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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自尊心绝不允许他露出这般脆弱。
因为一旦表现出脆弱，就会有人抓着他的脆弱，充当对抗他、对他进行伤害的把柄。
他必须将最坚强的那一面展现出来，剩余的一切都必须藏好、藏到最深处的地方去。
而对上许以念这般眼神的晏知煦，实际上多是有些失望的。
他并不清楚许以念什么时候能够认清自己与他之间的感情并不容易得到丈量，但最起码，他也还是希望能够在许以念的眼中看到些许回应。
且不说能否得到愉快或是肯定的回应，最起码……也该有些惊异吧？
他带着失望回到自己的眼前，而在这时，匹科斯喊了cut。
“cut！这一段的感情简直太对味了！”
匹科斯就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那般惊喜——因为在他眼里看来，刚才的晏知煦完全就是发挥了在此之前从未有过的新的水平，相当于是一次完整且完美的情感表现。
这是之前的晏知煦需要经过提点才能得到的。
而如今，晏知煦并没有提前接受他的提点或是其他人的提点，仅仅在自己的参悟之下，就达到了匹科斯想要的水准——甚至比那更高。
这让匹科斯怎么能不兴奋？
毕竟他可是打算与晏知煦合作下一部作品的！
匹科斯兴奋地来到晏知煦身边，重重地拍了拍晏知煦的肩膀，乐呵着对他说：“看来你已经掌握了角色真正所需的情绪了，想来接下来的录制，你应该都没什么大问题了。”
晏知煦礼貌地笑着，没有反驳：“是的。”
因为他一直都能控制自己。
而最事实的一件事是，他的悲伤与孤寂，也都来源于许以念对待他的表现，以及给予的感情。
所有的一切，都有迹可循。
只要他想，他就可以是自己的心的掌控者。
晏知煦下意识地往许以念所在的位置再瞥过去了一眼，却发现许以念人已经不在那里了。
是去躲避了，还是逃跑了？
这场博弈与直面事实的勇气对决，目前看起来，似乎是晏知煦首先夺得了一分。
——
“你确定自己没事？”
秦峥再度发出疑问。对于许以念现在的精神状况与身体状况，他一直都保持着要注意看护与注意观察的态度。毕竟许以念实际上，要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脆弱一些。
不过许以念没有开口，只是点了点头，接着又端起自己的水杯给自己喂药。
在短短的两小时内，他已经在吃第二次镇定药片了。照理来说，这种药起效很快，一片通常就足以让一个人冷静、情绪稳定下来个起码三四小时，但许以念在两个小时以内已经是第二次吃这类药了。
所以秦峥才担忧。
对于一开始他所担心的外界会传许以念的坏话，现在他已经不担心了。现在的他更担心许以念会不会因过量服药而导致死亡，或者会不会因为情绪没能得到及时的控制而导致疯魔。
无论是哪一方面，都太可怕了。
“你需要暂停电影录制的工作了，以念。”
秦峥大跨步走到许以念面前，他压低了声音——他是想提高音量来说这件事的，但许以念并不允许自己的脆弱被外传，为了隐藏许以念的脆弱，他还是会选择私下解决相关问题。
但许以念只是抬起眼皮，有些麻木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摇了摇头。
“老秦，这件事这次由不得你做主。”
“我当然能！现在我是你的经纪人！”
秦峥这句话一点儿没错——他现在就是许以念的经纪人。
自打许以念与萍旭之间的合同无效，许以念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自己当了自己老板，他的经纪人也就从一开始管好几个人的冯益，改为了秦峥一个人。
虽然秦峥脱离萍旭的手续办了好一段时间，也花了不少钱去填补违约金的空缺，但许以念目前好歹是不需要太在意钱这类问题的人了，自然也就不会对他造成多大损失。
甚至在请秦峥当自己的经纪人前，他还调查了一下当下经纪人市场的行情，认为目前市场内经纪人一个月最高薪资两万块有点太低了，硬生生给秦峥提到了两万五。
而现在，秦峥只觉得许以念是给自己发的工资里再少掉两个零的程度——嗯，是个二百五了。
