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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儿的秦老师，我考师范过几年回来还跟你。”付炀笑笑。
“那我回来当保洁！”于零举手接话茬。
王子秦把眼泪憋回去，笑骂一句“不正经”。
晚自习最后一节课下课，高三学子们收拾好所有复习资料回寝室。平常的高三教学楼总是灯火通明到半夜，但今天已经没有人再留下来临阵磨枪了。
他们需要好好休息一晚，不多时各个教室就已经黑了灯锁了门。
可是学校里的路灯今夜全都没有亮着，静默地矗立在黑暗中。教学楼的灯一关，整个学校一时间沉入暗夜。
有人好奇地迎着月光出去看，周亦充有些看不清，只默默攥紧旁边人的手。
早已在楼下等候多时的全校老师陆续打开车灯为大家照亮了回寝的路，寓意照亮前程。
这也是一中的一个小传统，只不过是针对高考生的，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这是高三同学们第一次经历。
有人在欢呼，有人在落泪，有人在好奇。
大学老师可能并不关心你的前程，但高中的老师是真心希望你能走出更好的路。
有一段路特别亮，那是王校长的迈巴赫S680的大灯。
走在后面的人群中发出一阵哄笑，周亦充回过头去看。
“王老师你的雅迪电动车灯就关了吧！我怕你等会儿没电回家！”于零背着红书包，在人群里很惹眼。
一个不知道哪个班的男生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班主任的雅迪宁愿推着回去 也要照亮你的前程 师恩如海呀！”
“哪像我们班主任骑个电动车按着喇叭还燃起来了！”又一个人的声音响起。
周亦充有点笑不出来，低着头突然抽着鼻子落下两滴泪。
原来前程似锦是告别的意思。
付炀从来不是个泪点低的人，只是对特定的人会耍些小心思而已，见状匆忙地抬手拂去他脸上的两颗泪珠，有些不知所措。手忙脚乱地不知道该干什么，只好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不要怕哥哥，未来的路不好走，我一直陪着你。”他说。
夜风吹红了少年的眼，吹出了盛夏的蝉鸣。
估计所有人都会记得高考前一晚的煎熬，开心是淡淡的，悲伤也是淡淡的。
没有多紧张也没有多兴奋，只是平静地等待。等待一个铃声的宣判。
第二天是高考的日子，所有人面上都挂着凝重，周亦充很幸运，考场就在本校，事实上10班后排角落的四人组只有于零是被分到了市区另一头的二中。
小男生依依不舍地抱着透明笔袋一步三回头踏上开往二中的校车。
“充充，我好紧张！”
周亦充闻言微笑:“放平心态，我在和平电子厂等你。”
一句话于零直接心态爆炸，一边说着“再也不和你玩了”一边噔噔噔地跑上车。
付炀的考场在高二教学楼那边，俩人偷偷摸摸牵了会小手提前半小时就过去了。
雷雨则是很巧和周亦充被分在同一个考场。
周围全是穿着各色校服的其他中学的考生。
周亦充对这个教室无比熟悉，之前在这里度过了两年的时间，他连哪块瓷砖有裂缝哪块玻璃有擦不干净的污点都一清二楚。
距离进考场还剩十分钟的时候他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背着《琵琶行》，说不紧张是假的。
十年磨一剑，今朝试锋芒。
三年了，只差这最后一哆嗦。
“周亦充！”
突然被叫到名字，嘴里的念叨着的诗句被打断，周亦充疑惑地回过头去，看到雷雨。
女生头上的丝带换成了白色，长长的两条辫子垂在胸前，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
周亦充面上没什么表情，也没说话，只等着她开口。
忽然雷雨微微一笑:“周亦充，加油。”
他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这种话，愣怔片刻。
他忽然回想起两年前，也是在这个地方，两人遥遥相望剑拔弩张。
辫子上绑着红丝带的小姑娘气愤地说:“你知不知道聂子扬差点死掉？”
他说:“关我屁事。”
时间再往前倒带，回到初中的时候。
十三中初中部不像其他学校专攻文化课而是致力于发展艺术文化，每年培养出一批又一批成绩优异的艺术生，所以学生们整体文化成绩比不上恒市其他中学，掏钱就能上，且学费很贵。
