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及隐没于水面之下的,被衣料所遮挡的部位。
宫明决从没被人用那样的眼神那样地打量过,身体本能地觉出几分不适来,他正想说些什么来缓解这份不适,对面的人却又收回了目光。
他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重新望向对面说故事的人,继续听起故事来。
“……”
相较宫明决的漫不经心,他的反应显然更能取悦说故事的人。
说完那漫长的十二个小时里,一群人如何互诉衷肠、言归于好,乃至于约好下辈子还要继续当好兄弟,说故事的人暂停讲述,朝他望去。
随后再望向宫明决,恍然一般,笑道:“哎哟,真是,光顾着咱们自己了,都忘了这两个小的了。”
“还真是,”另一人紧接着说道:“我记得阮总好像挺喜欢钓鱼的,前阵子还在朋友圈分享海钓的照片呢,小京是不是也经常出海去玩?”
“那可不一定,”第三人接话道:“我看小京又是忙发布会,又是忙新公司的,哪儿有那么多时间出去?”
“……”
被提问的人却仿佛完全没料到话题会忽然转到自己身上一般,严肃认真的神情出现片刻的空茫,须臾,他似想起了什么一般,猝然转眼,朝宫明决望来。
宫明决被他看得心头一跳,心底随即萌生一种十分不秒的预感,他正想说些什么来阻止阮玉京的发言,对面的人弯下眼角,冲他一笑。
“现在是挺忙的,以前倒还好。”他用一种十分愉悦的腔调,对几个中年Alpha说道:“以前只要闲下来,都会到处去转转,有一回还是跟小决一块儿出去玩的呢,就高三暑假那回,小决,你还记得吗?”
“……”
然而不等宫明决开口说些什么,对面的中年Alpha们先被他的回答惊到了。
要知道,即便在宫阮两家断交之前,这两位能力出众的继承人也是出了名的关系恶劣。用水火不相容来形容有点言过其实,争锋相对却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怎么这样两个人竟然还有共同出游的经历?
而且看阮玉京说话时的样子,那段出游的体验似乎还非常不错?
“是吗?”那人求证一般,朝宫明决看来,“有这回事?”
宫明决也实打实被惊到了,强作出的镇定神情差点都没能顺利维持,阮玉京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在这样一群人面前,忽然提起那段过往?
他没让自己失态太久,很快调整好表情,点点头,嗓音低沉,“嗯。有。”
他无意就此话题继续扩散和深挖,回答完问题,便朝几位中年Alpha看去,他想说些什么,来让话题重归中老年们的索然无味但是安全的【刺激冒险】,还没来得及开口,耳畔传来哗啦水声。
转过眼,对面的Alpha仿佛完全没被此间的气氛影响一般,玉一般的面容依旧平静无波,神色也依旧闲散舒适,仿佛嫌斜靠着不舒服,他调整坐姿,换一个姿势半躺在水池里。
随着坐姿的调整,他锁骨往下的位置全被池水淹没,只脖子往上的位置还暴露在空气里。
他让自己处在完全放松的状态,而后再次转眼朝宫明决望来,笑意吟吟的,继续说道:“那天上午我们找地方租了一艘游轮,去追一只背上有黑点的红嘴海鸥,下午我们回酒店的沙滩上晒太阳,晚上我们还从赌场里跑出来,去山顶上看月亮。”
“那天正好是农历十五,月亮特别圆,”他继续说道:“不过我有点怕高,一开始还撑得住,后面没多久就头晕想吐,小决就带我从山上下来,我们去树林里看了萤火虫……”
随着这几句诉说,他的神色也显出几分陷入回忆的空茫,宫明决隔着一层薄薄雾气,长久地凝视着他的眼睛。
他试图从那双黑亮莹润的眼眸中,分辨出某种情绪来,可是雾气太浓重了,他们中间的距离又那么远。
几步路的温泉水,却仿佛隔开牛郎和织女的天堑一般。
宫明决合理怀疑阮玉京喝醉了,并且醉得不轻,清醒状态下的他,无论如何不会当着这样一群人的面,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宫明决清了清嗓子,让自己将视线从他脸上收回,开口替他打圆场道:“那回是学校组织的毕业旅行,我们学校不少人都去了。”
他这话一说出口,对面几个的Alpha紧绷而疑惑的神情立时松懈几分——原来是集体活动,原来所有人都去了,就说嘛,阮玉京和宫明决怎么可能单独旅行?还相处那么融洽?
