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 设为首页 | 会员中心 | 我要投稿 | RSS
福书网
站内搜索: 高级搜索 如有淫秽信息或侵犯了您的版权请联系邮箱fushuwang@outlook.com删除

 

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2024

逢春(近代现代)——白芥子

时间:2024-07-06 10:43:00  作者:白芥子
  “只有这些?”
  “嗯,就这些。”
  梁瑾很坦然,看向他爷爷的目光里全无闪躲,即便他爷爷有意试探,他说的也全是实话。
  他早已不是十年前面对巨变时彷徨失措、束手无策的那个他,人总要成长,只有他自己能救自己。
  祖孙俩的视线碰上,如同某种较劲,最后是梁老爷子先移开眼,他年纪大了身体衰竭,也已不复当年强势。
  “徐笙的事我前几天听他爷爷说了,那小子也真是作孽,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院。要是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本来都结婚了,收收心过两年再生个孩子多好,偏他自己不争气。”
  老爷子感叹起别人的家事,梁瑾安静地听没有出声,哪怕知道他爷爷是意有所指。
  老爷子说了几句大概也觉没意思,便算了,只问他:“你也三十了,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我有几个老朋友,家里都有跟你差不多大的女孩,你想不想见见?”
  梁瑾神色不改:“我刚接手公司,工作很忙,没有这个想法。”
  “什么时候会有想法?工作总是做不完的,终身大事更重要。”
  “我不想。”
  梁瑾依旧很客气,语气里丝毫没有顶撞之意,说着“不想”时的态度却坚决。
  “你……”老爷子有些生气了,开过刀的伤口处隐痛,责备的话到嘴边到底没有说出口。他也力不从心,僵持之后只能作罢。
  “暂时不想便算了,以后再说吧。”
  梁瑾没再接腔,默不作声地继续吃东西。
  入夜以后又下了雨,梁瑾留宿在山庄里。
  脑子里的杂念太多,他不出意料地又失眠了。
  推开落地窗走出去,他在檐下点了支烟,抬头看到院中树梢间在雨中盘旋的乌鸦,听着那刺耳叫声,唯觉意兴萧索。
  被困住的不只有在夜雨中疲惫挣扎的乌鸦,也有他。
  一支烟快抽完时,梁瑾的目光落向西面另一间房,那里是梁玦从前的住处。
  将烟头捻灭在垃圾桶上,他穿回廊过去。
  房门锁着,旁边的窗户却稍一使力就开了。
  梁瑾撑着窗台翻身进去,没有开灯,借院中进来的一点微弱光亮打量四周。
  家具盖在防尘布下,从前的摆设和装饰物都已不见,房中空旷冷清,灰尘扑面,散发着终年不见阳光的霉味。
  他掀开那一层层的布,老旧家具被岁月侵蚀,什么都没留下。抽屉是空的,柜子是空的,所有承载过梁玦过去记忆的地方都是空的,没有留下丁点属于梁玦的痕迹。
  那个名字不能提起,过去种种皆被抹杀,像从来不曾存在过。
  而他自己是罪魁祸首。
  梁瑾颓然垂手,放弃了。
  凌晨雨势更大,梁瑾开车出去,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逛。
  夜雨滂沱,城市灯火与偶然经过的车灯交织,在这样的冷雨夜里投射出这座夜下城市的嶙峋之貌。
  梁瑾的目光没有落点,心神也缥缈,心头空落落的又仿佛有千头万绪,回过神时,他已将车开到了当年那场车祸的发生地。
  街头阒寂无人,连路过的车都很少。
  大雨不断冲刷着路边的乔木和下方路牌,前方路口的红绿灯在雨中透出一点微弱幽光。
  那时肇事车辆便是从那个路口开过来的,喝醉酒的司机一脚踩下油门,超速逆行而至。
  那夜梁玦与傅逢朝的事被家中发现,被勒令分手,梁玦与长辈争吵之后离家出走。他身上什么都没带,想去找傅逢朝,在电话亭中一遍遍重复拨出傅逢朝的手机号,始终没有接通。
  后来他淋着雨失魂落魄走上马路。
  再之后的事在梁瑾的记忆里变得浑噩不清、不再连贯,这么多年他也一直不愿再去回想。
  梁瑾看到了街边的电话亭,是当年的那个,重刷红漆之后翻修一新。
  临都街头还留有不少这样的老式电话亭,观赏的意义大于实际,却在这一刻微妙牵住了他的神思。
  梁瑾推门下车,冒雨走进电话亭中。拿起话筒时他有片刻迟疑,颤抖着手拨出了那个在心里藏了十年的电话号码。
  两声之后,电话接通。
  傅逢朝的声音如穿越时空而来:“你好,哪位?”
  梁瑾怔然失语。
  他没想到时隔十年,当年没有打通的电话今夜竟然接通了。
  半夜打进来的固话,在接起之后却无人应声。
  傅逢朝便也静下声,但没有挂断。
  这个点对他来说不算晚,当年没有接到梁玦最后的电话,自那以后他便习惯了每晚在凌晨之后入睡,开着手机不再静音,这么多年他也一直没换过手机号,无论在国内还是国外——哪怕明知道他的梁玦不会再打来。
  心跳声逐渐盖过了电话亭外漫天彻地的雨声,梁瑾压抑着呼吸,握住话筒的手几乎沁出汗。
  有千言万语想说,一句也说不出口。
  他不敢出声。
  傅逢朝一同沉默,电话那头的人是谁并不重要,能在十年后的今夜此刻接到这通电话,也许是冥冥之中注定的。
  他在海边码头自傍晚一直待到方才才回,这是这十年他第一次去看梁玦,不是不想,是他心虚。
  他怪着怨恨着别人,其实他最怨恨的人是他自己,恨他当年没有接到梁玦的电话,恨他错过了梁玦的最后之言。
  也不过半分钟,梁瑾只觉得再撑不下去,挂断了电话。
  汗水洇湿了掌间纹路,他无力垂下手,蜷缩在这一方灰暗里,疲惫闭眼,勉强喘气。
 
