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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春(近代现代)——白芥子

时间:2024-07-06 10:43:00  作者:白芥子
  僧人点头道:“是,那位施主每年都会来,是为他兄长点下的灯。”
  傅逢朝的喉咙慢慢滚动了一下,问:“你说的人,我能不能问一问他叫什么名字?”
  僧人想了想,说:“抱歉,我只知道他姓梁,具体的我不是很清楚也不方便多说。”
  从刚才起就有的预感在这一刻仿佛得到了印证,傅逢朝轻声重复:“姓梁?”
  “梁施主是位大善人,每次来都会给我们庙里捐一笔钱,”僧人道,“你如果实在想知道,可以去外面的功德墙上看看,那边有捐赠者的姓名。”
  傅逢朝走出殿外,慢步走向那面功德墙时,他甚至生出了一种近乡情怯的不适感。
  哪怕他早已从自己的直觉和那些旁证里认定了,但即使是百分之九十九的笃信,也还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一切只是他病入膏肓后的一场错觉。
  今日终于到了揭晓真正答案的时刻。
  他的目光落过去,看得很仔细,在那一整面密密麻麻的捐赠者名单里,找到了靠前排的那个名字——
  梁兰时。
  “兰时是春天的意思,我外公给我取的小名,小时候外公外婆一直这么叫我。”
  那时少年笑着在他耳边说出的话,那一刻弯起的嘴角、眼中的神采、上扬的语调,全都清晰刻印在傅逢朝的记忆里。
  不会忘。
  傅逢朝定定看着那三个字,深嵌进骨血里的名字就这样突兀出现在他眼前。
  他很想笑,牵起嘴角时痛意却先拉扯住他的神经,将之一寸一寸碾碎,无法拼凑重组。
  梁兰时、梁兰时,还活着的那个人是梁兰时。
  他却不知道。
  下山后傅逢朝也给梁瑾发了条消息。
  【在哪里?】
  梁瑾这会儿刚离开白庄,临时有点工作上的事情需要他去一趟公司。
  他回复:【正准备去公司。】
  傅逢朝发来:【晚上一起吃饭。】
  梁瑾很想答应,但今天真的不行:【公司临时有急事,等着我回去处理,改天吧。】
  再没有新消息进来,梁瑾放下手机,莫名有些心神不定。
  车开上环城高架,又堵住了。
  半个小时前开始下雪,逐渐有越来越大的趋势,道路湿滑,前方发生了事故,怕是一时半会都走不过去。
  梁瑾看看窗外灰蒙蒙的天,云压得很低,才四点多就仿佛要天黑了。
  他忽然想起上一次被堵在这段高架上,是那晚徐家的婚宴,他在漫天雨雾中看到傅逢朝,那是时隔十年后他和傅逢朝的再次重逢。
  今日仿佛有某种同样的预兆,隐约牵引着他,虽然他还不是很明白。
  看车流一时半会动不了,梁瑾平复住心神,打开笔记本电脑,索性在车上办公。
  车载音箱里在放着歌,司机见他开始工作本想关闭,他随口说:“放着吧,声音调小点就行。”
  傅逢朝的车在二十分钟后开上了高架,雪越下越大,高架上正堵得厉害。
  他今天也是让司机开的车,上车后一直靠坐在后座里闭目养神,神情十分倦怠。
  “这路堵的,估计很久都不能动了。”司机抱怨了一句。
  傅逢朝偏过头,睁眼看向车窗外,大雪纷飞,漫天彻地。
  这十年每一个寒彻骨的严冬里,他在世界各个角落看过无数场这样的暴雪,从不奢望雪化之后春日还能到来,却在这时这刻真正生出了对春天的祈盼。
  雪化之后,或许春日终会到。
  片刻他拿起手机,重新发出消息。
  【现在在哪?】
  半分钟后梁瑾回复:【环城高架上。】
  傅逢朝继续打字:【具体哪一段?】
  梁瑾有些不明所以,看了看前方路牌,回复过去:【快到永兴路的出口。】
  傅逢朝的目光落回车窗外。
  永兴路的出口就在前方,离他所在的位置最多几百米。
  这样的车流拥挤里,却像咫尺天涯。
  他闭眼又睁开,给司机丢下句“我下去一下,你直接往前开”,推开车门。
  司机吓了一跳:“外面还在下雪……”
  傅逢朝已经下车带上车门,朝前跑去。
  车流迟滞,一辆一辆的车灯相连,明明灭灭,在雪雾里晕散一片。
  傅逢朝在其中穿梭奔跑,脑子里唯有一个念头,想快一点见到那个人。
  几百米的距离,即使下着雪的高架路上湿滑难行,跑过去也不过两三分钟。
  他快速扫视过前方一辆一辆的车,终于在其中找到了那俩黑色宾利。
  车就停在他左手前侧,随车流缓慢前行,几步一停。
  而车里坐着的,是他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在车中盯着电脑屏幕看了许久,梁瑾有些眼晕,抬手轻按了一下额头,靠进座椅里阖目片刻。
  音箱里的传出歌声似曾相识,他分了一点心神听,也是那次在车上听过的那首英文歌。
  司机看着后视镜忽然说:“后面怎么有人大雪天的在高架上跑?”
