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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彬抬着眼皮看他，僵持了半分钟，孙秉赫接过碗，就着菜三两下吃完了。
等孙秉赫放下筷子，杨彬才点点头，然后喊来服务生，将桌子收拾干净，整个过程也就四五分钟。
饭菜香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从窗外飘进来的百合气味。
长久的沉默。
杨彬的指尖在扶手上很有节奏地轻敲着，最后像是下定某种决心，重重一点。
孙秉赫似有所感，抬头看来。
对上那双眼睛，杨彬所有的纠结顷刻间荡然无存。
“秉赫，至少目前，或者说往后十年，我都不打算接纳一个人。”
孙秉赫没想到是这个开场白，没懂：“什么？”
“回国画师也好，别的人也好，都跟我没关系。”杨彬说道，“我没有恋爱的打算，现有的生活我很满意。”
孙秉赫脑子很乱，但还是抓住了关键：“为什么是十年？”
又是一阵沉默，杨彬似乎轻轻叹了口气，带着妥协意味：“十年，够你的心性再度沉淀，对这个世界的理解更深一层，或许你会跳出工作之外只有我的生活，你会认识更多的人，更有甚，一个志同道合的来者，你们相知相爱，像楚总跟沈先生一样，步入婚姻殿堂。”
孙秉赫没有察觉杨彬后面两句语气低缓下来，他认真听完杨彬说的，又认真地回答：“不可能。”
杨彬：“秉赫，未来就代表着一切皆有可能。”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会在这十年间遇到一个志同道合的人，然后跟他步入婚姻殿堂？你就能未卜先知吗？”
“对。”杨彬点头：“我能。”
孙秉赫情绪激动地想要说什么，却被杨彬抬手打断。
“秉赫，我接下来的话你或许会感到费解，或许会感到不适，但我知道，已经不能再拖了。”杨彬很轻地笑了下：“我十六岁跟的楚总，二十一岁认识的你，我将你带回家，一点点培养，说实话，一开始看中的，是你举目无亲的身份，因为这样才听话，才安全，你很聪明，非常聪明，天赋在我之上，我从一开始的惊叹，到欣赏于你的成果，这个过程我全程参与，所以秉赫，我是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自己，最了解你的人。”
“你不单单是亲人，也是学生，是朋友，我习惯我们这近十年来的生活方式，或者说……”杨彬闭了闭眼，等再睁开，是从容接纳一切的坦然，“秉赫，我的人生不会出现第二个像你这样的人，我也绝对不会像对待你一样，对待其他什么人。”
“所以我知道我的未来是什么样子，我也不想耽误别人。”
孙秉赫放在桌下的手狠狠攥紧。
他眼前的迷雾一点点散去，对杨彬这番话做着光速分析。
“如果你遇到另一半，拥有崭新的人生，就当我送你的最后一程。”
“不对！”孙秉赫在他话音刚落之际重重接了一句：“这不对！”
杨彬呼吸一窒。
就听孙秉赫继续：“没有一个人会因为这点而白白耽误十年！”他说着，视线逐渐变得清明，随后迸发出炽热的光芒，“杨彬，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在等，等我后悔的可能性，我后悔了，你就放人。”
杨彬嗓音发沉：“可以。”
孙秉赫无法形容这一刻的感受。
杨彬的生命中无法出现第二个“孙秉赫”，同样，他孙秉赫的生命里，杨彬永远占据着最特殊的位置。
他以为只有他一个人抱着这些复杂而特殊的情感不放。
“哥。”孙秉赫哑声：“我们可不可以，一直这样生活下去？”
像亲人像朋友，像战友像知己，既然早已无法接纳旁人的存在，那就没必要非要接纳。
人生那么多种可能性，他们只是跟旁人不太一样而已。
仅此而已。
杨彬看着孙秉赫半晌，轻声：“总算问出你的心里话了。”
“你很开心？”
杨彬耸了耸肩，“当然，至少我知道了，在选择好的这条路上，我不是一个人。”