那个时候周亦充的同桌是一个叫聂子扬的男生，这个男生长相很亲切，和雷雨是一个类型并且很善于交际，和班级里的同学们关系很好。
而周亦充当时因为家长管得少，渐渐养成了孤僻的性格，是一个性格奇怪的小男孩。
就因为这个原因，于是他总是和班级里的同学们相处不太融洽，从来玩不到一起去。不过他也没有太在意。
少年人的恶意总是没来由的。某一次班上填家庭档案的时候，聂子扬看到他母亲一栏没有名字，于是嘲笑他有娘生没娘养。
很巧，这是周亦充最触碰不得的底线。
最后他被气急的男生扇了一巴掌。
更巧的是，第二天聂子扬就退学了且没有再转去任何一所初中。
有和他关系好的同学辗转打听才知道，原来他爸爸的工地出事了，一夜之间倾家荡产还欠了几百万外债，他再也读不了书。
从那之后聂子扬就学坏了，和校门口的小混混整天混在一起，日子也过得乱七八糟，最后得上抑郁症。
可是他记恨周亦充，用一个受害者的形象来控诉。
一开始他并没有理会，直到被全班同学孤立的时候才发现了不对劲。
学生时代不仅仅是动手打人才叫暴力，往往更多的是校园冷暴力。
没有人会理你，看你的眼神永远充满恶意。
桌子上莫名其妙出现的不明痕迹，凳子上的胶水，出现在教室后排垃圾桶里的课本。
周亦充反倒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人，他百口莫辩，没有人会听。
所有人都看到是他先打的聂子扬，但没有人问原因。
不过周亦充从来没觉得自己当初那一巴掌扇错了。
可偏偏雷雨是聂子扬的青梅竹马，两个人一同长大，从小就非常喜欢他。
这事出了以后一直记恨周亦充。
本来他以为上了高中就好了，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学校总不会再影响生活，可是没想到高二的时候又遇见了雷雨。
如果你知道今天下雨，你不买伞，只要不出门就可以避免淋湿自己，可是人和人之间的缘分不是一场不出门就能避开的雨。
周亦充已经解释乏了，懒得再多说。
他不想再在一个新的环境里再起争端。
其实雷雨恨的一直都不是他，是她那个腐烂的白月光。可是装睡的人叫不醒。
入场铃打响，周亦充垂眼收起思绪。
片刻后，他抬头。
“雷雨，你也加油。”
第93章 郎豺女豹
恒市一中作为全国都非常出名的重点高中，在高考第三天的中午就已经有不少媒体在校门口等待采访。
今天上午的这两场是地理和化学，物化地和史化地的同学们也算是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高考极速版。
太阳升到天空最高处时，考场上交卷的铃声终于响起，周亦充悠然坐在座位上，放下笔等待监考老师过来收卷。
这是最后一门，考完就解放。
刚才写卷子的时候手心还在出汗，可现在真正结束了他的内心却不似想象中那样兴奋，反而平静得很。
拿着透明笔袋走出教室门的那一刻，周亦充听到一个其他学校的考生在发愁地自言自语。
“考多少分才能把在考场门口罚站的爸爸接回家啊……”
是啊，要考多少分才能？
周亦充鬼使神差地回头望过去，那个地方已经没有人了。
不过他不需要考虑这些。
考场外挤在人群最前面的女记者捏着麦克风和旁边的摄像师探头探脑张望着。
交卷铃都响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出来？
“哎！出来了出来了！”人群里有眼尖的叫起来。
考场外的人群激动起来。
从学校大门能看见已经有不少学生在往外跑了。
女记者赶紧整理好设备对准一中的大门，准备采访。
第一个跑出来出来的是个留着龙须背头的高个子男生，长着一双好看的丹凤眼，很帅，帅得让人挪不开眼睛。衬得他身后一众考生更加神采奕奕。
付炀脸上带着张扬的笑，胸口起伏微微喘着气。
仔细看他的身后还拉着一位。
是个皮肤很白长得很漂亮的男生。
漂亮这个词不是贬义，但多时是用来形容女孩子，可现在所有人目前找不出更贴切的词语来形容他。
最前面的记者们一窝蜂凑上去将摄像头对准了最先跑出考场的两个人。
“同学，你们的科目结束了吗？”
“同学，今年的题难吗？”
“同学，你们预测能得多少分呢？”
面对记者们七嘴八舌提出的问题付炀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索性模棱两可地说:“当然。”
“那你作为第一个出考场的同学有什么想说的吗？”