 
第6章 看着就烦
  那夜梁瑾独自在外待到后半夜。
  因为淋雨他回去重新冲了个澡,折腾到快天亮才真正睡着,也没睡两个小时又起来。陪他爷爷用早餐时,老爷子盯着他半晌,见他精神不济,到底什么都没问。
  梁瑾也不解释,他半夜开车出去的事必瞒不过他爷爷,没必要多说。他无意说真话,也不想撒谎。
  之后梁瑾连着重感冒一周,本想硬撑过去,最难熬时想起那天傅逢朝说的“也不是人人都有机会肆意挥霍糟蹋身体”,最终去了医院。
  于是顺便做了个体检。
  大的问题没有,小毛病一堆。
  上了年纪的老主任翻看完他的体检报告,语重心长叮嘱他多保重身体,又给他开了好些药。梁瑾难得地放在了心上,因为不想听傅逢朝再用那样的语气说出那句话。
  再见到傅逢朝,是在云琴岛转让的标前会议上。
  现场人很多,位置隔得远,梁瑾只遥遥看了傅逢朝一眼,从头至尾与他没有交流。
  会议结束后,傅逢朝带着华扬的人先行离开。梁瑾留下,与主持会议的市自然资源局齐主任多聊了几句。
  对方问他是不是当真不考虑何局的提议,放弃与华扬联合投标的可能。这位齐主任与何局关系密切,梁瑾便也不避讳,直言道:“不是格泰不考虑,是华扬不想考虑,我们总不能强求。”
  齐主任笑起来,略觉可惜:“那你们有得争了,华扬这个对手可不能小觑,格泰有信心赢吗?”
  梁瑾泰然道:“尽人事听天命。”
  齐主任顿时乐道:“我发现你们年轻人还真有意思,我之前问华扬那位傅总,他说的也是这六个字,你俩别说还挺有默契的。”
  梁瑾便也笑笑,想象着傅逢朝这么说时可能的神态,他紧绷的神经也仿佛松弛了些许。
  临都新机场开工奠基仪式那天是个大晴天,盛夏时节,酷暑难耐。
  梁瑾到现场稍晚,被礼仪人员引导至座位,旁边位置坐的人恰是傅逢朝。
  梁瑾一眼看到他,脚步微顿,很快调整了情绪,自若走上前坐下。
  即便上次在何局家不欢而散,梁瑾依旧维持着风度主动与傅逢朝打招呼:“傅少,又见面了。”
  傅逢朝微微颔首,淡道:“梁总。”
  梁瑾也没说别的,尴尬不过片刻,主持人上台致开场辞。
  之后是几位大领导发言,无不冗长。
  梁瑾听得心不在焉,几次走神。
  艳阳高照,他们坐的地方虽有临时搭建的遮阳棚,闷燥和人群聚集的热气混杂,总难以消解。
  他稍一偏过视线,便看到身边人。
  傅逢朝眉头微攒着,似乎也觉不适,但靠坐座椅里不动如山,除了不时喝水,没有过多表现出来。
  梁瑾的目光落向他的手,虎口处拆线后留下了一道狰狞伤疤。傅逢朝自己或许不在意,梁瑾看着却觉不太舒服。
  台上领导宣布正式开工时,梁瑾才回神。
  礼炮声中,彩带机喷射出的金银箔片漫天飞舞,他们坐的位置靠近主席台,也被波及。
  几片飞下来的箔片飘落眼前,梁瑾随手捻住一片摩挲在指尖,垂眼盯着,带了点近似孩子气的动作,并不符合他的气质。
  傅逢朝不经意地回头瞥见这一幕,目光一滞。
  当年在维也纳的林荫大道上,梁玦捻住飘落指尖的飞花,也是这个动作——一样专注的目光,连嘴角无意识弯起的弧度都万分相似。
  复杂情绪交织,让傅逢朝如鲠在喉,很快移开眼。
  之后是培土仪式。
  领导们在前,一众嘉宾跟随之后,共同为奠基石培上第一捧土。
  再是众人大合影,梁瑾有意低调,只往角落里站。他身旁都是参与项目投资的几位民企老总,傅逢朝也在旁边,跟他隔了三四个人的距离。
  位置调整了几次,个子矮的嘉宾被摄影师要求往前站,也有人被领导直接叫去前面。梁瑾身边位置逐渐空下,脚步移动间便与傅逢朝站到了一块。
  摄影师再次示意众人站近一些,梁瑾迟疑间,傅逢朝又往他身侧挪过来一步。
  独属于傅逢朝的气息靠近,梁瑾下意识绷紧身体。
  傅逢朝不用香水,身上也没有汗味,清冽干净的气息萦绕在梁瑾鼻尖。
  梁瑾的神思有一瞬间空白,直视前方,脸上做不出表情,直到摄影师连续按下快门后说可以了,周围聚集的热气散开,傅逢朝也立刻从他身旁退开。