可你不知道，这条路我从一开始就选好了，孙秉赫心想。
“杨彬。”孙秉赫说：“还剩最后一个问题，我们这样的关系，有一天或许会迎来重大转变。”
“顺其自然。”杨彬接道：“只要你不给我饭里下毒，任何转变我都能接受。”
孙秉赫：“……”
在没有过那个临界点之前，日子按部就班，等他们做好准备，真的到那么一天，以他们两个的性子跟相处模式，接纳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无需担忧，无需打扰。
孙秉赫一口浊气尽数吐出，“这家菜每盘就一点，吃个寂寞，走，去撸串。”
杨彬抱臂笑着看他：“刚刚你还说饱了。”
“没见过消化能力强的？”孙秉赫问：“你到底去不去？”
“去去去。”
这场谈话以接近“破釜沉舟”的勇气为开端，任何一方都做好了搬离那个家的准备，可过程顺利，结果得意，前路方向明确，心意在坦然亮明后，又妥帖地藏于心底，他们脸上全是轻松的笑，什么都没改变。
“换家烧烤店吧，经常去的那家吃了三回，回回都很咸……”
孙秉赫不看路，时不时扭头同杨彬说话。
“小心。”杨彬眼疾手快，将人一把拽回来，两人离得近，这样一来孙秉赫的右侧肩膀抵住了杨彬的胸膛。
杨彬皱眉，看向来人：“你们走路……”
对方从转角走来，面容随之清晰。
孙秉赫：“Boss”
杨彬：“……”
楚易澜：“……”
沈连一个脑袋从楚易澜身后探出，眼神将他们上下一扫，“哎呀，我就听这声音耳熟。”
经理走上来：“楚总跟沈先生怎么吃？”
沈连摆摆手：“不用了，有人请客，我们吃烧烤。”
孙秉赫：“？”
第251章 双助（五）
孙秉赫找了家口碑不错的烧烤摊。
烧烤摊老板见他们气度非凡，赶忙用简易挡板隔出来一个小空间，人也不追星，没认出沈连，就觉得这四位一个赛一个的好看。
楚易澜站了几分钟，没说话。
楚爷惨过，但是没穷过。
来过这种地方的次数屈指可数。
沈连用湿巾将桌椅板凳擦干净，随口：“坐吧。”
“嗯。”
孙秉赫：“Boss实在不适应我们可以换个地方。”
“适应。”楚易澜有些饿了：“来个菜单。”
这家的招牌是酸汤刀削面，楚易澜跟沈连一人一碗，孙秉赫则跟杨彬吃串。
天色逐渐暗下来，街道两旁路灯亮起，属于这座城市底层的味道散发开，工人三五成群笑着走来，行人步伐散漫，人声变得嘈杂热闹。
孙秉赫起初忐忑，Boss好说，但是沈老师的“雷达”他还是心有余悸的，不过很快，孙助重拾自信。
沈连从吃面到吃完，也没吭声。
“怎么样？”沈连放下筷子问楚易澜。
男人点点头：“还不错。”
沈连痞气一笑：“喜欢下次还带你来。”
孙秉赫四下扫了圈，看着越来越多的人，“沈老师，你稍微遮掩一下吧，我担心你被认出来。”
“认出来就现场开签名会呗，不怕。”沈连嘴上这么说，却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黑色口罩，又掏了掏，没掏到，然后手很自然地伸到楚易澜衣兜里，摸出来一个墨镜。
楚易澜：“你什么时候放进来的？”
“出门的时候。”
孙秉赫：“沈老师带Boss来，就为了吃这顿烧烤？”
“不然呢？”沈连淡淡：“你觉得我应该问你些什么吗？”
孙秉赫神色不变：“这我不知道。”
问个寂寞，沈连心想，先前在餐厅见到这两人的时候，还有那么点不对的苗头，具体说不来，但经过一路的调节，现在的两位特助铜墙铁壁，没必要了。
不过对于身边人的故事，沈连从不着急，来日方长嘛。
再者孙秉赫跟杨彬的相处方式，他很早前就发现有点特殊，隐私性的问题除非朋友愿意，否则沈连不会探究。
吃完饭，沈连低头戴上墨镜，挂好口罩。
大排档的空座位很快填满，孙秉赫结了账，大家在一些人好奇的目光中快速撤离。
毕竟像楚易澜跟孙秉赫身上的西装，一看就高档，更别说长相还惹眼。
沈连坐上车，看到冯悦山又在群里下“信息雨”。
没错，大家重新回到了群里，本来退群就是被冯悦山烦的，后来冯少保证节制，但也只是从先前的“狂轰乱炸”，变成现在的“抽空炸一炸”。
看图片冯悦山是在一个娱乐场所，背景昏暗，红绿灯光照在桌上晶莹的酒水中，旁边还放着转盘跟骰子。
