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就是不会伺候人。”她翻着白眼坐在齐秋床边。
被点到的几个“大少爷”鹌鹑似的不说话了,默默坐到桌边吃水果。
可是上官尚光闲不住,直接哪壶不开提哪壶。
“对了,”上官尚光想到了什么似的抬头,“潇潇,李疏衡咋没来?提前回学校了?”
他嘴快,旁边两人一时没拉住就让他一下子给秃噜了出来。
话音刚落,房间内的空气突然凝固了。
周亦充挤眉弄眼地偷偷踩他一脚,付炀尴尬地咳一声转头看窗外风景。
不对劲,十分有十五分不对劲。
“咋……”上官尚光迟疑地转头去看。
雨潇潇背对着他们,一口一口地给齐秋喂水喝,手中动作没停。
这不是好好的吗?
他正想转回头去的时候雨潇潇说话了。
“死了。”
此话一出神经大条如上官尚光也明白了怎么回事,这才后悔起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没脑子的话。
可是这也不怪他啊!也没人告诉他这俩狗男女分手了啊!
上官尚光在沉默中崩溃。
“那个……哈哈,”他干笑两声,“死了……就死了吧……”
“那不挺好的嘛是吧?咱们哥们几个都是单身狗,起码你还尝过甜甜的恋爱。”上官尚光尴尬地说。
不远处雨潇潇闻言轻嗤,放下水杯转头看向面红耳赤的两位。
“都是,单身狗?”她表示不赞同。
被视线扫到的周亦充红着脸咳嗽,挠挠头又挠挠脸假装自己很忙。
付炀没他那么多小动作,只看着窗外不说话,只是红色从脖子漫上耳朵尖。
两人的表现不言而喻。
上官尚光只感觉自己头皮发麻宛若五雷轰顶。
“不是……你俩来真的啊?”
太crazy了……
他宁可去相信刘姨和司机小陈黄昏恋!
“不然?要不要我俩现在接吻给你看?”付炀反问。
“那倒不用了!”上官尚光连忙摆手。
这一天,上官少爷无法再直视昔日同学情。
他的世界观遭受到严重冲击,不过好像又没有太严重。
仔细想想还有点合理。这俩高中的时候就有点不太正常。
周亦充他们没留下吃晚饭,临走的时候送给齐秋一个平安符。
“去碧云寺求的,”他又从口袋里掏出另一个,“你也有。”
上官尚光接过那枚小小的平安符,鼻子阵阵发酸。
“谢谢。”
不过最后这两枚平安符都被上官尚光塞到了齐秋的枕头底下。
齐秋的病情什么样他最清楚,也许……撑不到下次再见面了。
他愿意用自己的平安给齐秋续上一段命。
*
寒假开学后没几天,齐秋就已经连手指都动不了了,只能上呼吸机。
他像一个植物人一样,可意识还是非常清楚,还有触觉,会感知到痛。
上官尚光很忙,休了一年学来照顾他,其他时间也没闲着,渐渐在接手家里的产业。
两人能见面的时间少之又少,而多数上官尚光在病床边的时候齐秋往往在昏迷。
惊蛰这天齐秋醒着,上官尚光也破天荒地一直在房间从没离开过。
因为今天是齐秋的生日。
他精神很好的样子,脸上气色也肉眼可见地好不少。
相比之下上官尚光反而面如死灰,嘴唇都是白的。好像生病的人是他一样。
齐秋费力地抬眼去看他,扯起嘴角笑笑。
“上官。”他薄薄的嘴唇中挤出两个字。
坐在床边的男生闻言连忙爬过去听。
“我…19岁…了。”
躺在床上的男生嘴唇微张。
“对,我们秋秋19岁了,”上官尚光握紧他瘦骨嶙峋的手,强颜欢笑,“生日愿望是什么?”