“是啊,毕业旅行。”阮玉京此时也开口说道,喟叹一般,“我们学校不少人都去了。”
“……”宫明决将视线从他脸上收回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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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苟延残喘
因为高度怀疑阮玉京喝醉了,并且担心他再次语出惊人,所以,即便觉得这场聚会乏味又无聊,宫明决还是没着急离开。
九点多,中老年Alpha们渐渐精力不济,相继起身走出汤池。
偌大的温泉汤池里,渐渐只剩宫明决和阮玉京二人。
夜已经深了,周遭隐隐约约的喧哗声,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四下一时只剩虫类苟延残喘的鸣叫声,宫明决无意继续逗留,看一眼周遭的环境,对对面的Alpha说了两人独处以来的第一句话:“不早了,回去吧。这玩意儿泡久了对身体也不好。”
阮玉京转眼看向他,须臾,近乎乖顺地点了点头,扶着石壁慢慢站起身。
他的木屐和浴衣都摆放在宫明决的对面,从水里出来后,他便转身,朝身后的石阶走去。沾了水的石阶滑泞无比,宫明决担心他跌倒,做好随时救人的准备。
却见他步伐稳健,身形稳当,一步步走上石阶,他抬脚穿上木屐,又从木施上取下浴衣,套在身上。
风吹来,他似乎察觉到了凉意,微仰起下颌,看一眼天幕的方向,而后他便低下头,迈步朝前走去。
走过一小截青石板路,他离开汤池区,推开更衣室的木门。
他有轻度洁癖,没有必要从不在公共空间如厕或洗浴,走进更衣室后,他走到对应的数字前,指纹解锁打开柜门,而后他脱下浴衣,拿毛巾擦干净身上残余的水迹,再逐件逐件,穿上来时的衣物。
一切都不紧不慢。
一切都有条不紊。
宫明决微拧起眉,一时怀疑自己的感觉是不是出了错?喝醉酒的人一般来说,不会像阮玉京这么安静,更加不会像他这样有条理……会不会他其实没喝醉?会不会他自始至终只维持五六分醉意?
五六分醉意足够他吐露一些,平时不会吐露的话语,却不会让他做出太过冒失的行为,细细回想方才温泉池里发生的一切,似乎除了一开始多说两句不该说的话,他没有作出其他不当行为。
宫明决慢慢地吐出一口气,借机将多余情绪驱逐出胸腔,然后迈步朝另一侧的柜子走去,打开柜门,他从里面取出干净的毛巾和浴袍,然后走进里间的浴室去冲澡。
深夜时分,更衣室里阒无人声,木屐踩在大理石地面发出的响亮回声轻易便传得很远,宫明决走到水龙头下面冲洗身体,然后用毛巾擦干净皮肤上的水迹,穿上浴袍走回外面。
他径自走向了自己的衣柜,取出干净的衣物穿戴在身上,正低着头专心系皮带,余光为他捕捉到一些什么,他猛然转眼望过去。
阮玉京坐在沙发上,膝盖上搁一本汽车杂志。
他已经穿戴整齐了,上身一身面料轻薄的春夏季西装外套,内搭纯白色棉质衬衫,下身同色系西裤,脚上一双纯黑的二头接牛津鞋。
脖间的领带被他整理得没有一丝褶皱,散乱的额发被他高高地梳起。
他似乎自从宫明决走出浴室便一直看着他,此时见宫明决朝自己望来,低头看一眼腕表,“发什么呆?赶紧穿衣服啊,都等你半天了。”
“……”
宫明决的眉毛深深地拧起来,心里闪过一抹怪异的感觉,他没有立刻回应阮玉京的问话,低下头系好皮带的暗扣,拿过一件白色衬衫套在肩膀上。
然后重新转头,看向身侧的人。
不动声色,“你等我?你等我干什么?”
这句话刚刚说完,余光里的人影有了动静,硬底皮鞋与大理石地面碰撞所发出的清脆响声在下一刻传入宫明决的耳膜。
宫明决微抬眼皮,就见阮玉京已经放下杂志,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
随着他的走动,两个人中间的空气慢慢被压缩。
仅剩半米不到了,阮玉京仍然没有停下的迹象。
宫明决看不太懂这个发展,陷入怔愣,便是这短短半秒钟的空隙,他没来得及后退,让阮玉京的手指捏住了他衬衫的衣襟。
两个人身高相当,面对面站着时,视线几乎齐平,阮玉京抬起眼皮,似乎是有点不高兴地看了宫明决一眼。
随即他便低下头去,细白的手指捏住宫明决衬衫的纽扣,自下往上,一粒一粒,替宫明决扣好了纽扣。
“……”
大约温泉池里泡得过于久了些,外面待了这么长时间,他的脸上仍旧残余一层薄薄的红晕,指尖却是微微凉。
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他微微凉的指尖不时触碰到宫明决的腰腹部皮肤。
宫明决仍然看不太懂当下的发展,但不妨碍他去感受,他静静凝望着面前的人,眼眸一分分深沉。
纽扣此时扣到最上面一粒,他微微凉的指尖也触碰到了宫明决颈部的皮肤,它却没有遵守应有的社交礼仪,及时移开,反而在一阵轻柔的按抚之后,抵达宫明决的喉结。
宫明决微仰起下颌,任由他动作,喉结却是几分难耐地滚动了几圈,须臾,他轻轻地笑了,手插进裤兜,倚靠着身后的柜门:
“真喝醉假喝醉?耍我玩呢?”