  梁瑾心头一动。
  【When I meet you again.】
  同样是播到这一句,他在歌声里回头,看到披着风霜冷雪奔他而来的人,是傅逢朝。
  梁瑾的呼吸几乎停滞,心脏却随之疯跳。
  回神他立刻推开车门下车。
  傅逢朝已经来到他身前,气息有些喘,藏了复杂的双眼紧锁住他。
  或许是风雪太大叫梁瑾生出了错觉,傅逢朝的眼睛似乎有些红,也失了平常的冷静和风度,一只手按上他肩膀时,力道大得让梁瑾直觉自己会被他捏碎。
  “你怎么了……”他心颤不已,连声音也在微微发颤。
  傅逢朝用力收紧手指,手背青筋凸显,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庆幸,但对上梁瑾近似茫然无辜的眼,这种庆幸之下又生出另一种名为愤怒的情绪,愈演愈烈。
  他的梁玦真真切切站在这里,站在他眼前,却不肯与他相认。
  他被这个人骗了十年、瞒了十年,这么多年所有的辗转反侧、痛彻心扉都像是一场笑话,天人两隔的深情不过是他单方面的独角戏,梁玦根本不在意。
  从头至尾不过是梁玦抛弃了他。
  “傅……”
  “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去了哪里?”傅逢朝开口,嗓音极致沉哑。
  梁瑾的目光闪烁,他从没见过这副模样的傅逢朝——风霜在他眼中凝结成深冰,熔浆流火翻涌其下,极力克制亟欲爆发。
  梁瑾答不上来,他本能地感到心慌,不顾一切地想逃。
  落在睫毛上的雪化进他眼里,如要落泪一般。
  傅逢朝看着他脸上纤毫毕现的神情,终按捺下心间狂浪。
  不行。
  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不能就这样轻飘飘地原谅他。
  他要梁玦亲口说出来,真正在他面前坦白承认自己是谁。
  前方的车流逐渐动了,背后有人按下喇叭催促。
  傅逢朝松开手,后退了一步。
  “你要去公司去吧。”
  梁瑾愈觉不安:“……你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上车。”傅逢朝没多少起伏的声音道。
  司机也伸头提醒:“小梁总,车要往前开了。”
  梁瑾只惴惴看着眼前的傅逢朝:“你要不要坐我的车?”
  “不必,我自己的车在后面,一会儿司机会开过来。”
  傅逢朝看似已恢复正常,却分外冷淡。
  他再一次道:“你先上车。”
  后方的车辆不断催促,梁瑾只能拉开车门上去,视线一直跟随还在车外的傅逢朝。
  傅逢朝退去护栏边,目送他的车慢慢开出去。
  车中梁瑾回头,凝视那逐渐远去犹在风雪中的身影,直至再看不见。
  雪还在下。
 
 
第34章 到此结束
  一周后是格泰新酒店的开业庆典,当晚有一场庆祝晚宴。
  新酒店选址在城中地标建筑、第一高楼临都中心大厦上,占据第八十八至一百零三一共十五层视野极佳的位置,也是格泰在临都市内投资的规格最高的商业酒店。
  这个项目之前梁瑾还未接手董事长位置时就一直在跟进,好不容易谈成,年初中心大厦竣工亮灯后他们也随之加快了推进速度,到今日终于正式开业。
  在大厦门口下车,梁瑾停步,回眸间看到了后方过来的另一辆车,撑着伞自车上下来停于雪雾中的人果然是傅逢朝。
  那人自伞下抬眼,漆森眼眸静静望向他。
  周围媒体记者镜头闪烁,喧哗不止,梁瑾却恍觉时空凝滞、万物皆静,除了自己的心跳,再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傅逢朝走来,伸手向他:“梁总,恭喜。”
  梁瑾醒神,抬手回握上去,下一秒他被傅逢朝用力握住,清晰感知到傅逢朝掌心间的微凉。
  “……谢谢。”
  傅逢朝松开手,淡道:“先进去。”
  好似他才是这场晚宴的主家。
  搭乘电梯上楼,傅逢朝神色始终冷淡不愿说话,他助理便与梁瑾闲聊起来:“梁总,你们这酒店一开业,之后可是临都第一了,大家都说这是建在云上的酒店,你自己没打算预留间房常住?”
