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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春(近代现代)——白芥子

时间:2024-07-06 10:43:00  作者:白芥子
  站了太久傅逢朝一只手撑住了旁边的木质扶栏,稍稍靠过去,既疲惫,脚踝伤处的疼痛也让他格外不适。
  梁瑾回神,伸手扶了他一把。
  傅逢朝忽然反手扣住了他手腕,用力捏紧,眼神格外凶厉:“你如果不是梁玦,就别来招惹我。”
  梁瑾甚至没有做出反应,傅逢朝已经松开手。
  他下意识回握住过去,傅逢朝神色一顿,梁瑾如被他目光烫着一般放开。
  “抱歉,”他只能道歉,极力压下心头惊浪,避开了傅逢朝的眼神,在还能呼吸前勉强说,“……你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
  梁瑾离开,身影很快远去。
  傅逢朝垂眼,面无表情地盯着刚被他碰触过的指尖,轻轻摩挲过去。
 
 
第19章 神明惊醒
  一大早陶泊也飞来大岛上,昨天还说着这边没什么好逛的人,今天又兴冲冲过来。
  “我一个人玩多无聊,不来这里能怎么办。”
  他已经后悔找梁瑾这个度假搭子了,这几天没把他给闷死。
  梁瑾在酒店大堂接到人,打算去吃早餐,碰上傅逢朝的助理出来退房。就他一个人,提着行李箱现在就要走。
  “你们今天就回去?”打过招呼后,陶泊随口问。
  “我临时有工作,先回去了,”助理解释道,“我老板明天要参加他一个朋友在别的岛上的婚礼,还得晚两天。”
  “他一个人?”陶泊有点怀疑,“他脚不是伤到了?行不行啊?”
  梁瑾虽没出声,也不免担忧。
  助理说道:“我今早去看他,已经好不少了,慢点走路问题不大,能不走当然最好,只希望他今天别到处乱跑了。”
  他说着再次跟梁瑾道谢,一大早就有人将他们行李送过来,确实省了他们很多麻烦。
  说了几句话,助理离开,梁瑾和陶泊去餐厅。
  吃着早餐,陶泊问起梁瑾今天打算做什么,梁瑾想着傅逢朝的事,勉强回神,想了想回答:“就在这附近随便逛逛吧。”
  陶泊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很无语:“我去浮潜,你去吗?”
  “不想去。”梁瑾没什么兴致,“你不是怕水?还敢去浮潜?”
  “我什么时候怕水啊?”陶泊坚决不承认。
  梁瑾一句话揭了他的老底:“七岁时掉游泳池里差点淹死,连着做了半个月噩梦,我还以为你从那以后都不敢碰水了。”
  陶泊尴尬笑了:“好吧,那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不至于不至于。不过说起来,那次多亏了大表哥你一把将我从水里捞起来,要不我这条小命就真玩完了。”
  梁瑾却道:“不是我。”
  陶泊一愣:“怎么不是你?我记得是你救我的啊。”
  梁瑾切着餐盘中的面包,小声说:“是梁玦救了你。”
  “啊?”陶泊不信,“不对吧?我怎么记得是你?那小子之后倒是跟我提过两回,我一直以为是他故意诓我,想要我叫他做爸爸才那么说的。”
  “他有必要吗?”梁瑾无奈。
  “那谁知道,我真以为是你啊,我怎么会记错了?”陶泊有点怀疑人生。
  梁瑾微微摇头:“你那时才几岁,被吓到了认错人很正常,真是他。”
  “你俩有那么像吗?这我也能认错?不过那小子以前是经常这样,故意扮成大表哥你逗我……”陶泊嘀嘀咕咕一阵,终于信了,又有些感慨,“那我倒是真欠了他的,可惜也没机会还了。”
  梁瑾沉默吃东西,没再接腔。
  陶泊不清楚当年车祸的事,这小子那时人在北美念高中,大半个月后才收到消息,特地飞去另一个州找已经成为梁瑾的自己求证。
  他能在那场葬礼上骗过傅逢朝,又怎会骗不过陶泊。
  陶泊像忽然想到什么,抬眼一瞬不瞬地盯上他。
  梁瑾下巴点了点他的餐盘:“你不吃东西盯着我做什么?”
  陶泊的视线在他脸上仔细逡巡:“我说啊,你真是大表哥吗?不会是我又认错了吧?”
  梁瑾的神情微顿,淡了声音:“胡说八道。”
  陶泊讪笑起来,也觉得自己是在异想天开。
  梁瑾懒得理他,拿起餐盘去拿吃食。
  绿植隔墙背后的另边卡座里,傅逢朝放下刀叉,出神盯着落地大窗外水岸边觅食的海鸟。
  直到身后的声音停下,片刻,他起身离开。
  傅逢朝走出餐厅,但没有走远,在外边的露天咖啡馆坐下,靠进座椅里闭目,任由海风扑面。
  黑咖啡的苦涩刺激着味蕾,却无法让他保持清醒,近似荒谬的念头一旦扎根,便如藤蔓疯长,再屏除不去。
  “傅先生,请问……”
  被突然响起的声音拉回思绪,傅逢朝睁开眼,停步在他面前有些拘谨的青年眼神一亮:“真的是你傅先生,我刚还以为我认错人了。”
  傅逢朝却慢了两秒才想起,面前之人是前夜在酒吧里拉大提琴的那位琴师。
  他没什么情绪地问:“你知道我姓什么?”