偌大的房子内只有两个人,说话都会带着回音。可齐秋的声音还是很小,他不得不侧耳去听。
齐秋眨眨眼,费劲地开口。一句话断断续续,大约十分钟才说完。
“你答应过我的,等需要上呼吸机的时候,就带我出去看看。”
上官尚光当然没有这段记忆,因为他那天晚上喝醉了。
不过他最后还是艰难地点点头,开口询问:“你想去哪?”齐秋说什么都是对的。
“梨花。”他只说了这莫名其妙的两个字。
齐秋口中的梨花当然不是果树地里的梨花。
阳春三月,正是万物复苏花开满地的时候。
梨花开得正盛,白且淡香。
齐秋的意思是,他想回家了。
“好,咱们去看梨花。”上官尚光眼尖微红,点点头答应。
这里不是他的家,他的家是那个隐没在城中村的窄小逼仄的小院子。
自从他生病以来就再也没回去过。
上官尚光家虽然大,但是齐秋不想弄脏。
上官尚光的动作很快,在太阳刚升起来的时候已经带人推开了院门。
入目的院子还是熟悉的院子,房子也是熟悉的房子。
上官尚光每个月都会派人把这里打扫一遍。
院角那棵梨树长得更壮了,此时梨花开得正盛。
“梨花…”齐秋说。
上官尚光抬眼去看,满目白光。
其实齐秋想说的话有很多,可是他现在剩余的力气不足以支撑说这么多话。
他想说,妈妈刚去世的时候,其实他也没有那么坚强,经常躲在被子里偷偷哭,一直到天亮,洗把脸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去见上官尚光。
妈妈是个好妈妈,她只是生病了。
妈妈是个骨架小的女人,个头一直比他矮,可后来他的头磕在地上,她还是比他矮。
他想说谢谢上官尚光,也想说好爱上官尚光,可是又怕说出口后上官尚光记他一辈子。
太自以为是了。
那就只在秋天记得好了。
他叫齐秋,到秋天再想起他就好了。
“我会……变成秋天……落在……你头顶的……第一片……叶……子”
断断续续的词语组成一句话。
有微风吹过来,吹得满树梨花落雨般飞下,吹得上官尚光眼睛发干。
他想哭,可是他的眼泪早已在这么多的日子里流干了。
齐秋额前的碎发被微风吹乱,他笑了。
“秋秋,齐秋,说好一辈子一起走,你为什么不要我?”
“没有人管我,我只有你了……”
“为什么连你都不要我了。”
“秋秋,你是喜欢我的吧?”
“我也好喜欢你。”
齐秋讲完那句话就再没有力气,胸口的起伏也慢慢缓下去,可渐渐涣散的眼睛还一眨不眨地望着。
他看见上官尚光的嘴巴一张一合,可是他听不见。
上官尚光,你在说什么呀?
可是助听器早就没电了,我听不见啊。
我的眼睛好像看不清了,你在说什么?
齐秋的灵魂在苦笑。
他忽然又看清了。
他看到花雨纷飞落成大雪。
他看到女人穿着白裙子走过来。
他看到妈妈在冲他笑。
他也想笑,可是笑不出来。
妈妈,你看见了,我这一生过得不算太糟糕。
有人爱我,我也有在爱人。
那么现在你可以带我走了。
满院东风,梨花飘雪。
落了院子里两个人满头满身。
此生也算共白头。
上官尚光垂着眼,默默地给怀中人理着头发,忽然想起自己17岁的那个生日。
那天所有人都在,齐秋也在。
许愿吹蜡烛的时候,雨潇潇告诉他说,愿望可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了。
是他的错。
多年前曾无意间打出的一枚子弹终于百转千回在此刻正中眉心。
太阳升起来了,齐秋永远19岁。
第99章 大家一起,走一个!
闭眼时是初春,睁眼时已至盛夏,虽然大概不是当年的盛夏。
恒市冬天不短,夏天格外长,这个时候是阳光最为明艳时。
一中作为一所马上快要百年的老校,这个时候高三正在开学。
周亦充对着镜子理理快要长过眉毛的短发,转头去催促门口正在穿鞋的男青年。
那青年也不生气,三两下穿好鞋,跑过来从背后搂上他的腰低头亲了一口。
“哥哥,我好了。”
周亦充伸出手指点点付炀的额头笑起来:“乖孩子。”
“对了,拿现金了没?”他又问。
付炀闻言拍拍外套口袋,衣服边上显出一条长方形的印子。
“当然拿了,我兜都快塞不下了!”
两人没在家里多待,出门打车去燕江南。
今天没事,就俩字,吃席!