  梁瑾笑笑说:“是有这个想法,也算托了华扬的福。”
  他这句是真心话,华扬是这座中心大厦的承建商和开发商之一,格泰能在这里投资酒店是多方沟通洽谈的结果,其中也包括华扬,最终达成合作协议,虽然那时华扬的负责人并不是傅逢朝。
  “住这里?”傅逢朝忽然问,目光落过来轻慢一瞥。
  梁瑾仿觉自己像被他盯上了,甚至生出一点莫名危险的错觉,稳住声音:“这里可以俯瞰整个临都全貌,傅总要是有兴趣一样可以来,我叫人给你打折,预留位置最好的房间。”
  傅逢朝收回视线,没理他。
  梁瑾皱了皱眉,傅逢朝助理见状赶紧岔开话题。
  电梯到达第一百零六层的宴会厅,开门之前,傅逢朝忽又道:“位置最好的房间,不是梁总你自己的那间?”
  他助理尴尬不已,梁瑾则完全接不上话。
  电梯门已经打开,傅逢朝先一步走出去。
  宴会厅这边的媒体更多,今日受邀来参加晚宴的不仅有格泰的合作伙伴,还有众多社会名流甚至时尚明星。
  这会儿时间还早,梁瑾这位东家先到,傅逢朝几乎是第一位到现场的宾客。
  接受采访时梁瑾说起格泰酒店的未来愿景,有记者笑问他:“格泰至今多次与华扬合作,你与华扬的傅总被戏称为临都的绝代双骄,梁总你自己觉得呢?你们刚一起上来,私交是不是很好?”
  之前大领导的一句戏言不知怎么就在外界传开了,现在走到哪里都有人这么调侃他们,梁瑾习以为常。
  他看一眼那记者的胸牌,确定对方是财经记者不是八卦娱记,笑笑没有回答,转而说起别的。
  傅逢朝走去签名墙前,没有拿现场提供的油漆笔,手里是之前梁瑾送的那支签字笔,潇洒写下名字。
  旁边礼仪人员提醒他这笔写在签名墙上不太显眼,傅逢朝将笔插回笔帽,淡道:“梁总送的笔,挺合适的。”
  梁瑾过来听到这句,别的没多说,只道:“傅少里面请吧。”
  那之后梁瑾忙着接待客人,偶尔转头时在人声鼎沸间看到傅逢朝,见他始终镇静自若坐于席间,捏着杯香槟与人闲聊,便也放下心。
  前几日高架上的那一幕,或许只是傅逢朝一时兴起的心血来潮。
  傅逢朝应付完又一前来寒暄的熟人,瞥见不远处过来的陶泊,叫了对方一声:“聊聊?”
  陶泊有些意外,他跟傅逢朝勉强只能算认识,倒不知道有什么好聊的。
  傅逢朝问得直接:“你对梁玦的事情知道多少?”
  陶泊一愣:“傅少你认识梁玦?”
  “以前是朋友,”傅逢朝没有细说,只问,“他去世后你们家里人再没在公开场合提到过梁玦,为什么?”
  陶泊有点尴尬:“怕触景伤情吧……”
  这话他自己说着都没什么底气,至少他那个舅妈就不是,姚曼思眼里根本没有梁玦这个儿子。
  傅逢朝显然也是不信的,神色略冷:“小梁总呢?他有没有跟你提过梁玦?”
  陶泊想了想道:“大表哥也很少提到梁玦,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你们家里人是不是都看重梁总远多过梁玦?”傅逢朝又问。
  陶泊支吾着,这些事情本没必要说给一个外人听,但被傅逢朝这样盯着追问,他还是说了:“我舅妈是这样,至于爷爷,可能因为大表哥要继承家业吧,梁玦那小子跟我一样就爱玩,好吧他的爱好是比我高雅点,但在爷爷眼里一样是不务正业。”
  傅逢朝的视线落向前。
  梁瑾站在那里,西装革履文质彬彬,端着公式化的笑容与人交际应酬,举手投足间稳重炼达,这样看着丝毫找不出当年那个梁玦的影子。
  “所以这些年,你爷爷对梁总满意吗?”
  陶泊被他问住了。
  傅逢朝凝视前方,目光始终锁住人群之中焦点的梁瑾,陶泊意识到什么,斟酌说:“大表哥做得挺好的,要不我爷爷也不会放心把格泰董事长的位置交给他。”
  傅逢朝的声音很轻:“那梁总自己呢,他过得开心吗?他对现在的自己也满意?”
  这个问题陶泊便更答不上来了:“我也不知道,不过大表哥身上好像确实没什么鲜活气,总是一板一眼规规矩矩的,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说……”
  像被关在格子里玻璃器皿中的蝴蝶,没有氧气也窥不见天光。
  傅逢朝想到那时梁瑾盯着那些蝴蝶标本时的那个眼神,垂下眼静默片刻,轻摇了摇杯中酒水,仰头将酒倒进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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