹望了她一眼,软声道:“娘,吃着呢!”
胡秋月又道:“多吃点!前天吃席的肉菜吃完了,只有素菜吃!”
白竹平时话少,是胆小不敢说话,并不是傻。见胡秋月没话找话,知道她是想为早上的事圆场。
他凑兴得很,非常配合的道:“娘炒菜好吃,素菜也好吃!”
他这是大实话,在白家新鲜菜哪有到他吃的?每顿有点残羹冷炙就不错了。
胡秋月见他嘴甜,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堆在一起了:“你这孩子,就会哄我高兴!”
张鸣曦见两人一问一答说得热闹,心知早上的不愉快过去了,他心中高兴:就怕家里婆媳不和,天天闹得鸡飞狗跳的,那他可太难了!
现在这样就很好!过日子不可能没矛盾,好在娘慈爱,白竹乖巧,有事情说开了大家都不往心里去就好。
他见白竹受了委屈,不吵不闹,不由得又有点心疼他的懂事,夹了一筷子菜给他,又夹了一筷子菜给宴宴。
白竹抬头看了张鸣曦一眼,转过头去看宴宴,宴宴龇牙一笑,白竹弯了弯嘴角,低头吃菜。
早上的风波到此结束!
吃过饭,张鸣曦挑着一筐白菜心,一筐野菜和一大包菌子去镇上卖。
胡秋月洗了碗,就着锅里的洗碗水正在煮老叶子喂猪喂鸡,白竹和宴宴提了篮子去水井边舀水白菜。
张鸣曦挑着菜走到院门口,又忍不住回头看,见三个人各忙各的,白竹和宴宴一边洗菜,一边低头嘀嘀咕咕的,不由得轻轻一笑,大声喊道:“娘,我走了。”
胡秋月在灶屋里答应一声,依然没有出来,宴宴没抬头,白竹抬头看了一眼,张鸣曦正站在门口望着他。
他心一慌,忙低头洗菜。
过一会儿,又抬头偷偷看门口,门口已经没人了 ,张鸣曦挑着一担菜已经走出院外,只留下一个高大健壮的背影。
他轻嘘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多次抬头又是想看什么?
胡秋月喂好猪鸡,拿起了锄头,径直往园子里走:“小竹,你和宴宴拿两个箩筐来,扯一些萝卜白菜,洗干净了晒干做咸菜。我把白菜地挖出来,下午栽辣子。”
第 29章 理麻线
白竹答应一声,端起洗好的白菜倒在竹匾上晒。
宴宴去柴房里拿来箩筐 ,两人去园子里砍了两筐白菜,两筐萝卜。
两人把白菜萝卜抬去井边,宴宴蹲下来在木盆里洗。
白竹见一个竹匾晒不下,又去柴房拿了几个竹匾出来,跑到灶屋拿了砧板菜刀把萝卜切成长条,白菜切断成几节放在竹匾上晒。
两个人分工合作,宴宴一边干活,一边叽叽喳喳的和他说话。
白竹乖乖地听着,手上不停,偶尔回答一句,一上午就把白菜萝卜洗好,切好了。
白竹收了箩筐,洗干净砧板菜刀,送到灶屋,和宴宴倒了一碗水喝了。
想了想,觉得娘恐怕也渴了。
他拿着碗,提着装热水的瓦罐,来到园子里,软软地道:“娘,歇一歇吧,喝碗水。”
胡秋月见这个儿夫郎这么贴心,早上挨骂了也不生气,心里熨帖得很,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不少。
她放下锄头,一边喝水,一边指着刚刚挖好的地道:“今天种一畦辣子,一畦韭菜。还有两块地,等下雨了就来栽上红薯。”
宴宴喜道:“好,到时候用辣子炒肉吃,包韭菜包子吃。”
说着,伸了伸舌头,笑道:“想到韭菜包子我就要淌口水了,现在就想吃。”
胡秋月慈爱的笑着:“想吃也没有!要等新麦子出来才有面粉呢,现在才剩了一袋子白面,哪里舍得吃包子?”
见宴宴失望地撅起了嘴,她安慰道:“等新麦子出来,让你哥割二斤猪肉,我们包肉包子吃!”
宴宴听了喜笑颜开,恨麦子不熟,大声叫道:“麦子快熟,我要吃肉包子!”
白竹眉眼弯弯的望着宴宴:他也想吃,但他不敢说出来。
胡秋月望着面前的两人:宴宴生动活泼,想说就说,想笑就笑。
白竹总是怯怯的,不敢抬头见人,话也不多,连笑起来都不敢露齿。
她想着这些年虽然家里穷,但她和张鸣曦很疼宴宴,有好吃的先尽着他。又想到他没过过好日子,言语上从不拘着他,所以就算是家穷,就算是吃不饱,宴宴也养成了一副活泼可爱的性格。
而白竹,可怜的白竹,比宴宴大不了多少,在白家过着畜牲不如的生活,被黑心肝的白大毛作贱得胆小怯懦,笑都不会笑了!