“你多少对自己好一点，有些东西真的没必要非得给自己争一口气的——就像现在，你明摆着是真喜欢他了，却又无法承受事实，那你为什么还要继续下去？等着继续看自己的精神被击溃？”
秦峥一口气将好赖话全说了。
他就是看不得许以念这样不要命地折腾自己。
毕竟无论如何，实际上还是有人在关心着许以念的，他的世界里也不是非得围着“为自己争一口气”这样的观点转的。
他更多地应该去学会如何为自己而活。
简直是个疯子。
“我不清楚你所说的那些对我到底有多少的提升……”
许以念缓缓站了起来，视线也慢慢地从一开始自己的手中，移到了与秦峥对上的位置去。
“但老秦，你要弄清楚这里面最重要的一点：我做不到完整地去面对现实的话，我就永远都达不到下一步去。”
“你觉得，我应该就停在这里吗？”
第136章 如何解决眼下问题
对于许以念提出的说法，秦峥无以对答。
因为许以念所说的是正确的：一如一个人必须面对他正在面对的问题才能得到真正的晋升一样，许以念如今面对的，是这么多年来他所面对过的问题中比较重大的一个——可能还不是最大的那个。要是这个时候放下了，他会如何认定自己的能力，又会在往后的工作中如何要求自己，这一切都明摆着了。
秦峥如今最想做的就是给许以念减压，所以在成为许以念的经纪人后，非必要的一切通告、一切工作，他能拒绝就拒绝，不能拒绝也找借口去拒绝，总之就是尽量减少许以念在工作场合中的时间。
这是他一直以来都想为许以念争取的权利。
而现在，他们所面对的问题是：当许以念面对一个重大问题的时候，如果一直避开，往后必须要面对的时候又该如何解决？
如今，许以念面对这个大问题的时期，就是必须要面对、必须要解决的时期了。
不是他没有选择权，而是他们都没有。
这部电影中途退出录制的话，且不说匹科斯那边要怎么说明情况——即便匹科斯能够理解，能够让步，可电影拍到一半，其中一个主角跑了不拍了断片了就是事实，在这个时候再去换演员，完全不合理，也不合适。
更别提这部电影聚焦了那么多知名演员——尽管他们在电影中饰演的都是些配角——而正因为他们饰演的都是配角而非主角，才更需要在意这一点。因为这里几乎每一个演员都拿过噶那电影节的提名，几乎每一个都拿过斯卡奥的提名，他们当然会很好奇匹科斯为什么选择许以念当主角，而不是他们。
他们当然很好奇许以念到底有什么真材实料，能够让匹科斯如此坚定，这个角色的位置甚至不安排演员海选，直接就锁定了他。
国外的演艺圈的确有不少优秀的导演与编剧，但更多的勾心斗角与看人笑话的事情也同时在进行。许以念当年在这里混迹的那段时间根本不容易，且不说增进自己的粉丝数量，仅仅是维持目前美好的、受人尊敬的身份地位，就已经足够艰辛困难。
在这样被虎视眈眈的时候，让他退出？
那就相当于是拿了许以念的命了。
这并非他将拍摄这部电影视作了多么重要、多么不可或缺的一件事，而是这部电影拍摄的期间对他产生的一切关注与一切反馈，都能够击溃他这么多年来耗费心力筑起的高楼大厦。
键盘递到自己手上的时候，没有人会觉得自己是施暴者。
这是一句永恒的箴言。
“……我明白了。”
秦峥决定妥协。
在许以念身边做了这么多年，他还是没能学会完整地、全面地去看待面对的问题。
而现在，许以念将问题都摆在他的面前的时候，他终于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并做出了一点的让步与妥协。
不过，吃一堑长一智，这件事也让他意识到了，下次在许以念应下某一件事之前，他应该做足全局的观察与把控。
以避免再发生这类无法中体退出的不可控局面。
——
许以念休息一周回归剧组后，面色虽然看起来并没有多好，可演技上却似乎得到了更进一步的精进。
没人察觉他到底是表露出来了自己的真情实感，还是演技提升让他能够收放自如了。观察着他的人们只觉得自己被彻底地经验到了，甚至开始在心中怨怼自己，认为当初质疑匹科斯的选择的自己实在是太逊了。
而察觉到了许以念是在真情流露的晏知煦，表面上更多的还是在担忧。
他关注许以念这么多年，他很清楚许以念一直是一个在这个社会中循规蹈矩的人。
他不做出格的事情，因为怕被抓住把柄；他不对任何女性停留眼神超过五秒，因为怕被抓住把柄；他不会拒绝任何通告，因为怕被抓住把柄；他也不会在拍摄录制的中途突然走掉，因为怕被抓住把柄。