  他抬眼看去,视线里只有傅逢朝与其他人说着话一起走开的背影。
  中午还有一个答谢酒宴,在临都大饭店举行。
  去的路上陶泊发来的消息,说他在白庄陪爷爷吃饭,老爷子饭桌上提起想给梁瑾介绍对象,让他来劝劝。
  【他老人家唉声叹气,恨不得你明天就带个女朋友回家,我也不能说这事我劝不动,你看着办吧。】
  那天在白庄,他们祖孙间的较劲虽以老爷子让步结束,但梁瑾心知他爷爷不会就此罢休,让别人旁敲侧击不过是个开始。
  【你不用管。】
  【我才懒得管,话说你到底做了什么,爷爷怎么对你的婚姻大事如临大敌的,好像生怕你误入歧途一样,不应该啊?】
  车内冷空调开得很低,梁瑾只觉得烦闷,降下一点车窗,窗外热浪滚滚而至,却更让人难受。
  他没再回复,按黑了手机屏幕。
  四十分钟后,车开进酒店停车场。
  梁瑾的司机开得快,这会儿到的人还很少。傅逢朝与他一前一后到达,车开进来转了个弯,在另边的空位前停下。
  梁瑾没有立刻下车,他坐在车里,恰能正面看到前方倒车入库的傅逢朝。
  傅逢朝将车停稳后也没有推门,靠进座椅里阖目,似乎很疲倦。
  梁瑾远远看到他泛红的脸和发白的唇,意识到傅逢朝可能身体不舒服,不禁担忧。
  稍一犹豫,他吩咐司机:“你去外面找找看附近有没有药店,买点防中暑的药来。”
  几分钟后傅逢朝下车,走进了电梯间里。
  梁瑾在车中等了片刻,司机回来,将买到的药交给他。
  酒宴尚未开席,宴会大厅里来人三三两两地入座,梁瑾扫视一圈,没看到傅逢朝的身影,便又转身去外头找。
  最后他在走廊尽头的一间休息室找到人。
  休息室门半开,傅逢朝靠着沙发背闭目养神。另边沙发里坐的人正关心问他:“你还好吧?真不舒服?要不要找人来看看?”
  “没什么事。”傅逢朝的嗓子有些哑,没有睁眼。
  “今天天气是太热了,我刚都有些晕,”对面之人说,“临都夏天就这样,你十来年没回国,也可能水土不服,更不适应。”
  傅逢朝随意“嗯”了声,坐直起身,拿起茶几上的水杯慢慢喝了一口。
  见他状态还算好,说话之人便换了个话题,近似调笑的语气:“刚坐你身边的,是格泰那位吧?我看你怎么一句话不跟他说?他现在可是咱们临都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攀个交情又没什么。”
  梁瑾认出这位是市一建的人,刚在开工仪式现场他就一直在和傅逢朝说话,语气听着格外熟稔,应该不只是工作上的交情。
  傅逢朝掀起眼皮,不咸不淡的:“攀什么交情?”
  “唔,听说你们两家都想竞争云琴岛的项目?那不得找机会跟他聊聊,或者应该说叫刺探敌情?”
  “没有必要。”傅逢朝对这个提议丝毫不感兴趣。
  “怎么没有必要?”
  傅逢朝微微摇头,不再说。
  对方笑道:“行吧,就当是你太自信了,有把握自己肯定能赢。不过刺探敌情没必要,不也可以交个朋友?你满世界到处飞,格泰收购了那么多国外顶级酒店、度假山庄的,出外让他们老总打打折也好啊。”
  傅逢朝似笑非笑:“你要是这么想的,可以自己去跟那位梁总攀交情。”
  “我是说你,老同学一场看不得你总是把自己当孤家寡人一样,多交个朋友又没什么,至于吗?”
  “不必。”傅逢朝拒绝得直接。
  触及他冷然目光,对方忽然醒悟:“你跟人不对付啊?”
  傅逢朝却问:“什么样算不对付?看着就烦算吗?”
  他老同学被问住。
  傅逢朝搁下手中水杯,玻璃碰撞时发出一声细微轻响,他的声音愈淡:“没什么,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


返回首页
返回首页
来顶一下
加入收藏
加入收藏
推荐资讯
栏目更新
栏目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