阮玉京的神色却没多大变化,他的目光依旧专注,神色无比认真,他就像个研究文物的老派学者,专注又细致地观察和抚摸,企图弄明白那背后所暗藏的某个秘密一般。
语速缓慢,“没啊……”
“我没事干嘛耍你玩?”过了一会,他补充道。
宫明决扯唇笑了,下一刻他又勃然怒了,一只手按住阮玉京的肩膀,将他猛地向后推去,紧紧压在柜门上,压低声音:“一而再再而三,有意思么?”
阮玉京抬眼望向他,眼神却是比那一汪温泉水还要干净,不沾染一丝杂垢,看起来十分纯质且无辜,“什么……有意思?”
宫明决静静望着他,企图弄明白那平静表象下所暗藏的真实内在一般,却无比悲哀地发现,无论自己的情绪如何起伏,气急也好、愤怒也好,渴望也好,焦灼也罢……
对面的人始终如一。
他睁着一双绮丽多情的眼睛和自己对视,眼底除了惶惑,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宫明决忽然又觉得没意思,他忽然觉得特别累,把手收回来,重新回到衣柜前。
衬衫的纽扣已经扣好了,他不用再去管,夜深了,他也不想再扎领带,把领带团成一团,塞进裤子口袋里,他穿上外套,转身更衣室。
“想玩找别人玩去,我没那么多时间陪你浪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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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云生月落
推开更衣室的木门,迎面一阵微凉的风。
夜深了,夏虫的鸣叫都微弱下去,四下静得听不见半句人声。看不见半道人影。
宫明决呼吸一口夜间微凉的空气,让起伏焦躁的心绪慢慢平复,也把那道不该出现的人影驱逐出自己脑海,低下头,迈步朝前走去。
身后这时传来脚步声,一阵快、一阵慢,一声重、一声浅,一听便知走路的人步伐不稳,熟悉的清冷嗓音在下一刻传入宫明决的耳膜,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执拗劲一般。
“所以你晚上,到底打算睡在哪里啊?”
宫明决脚步微顿。
但是没有回头。
他脊背挺直地立在原地,任凭那道脚步声逐渐朝他靠来。
“你二叔不是跟你二婶一个房间吗?”那道声音继续对他说道:“你去他房间打地铺,你二婶怎么办?让她跟你堂弟一起睡吗?你堂弟都十三了,十三岁的青少年,还跟异性长辈一起睡,合适吗?”
宫明决仰头望天,胸间尽是他自己都弄不明白的好笑和无奈,少时他回过头,轻笑一声,说道:“我们小阮总什么时候这么会为人考虑了?既然这样,那不如你来告诉我,晚上我该睡在哪里?”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挂着笑,眼底满满都是嘲讽,排斥之情近乎溢于言表,任何有眼睛有耳朵的生物都能感觉出来。
阮玉京却仿佛情绪感知能力出了故障一般,完全看不懂人的脸色。
他踩着无比稳健的步伐,一步步朝前走着,直到脚尖再次抵上宫明决的脚尖。
他在极近的距离,静静凝望宫明决的眼睛,而后抬起一只手,轻柔地扶上宫明决的脸颊,语气似吟唱古老的咒语一般,轻盈而缥缈,温柔而蛊惑。
“还能去哪里?去我那啊,云生月落轩本来就是你的房间,你熟悉那儿的环境,住着也舒服,你也不用打地铺,我让你睡床。”
宫明决被他逗笑了,眼底遍布无法掩饰的戏谑与嘲弄,“我睡床?我睡床,你睡哪里?”
身周此时刮来一阵风,摇得头顶的树叶哗啦作响,两个人的身周却被一种莫名的静谧氛围所包裹一般,好像凭空出现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子,将两个人笼罩,将周围的一切都隔绝。
阮玉京没有立刻回答宫明决的问题,而是微微偏过头,朝宫明决右耳侧后方的某个位置看去,那里是Alpha的腺体,薄薄一层皮肤下,有泊泊流动的血管,也有无数交叉的神经元。
好像公开场合注视陌生Omega的腺体等同于耍流氓一般,没有缘故地凝视Alpha的腺体也无疑意味着挑衅和冒犯。
没有一个Alpha可以容忍另外一个人——不管Alpha还是Omega,用那样的目光打量自己的腺体超过三秒钟。
宫明决忍受着被冒犯的不悦,眼睛不眨地看着阮玉京,耐着性子等他的回答,阮玉京却没有立刻回答,他甚至忘了二人上一刻正在交谈的话题一般,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宫明决耳后的腺体上,而后他进一步上前,伸出胳膊,搂住宫明决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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