沈连当即艾特陈木。
陈木回复：【我也在。】
冯悦山：【沈老师今天智商下线啊，想想也知道我出来玩肯定带着我家陈木。】
何止，现在不管谁约冯悦山，只要他有空，或者感兴趣，总要来了句：“我带我男朋友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卧槽知道你有男朋友了，未来的影帝陈木，可以了冯少，来吧！”
冯悦山听到这番话，才会欣然前往。
如今冯悦山还挤在陈木的出租房里，让挪个地方都不愿意。
反正时间尚早，冯少一约，大家就过去了。
周源林也在，看到孙秉赫的时候刚输了一把，一杯酒不等下肚，全部喷了出来。
“我去！”对面的兄弟擦了把脸：“周少你干嘛？”
“对不住对不住！”周源林肩膀稍微下塌降低存在感，“那什么，我还有事，改天再喝。”
“周源林？”冯悦山嗓门贼大，然后抬手精准一指：“那儿！”
话是沈连问的，但射.来死亡视线的，是孙助。
周源林：“……”
哈哈哈，他妈的，这辈子认识了冯悦山，他不管做什么孽都该一笔勾销了。
“周少？”杨彬发出邀请：“喝两杯？”
周源林自知跑不掉了，叹气：“来吧。”
孙秉赫今天跟杨彬说开了，心情好，不打算找周源林麻烦。
也不怪孙秉赫记仇，周源林这个人，打完就忘，那天在楚易澜婚礼上，酒劲上头，还追到孙秉赫面前洋洋洒洒来了句：“我不怕你！”
孙秉赫点头：“好。”
此刻，周少等了半天，没等来自己的报应，于是小声问杨彬：“孙助今天中彩票了？”
杨彬正在洗牌，闻言笑了笑：“可能吧。”
周源林见状微微一愣，他似乎从杨彬眼底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纵容。
这两人……
周源林心里嘀咕，面上没敢显露。
曾经追求过孙秉赫一事，都成了兄弟们调侃他的由头，但即便如此周源林也没觉得有什么丢人的，那是谁？孙秉赫！他动了心思也尝试了，失败就失败呗，再者，孙秉赫眼中除了挣钱跟工作，再顺便发动一下怼人天赋，还能装得下什么？
周源林抬头，看到杨彬望着孙秉赫的方向，两人视线对上，杨彬点了点酒杯，轻轻摇头，孙秉赫眨眨眼，表示知道。
这样的细节不是第一次见到，楚易澜说两人感情深厚，一般的兄弟都比不上。
他们的经历周源林略有耳闻，对此也理解。
可这种理解，它有个时间范围。
人到了差不多的年纪，就会觉醒差不多的渴望，二十出头觉得天大地大，自由最大，没准三十岁浪够了，就会想着成立一个三口之家，可孙秉赫跟杨彬，似乎永远停留在原地。
啧，这样说不准确，周源林心想，他们一直维持着同样的生活，且非常坚定。
“周少在想什么？”杨彬说：“出牌了。”
周源林慌忙回神：“来了来了。”
周源林这人在感情上玩的最嗨，所以更为敏锐一些，他心神一动，突然问道：“杨助是工作忙，才没遇到合适的？喜欢什么样的跟我说，我给你物色物色。”
“周少，慎言。”杨彬淡定出牌：“这话让孙助听到，他记你一辈子。”
周源林：“？”
好好好，惹不起。
第252章 碎碎念
楚易澜被冯悦山拉走喝酒，沈连就跟陈木他们吃果盘聊天。
陈木说了两句话，沈连听出不对劲：“感冒了？”
“嗯。”陈木应道：“但是不严重，吃过药了。”
“冯悦山还带你出来？”
“又不是纸糊的。”陈木笑道：“是我休息，在家待不住。”
“你就天天给他打掩护吧。”孙秉赫幽幽。
针对陈木对冯悦山滤镜太深一事，孙秉赫耿耿于怀，总有种上等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不是很爽。
陈木缩着脖子坐稳。
沈连发笑，孙助这威慑力。
大家玩到十一点准时散场。
其他人倒没什么，但是曾经的兄弟们面对冯悦山还是很舍不得的，一个个起身目送，“下次再约啊冯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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