许以念那短暂的前半生——不，甚至没有一半。
他那短暂却又冗长的十一年演艺生涯里，有一大半的时间都放在了谨言慎行与成为榜样之上。正因遭受过来自各方面的攻击与伤害，他才更加谨慎、做每一件事之前都要过度思考。
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而现在的许以念明摆着是有什么心事——晏知煦说不准会不会是许以念认知清楚了他们两人之间的实际关系早已有了变动。
但晏知煦起码知道一点：许以念要沉没在这情绪之中去了。
他完全逃不掉的。
因为晏知煦曾经沉没过，所以他清楚。
他曾沉没于一个叫做许以念的人的眼睛里，沉没于他的心脏之中，沉没与他的声音、他的精神、他演绎出来的角色，甚至是他的躯壳的，任何可见的每一部分。
沉没其中便无法自拔。
那么……你又是在沉没着什么呢，许以念？
是这个现实世界的规矩冲击，还是……我？
晏知煦并不急于得到答案。
——
许以念想，要解决掉被NG的问题，就必须要完全地流露出自己的真实情感。
这很危险——许以念很清楚。
因为他从未在任何地方、任何节目甚至是任何除秦峥的人面前流露过自己最真实的情感，就连在与晏知煦做那种事的时候，都多少有所隐瞒。
因为这让他显得脆弱不堪，让他显得像是可以被随意击败。
但为了避免NG，他必须这样做。
不被NG——这一切的基础都建立在他与晏知煦之间无人出现情感流露的任何问题。
在双相发作之前，他就已经被NG过一次了。
可能匹科斯看在自己和他是好友关系面前，之前需要被NG的地方，他都没有提出来，所以他只被NG了一次。
但他想要的是能让匹科斯感受到完美的表演。
苛责自己并不是坏事。许以念很肯定这件事。
于是一场两人之间真实情感流露的演绎，就如此被拉开了序幕。
第137章 杀青局
这是杀青局。
当匹科斯喊下“action”的那一刻，许以念与晏知煦就正式进入到了状态之中。
今天这出戏演完了，有关这部戏的一切也就真的结束了——甚至可以说，是两人之间的首次作品上的正式合作，也彻底结束了。
也许之后他们还会在各种宣发上碰面，或者也有可能会在噶那电影节中、或是斯卡奥颁奖典礼上再作为搭档碰上，但眼下的节奏到此，也是时候该结束了。
不应该再继续相互缠绕着对方不放了，那对谁都不公平，也让谁都不舒服。
最后一次的时空见面中，实际上是在梦里。
勒诺与明骅重逢的时候，两人只是在不远处遥相对望，不敢靠近，更不敢先一步发出声音，担心对面这位自己心心念念许久了的人会在下一刻彻底消散。
电影的拍摄一直到这里，即便是看了剧本，人们也还是无法捉摸这部电影的结局到底是好是坏。
但走到了这一步，大家都认定这是一部结局会be的电影了。
因为这是勒诺与明骅的最后一次见面。
勒诺已经找了太多年的明骅，所以在当他看到看起来比自己要年纪大的明骅时，首先的反应是发愣，接着才颤颤巍巍地开口询问：
“你是……”
“我是32岁的明骅。”
明骅笑着开口回答。
而这一句就跟完美地对上了勒诺的暗号一般，勒诺的眼眶中蓦地涌起翻滚的泪水来，不断地在眼眶里打转，最终从边缘处顺着脸颊滑落。
他实在是没有更多的勇气去确定这个明骅是否认识自己，因为在此之前，他所遇到过的每一个明骅似乎都没有与他相关的记忆，这也就让他以为，每过一个新的时空，每离开一次，明骅就会遗忘自己一次。
而事实上，只是因为他所遇到的不是同一时空的明骅，所以导致明骅并不认识他。
当他好不容易在同一时空与明骅相知相爱，时空却那样残酷地将他强硬带走，将他身边的明骅也强硬带走。
但眼前的这一个记得他。
“你还记得我…？”
勒诺可能也是模糊了——毕竟多次的重逢与多次的重头再来已经让他略感疲惫，如今仿佛认出了他来的明骅，让他又看到了那么一点儿新的希望与机会。
“上一次你遇到我的时候，在我的22岁。那个时候，你说你比我大一点儿，但后来我们算了算，实际年龄来说，我们之间应该是我比你要再大两岁。所以，现在你知道，我是哪一个我了吗？”
明骅也清楚整个过程发生了什么，毕竟在他的身上也一并经历了相同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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