想到这里,她那颗慈母心里溢出了对白竹深深的同情。
她把空碗递给白竹,笑眯眯地说:“等鸣曦买了辣椒秧才能栽的,这里没事了,回去歇着吧!”
白竹可闲不住,他都不知道歇着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他拿了碗和水罐往外走,问宴宴:“我要去打猪草,你去不去?”
“去!你不知道哪里猪草多,我领你去。”宴宴跟着往外跑。
白竹正有此意,他对桃树村不熟,一个人去虽然也能打到猪草,总要多费些事,有宴宴领着就省事多了。
两人背着背萝一起走了,胡秋月一边挖地,一边想:家里四个人,都能干。白竹虽然才嫁过来,这两天冷眼望着,不是个懒人,相反,勤快得很,一点都闲不住。
这样下去,只要一家人齐心协力,和和美美的,还愁日子过不好吗?
她自己都没注意到,什么时候一边干活还能一边笑起来?
……
等白竹和宴宴背着两箩猪草回来时,已经半下午了。
胡秋月已经挖好了地,正在井边洗手。
见他俩回来了,胡秋月笑道:“快过来洗手,歇一下,我先去煮猪草,再来做饭,鸣曦可能快回来了。”
家里养的牲口多,吃得也多,一般有菜叶子时就煮菜叶子给猪鸡吃,没有菜叶子时就扯猪草煮熟,拌些麦麸,糠皮给猪鸡吃。
今天两人扯了这么多猪草,加上早上剥下的老叶子,够猪吃好几天了。
胡秋月进灶屋忙去了,白竹洗了手,站在门口问:“娘,要做什么?我来帮你!”
胡秋月慈爱的望了他一眼:“不用了,你歇会吧!”
白竹嫌不住,让他干坐着简直是受罪!
他见宴宴已经拿着扫帚扫院子,在院子里绕了一圈,实在无聊。
他背起竹筐大声道:“娘,我去后山上捡柴去!”
胡秋月一听,连忙跑出来道:“不去!天快黑了,还捡什么柴!”
她一来心疼白竹,二来怕张鸣曦回来时见大家都在,就白竹不在,会不高兴。
白竹抬头望天,道:“还早呢,我捡柴快得很,一会儿就回来!”
说着就要往外走,胡秋月一把拉住他:“不去!你给我理理麻线。昨天鸣曦买了两块布,让我给你做衣服,我还没忙得赢。今天吃过饭就做,要用麻线。”
白竹这才放下竹筐,随胡秋月进卧房拿了一大堆麻线出来,坐在凳子上理。
乡下人舍不得花钱买线,都是用麻线。
麻线是用剑麻沤出来的。
把剑麻叶子浸在水中沤烂,再用棒槌捶打,洗干净杂质,剩下的纤维晾干就是麻线。
平时缝衣服用一根麻线就够了,如果要纳鞋底就用四根麻线搓成麻索,牢固得很,大力气的壮汉用手都扯不断。
这种麻索纳出来的鞋底结实耐穿,山上的剑麻多的很,家家户户都是自己沤剑麻用。
只一点,剑麻沤出来的麻线乱麻麻一堆,要自己理,很费功夫。
白竹坐在小板凳上,抽出一根麻线,开始绕团。
他心细,又有耐心,在乱麻堆里,抽出一根根麻线慢慢的绕了一个大大的麻线团。
宴宴扫好了院子,坐在他旁边看他绕,说道:“我最讨厌理麻线,一大堆 ,乱麻麻的,理也理不清,扯着扯着就束在一起了。”
白竹轻声道:“总要有人理的。不要使劲扯 ,一根根找出来,就不会束在一起了。”
宴宴见他边理边绕速度慢,道:“你来理,我来绕!”
白竹把手中的麻线团递给他,自己躬身理麻线。
他找出一根,递给宴宴,宴宴绕到麻线团上,两人快多了,不多时一大堆乱麻麻的麻线快理好了。
“娘,开门!”门口响起了张鸣曦的喊声。
宴宴还没反应过来,白竹没有丝毫犹豫的站起来跑到门口开门。
“回来了。”他拉开门,见张鸣曦挑着空竹筐站在门外,忙去接他肩上的竹筐。
第 30章 木簪,给你的
张鸣曦身子一侧,温言道:“不用,我来。”
说着,挑着空竹筐进来了。
白竹关上院门,默默的跟在他后面。
“哟,宴宴长进了!还会理麻线!你不是嫌麻烦,最讨厌理麻线的吗?”见宴宴坐在板凳上理麻线,张鸣曦笑嘻嘻地表扬他。
宴宴抢了功劳,有点不好意思,抿唇笑道:“是小哥理的,我只不过帮他绕绕麻线团。”
张鸣曦知道理麻线是最麻烦,最考验人的耐心的。
张鸣曦见白竹能沉下心来理麻线,望了他一眼,目光隐含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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