丹凤眼的男生闻言把身后的漂亮同学拉出来，低头笑道:“哥哥先说。”
周亦充不明就里斜一他眼，随后大大方方地站到镜头前开口。
“考得怎么样不重要，我爸说他已经替我找好关系了，考试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记者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明显一愣，和旁边的摄像师对视一眼，随即回问:“方便透露一下是谁吗？”
这个问题放在这个时候显然不太合适，但话赶话已经说出口了，况且旁边还支着摄像机。女记者一时脑门有点冒汗。
“观音菩萨。”周亦充摊手。
捏着麦克风的记者一时语塞。
你不会以为你的回答很高情商吧？
站在他身后的丹凤眼的男生闻言“嘿嘿”一笑:“别拜错了，拜送子观音了。”
“哼。”
女记者问完了周亦充又转头去问付炀:“那同学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男生立即微笑着转头望向门口的门卫大爷。
“明天早上工作服借我一套哈！”
坐在保安亭门口喝茶的大爷立马高情商地接话茬:“好嘞小伙子！”
守在门口的众人被两个男生不靠谱的发言逗乐，付炀不愿再多留，趁着众人哄笑的功夫牵着周亦充的手一溜烟跑走了。
“哥哥，高考结束了，你有没有什么最想做的事？”他拉着周亦充跑到一处没人的地方，靠着电线杆喘气。
周亦充也喘得厉害，靠墙休息了好一会儿才开始思考。
最后扒拉两下粘在额头上的刘海说:“我嘛……我想把这玩意染成绿的。”
付炀看着面前的漂亮男生，想象一下他染着绿色头发的场景，最后表情一言难尽。“额，别的都行，这个真不行。”
“丑？”
“额，你想听我说真话吗？”
“够了闭嘴吧。”周亦充直接抬手捏住对面男生的嘴。
二中考点那边窜得最快的是于零，校门口同样有一堆记者媒体和家长围观，不过不像一中门口那样多。
当见到一堆摄像机凑上来时，一直社交牛逼症的于零望着黑洞洞的镜头突然变得有点社恐。
“不要害怕小同学，作为第一个出考场的考生你有什么想要对观众朋友们说的吗？”
长相精致的小男生有些腼腆地笑起来，大大的卧蚕下长着一颗恰到好处的小泪痣。
举着摄像机的记者只听见他说:“我建议疯狂星期四改成疯狂星期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干什么都忘不了吃是吧？！
一个中午过去看着各个中学门口放飞自我的考生花式整活，守在门口的人群气氛也放松不少。
选了生物和政治的同学们还要坚持到下午才能迎来解放，雨潇潇从来没觉得考试能这么煎熬过。
生物一直是她的强项，而且今年的生物比往年的更简单一些，涂完答题卡检查好卷面之后还有时间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等会儿是吃麻辣烫还是冒菜。
就在她做好决定两个都不吃去吃炸串的时候考场里的交卷铃声才响起来。
戴着胸牌的监考老师开始按照座位号一张一张地收答题卡卷子和演算纸。
雨潇潇出来得并不早，几乎是在大部队末尾随波逐流走出来的。
校门口聚集着一些举着摄像机的媒体，还有很多来接孩子的家长，其中最扎眼的还是人群中那个染着红毛的男生。
和人群格格不入的红毛男旁边还站着一个白白净净的漂亮男生正对她招手。
其实不光有他俩，还有一个她第一眼就注意到的高挑男生。
是李疏衡吗？
雨潇潇睁大了眼睛想要仔细看清，脚步不自觉地快起来。
他上午就应该考完了的……怎么会来？
都怪前段时间熬夜复习把眼睛熬得有点近视，不然早看清了！
李疏衡就站在校门口周亦充的旁边，冲她微微一笑。
真的是他！
“你怎么来啦！”雨潇潇激动地叫出来。
声音很大，许多人朝这边频频观望。
他没有回答，只向她伸出一只手。
雨潇潇脚步急切起来，最后变为飞奔。
她冲上去，抬手握上那只修长有力的手。
周亦充靠在付炀身上，盯着两个人紧紧交握的手暧昧地笑。
“潇潇，你也太见色忘友了吧？”他调侃。
“就是就是！”付炀重重点头，两人一唱一和的，“我俩先跟你打的招呼哎！”
小姑娘一撇头，完全不理。
就是见色忘友，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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