是的,倔驴雨潇潇和犟种李疏衡分分合合三年后终于修成正果。
这次是真的不分手了,俩人已经在一个户口本上后悔也来不及。
他俩的故事周亦充几乎是全程围观的,当初俩人第一次分手后,雨潇潇难过了一阵,李疏衡天天见不到人,就算放假了也没消息,听说是跟家里闹着呢。
于零放假了找不到李疏衡,气得他当场背诵《湘妃怨》。
后来俩人又和好,和好之后又分手,有一段时间雨潇潇几乎天天大晚上的给周亦充打电话,哭诉两人的悲惨爱情故事,搞得付炀差点直接拿着他的手机给她拉黑。
再后来,李疏衡刚毕业就接管了他们家的一切公司产业并且迅速在业内站稳脚跟,最近还隐隐有取代他们家老爷子位置的意思。
不知道怎么的,从这之后世界上对两人爱情的恶意突然消失了,生活也过得顺风顺水。
不过雨潇潇没选择毕业就工作,直到现在还留在学校继续读书深造。
这个婚礼也是掐着暑假的尾巴举办的。
美女学霸和帅哥学霸的跌宕爱情故事总算大结局。
“天杀的大骗子雨潇潇,不是说锦水汤汤,与君长诀吗?!我今天怎么坐这儿了?!”于零坐在圆桌边翘着二郎腿忿忿不平。
不远处司仪正在举着话筒讲话,被请来当证婚人的是当初一中政教处的刘主任。
老头今天也精神得很,特地穿了一套崭新的……蓝色条纹Polo衫。
可能这是全国教导主任的标配着装吧。
头顶上还是熟悉的地中海,只是比当初更亮。他似乎是很满意今天结婚的两位新人,面上慈祥得很,连带着令一中学生闻风丧胆的秃头也亲近可人起来。
周亦充捡了颗水果糖吃,顺手往旁边坐着的付炀嘴里也塞了一颗。
周围坐的全是新郎新娘两家的亲戚们,雨家的居多。
唯独他们这一桌坐的全是高中玩的好的同学们。
“那有什么的,她说的话还能信吗?”周亦充抬手拍拍于零的肩膀,“当初他俩闹得最凶的那两年,雨潇潇还发过特煞笔的朋友圈呢‘不出意外的话,我将前程似锦,与你永不相见。’”
“看看,这就是她口中说的永不相见。”付炀扯扯嘴角,看向不远处穿着婚纱脸都笑成花的雨潇潇。
于零显然被这个文案雷到了,抬手拨拉两下头发然后去盘子里挑瓜子吃。
他头发长了,染着栗棕色,那一会儿周亦充和付炀刚来的时候打眼一看还以为是王子秦来了。
不过脸还是那张脸,比高中的时候成熟了不少。
周亦充又转头去看围坐一桌的其他老同学,上官尚光坐在角落里从来了到现在除了打声招呼以外一句话都没说。
这几年他话变得很少,人也孤僻了很多。
有些像当年的齐秋。
估计是齐秋走的时候对他的打击太大,现在有些一蹶不振的意思。
他们这些朋友也只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帮不上忙,能做的只有宽慰。
心结还得上官尚光自己看得开才行。
其他人都看着面熟,但一时还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不过今天莫惊春和莫等闲从南方紧赶慢赶来了,弟弟长高长壮了不少,但还是一脸憨厚老实的样子,姐姐倒是比高中的时候更漂亮了。
长长的头发烫成波浪卷,画了淡妆,身上穿着条蓝色连衣裙,高跟鞋踩得比当初10班地理老师还高。
周亦充很害怕她会崴脚。
莫惊春注意到周亦充的视线,大方地扬起一个笑:“好久不见啊,校花。”
周亦充被叫得愣了愣才反应过来。
校花这个称呼已经很久没有被人叫过了,自从在一中毕业之后上了大学,没有人会再注意哪个男生长得帅哪个男生长得丑,校花这个名头自然也就没有了。
“好久不见啊,莫美人。”周亦充也笑起来。
“对啊,莫姐一说我才想起来,当时你和炀炀不是咱一中公认的校花校草吗?”于零惊喜道。
“那都几年前的事了?”周亦充撇撇嘴。
“哎对了,不是公认的,”于零又笑起来摆摆手,“我同桌小鱼就不觉得你俩帅。”
“小鱼?雷雨啊?”付炀说。
于零点点头,一脸八卦:“对啊,不过现在你俩还闹别扭吗?”
“早不联系了。”周亦充摇头。
于零抓抓头发,似乎很不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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