  “我听酒店管家这么称呼你,”对方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刚过来看到你坐在这,才想到跟你打个招呼,没有打扰你吧?”
  傅逢朝随意一抬下巴:“坐吧。”
  青年坐下自报了姓名,他也是中国人,在欧洲的音乐学院念书,来这边游学三个月,辗转在这边各座岛上的度假酒店弹琴赚生活费。
  “那晚多谢傅先生帮忙,要不我当时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傅逢朝不怎么在意:“不用,顺手而已,道谢一次就够了。”
  他的冷淡让对方有些局促,试着找话题:“傅先生是跟朋友一起来这边度假的吗?”
  傅逢朝没有回答,而是问:“你那晚拉的曲子,是门德尔松的春之歌?”
  青年闻言有些意外:“是啊,你知道?傅先生一定是懂音乐的人,才听得出来。”
  傅逢朝只道:“这首春之歌是钢琴曲,比较轻快跳脱,并不十分适合大提琴的音色,用大提琴拉奏这首曲子的人也不多,你为什么会想到选这首?”
  “大概我比较喜欢挑战高难度吧。”青年笑起来。
  傅逢朝慢慢抿了一口咖啡,想到的却是当年梁玦说的,因为这首曲子里真的有春天的气息。
  他遇见梁玦的那天,正是春日光景最好时。
  分明孤高矜傲,却在陷入回忆的这一刻眼中有了难得的温情,对面之人看着这样的傅逢朝,忍不住问:“傅先生,我能不能加个你的联系方式?”
  傅逢朝的眉峰动了动。
  自餐厅出来,陶泊眼尖先看到前方露天咖啡座里的俩人,示意梁瑾:“你看那不是前天晚上在酒吧弹琴的那个?他怎么在这里?”
  梁瑾只看了一眼错开视线:“走吧,别人的事情少管。”
  他们往另个方向走,陶泊八卦道:“看起来他的脚是没什么事了,还能跟人坐这里谈笑风生,所以那晚这位傅大少真是英雄救美?他也跟那个徐笙一样,口味别具一格?”
  傅逢朝瞥着走远的背影,低头静默一瞬,意味不明地扯了下嘴角。
  对面之人见他不出声,犹豫着还想说点什么,傅逢朝已经搁下咖啡杯起身。
  青年一愣:“……傅先生?”
  傅逢朝留下咖啡钱,淡淡点了点头:“没有必要,走了。”
  陶泊话出口,忽然想起自己表哥对那位傅大少超乎寻常的关心,声音顿住,下意识转头看向他。
  梁瑾走得很慢,放空的目光凝视前方,眼里像蒙着一层什么。
  陶泊呆了几秒,抬手扇自己一巴掌:“我又在胡说八道了。”
  梁瑾回头,被他这略显滑稽的举止逗乐,缓缓笑起来。
  陶泊松了口气:“……那什么,你真不跟我去浮潜啊?”
  “不去了,你自己去玩吧,注意安全。”
  陶泊便只能算了:“好吧,那我不回房了,先走啊。”
  “嗯。”梁瑾目送他离开,视线偏过,落向远处的咖啡馆。
  傅逢朝已经不在那里。
  梁瑾回房去睡了一觉。
  昨晚他几乎失眠了一整夜,傅逢朝的那句“别来招惹我”似梦魇如影随形,他像在深渊泥潭底苦苦挣扎,每一次想要爬上来勉强喘口气,却是又一次的泥足深陷。
  过度的困倦和疲惫终于让他睡去,一直到中午过后。
  出门已是下午三点,梁瑾的精神稍微好了点,叫车去了这边的市区。
  这里是岛上最具生活化气息的地方,餐馆、咖啡厅、酒吧林立,也有美术馆、书店和各样的小工艺品店,街头随处可见色彩鲜艳的涂鸦,狂野中彰显出几分难得的艺术气质。
  梁瑾游走其间,放慢脚步,看逐渐偏斜的夕阳一点一点爬过街口的彩色琉璃墙,在转眼间看到另边街头的教堂,塔尖顶披上同色的晚霞,渲染出一片耀目光亮。
  他停步看了片刻,走过去。
  傅逢朝自午后就进来了这座教堂,在第一排坐下安静听了一场神父祷告。
  身边座位的人来来去去,只有他一直坐在这里,始终沉静专注。
  这会儿教堂里没有了别的人,他也起身打算离开。
  神父叫住他,用口音浓重的英语问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或许可以说出来。
  傅逢朝停步,抬眼望向前方神像顿了片刻,终于慢声开口:“我想知道,人死……还有没有可能复生?”
  他的嗓子有些哑,目光没有真正的落点,隐忍的哀伤全部沉在眼底。
  “当然,”神父笃定道,“我们的教义便相信复活。睡在尘埃中的,必有多人复醒——只有肉身才会沉睡在尘埃里,但灵魂不会。”
  灵魂不睡在尘埃里,总会再次醒来,无论以何种方式。
  傅逢朝不信教,他也不信神明,但若他的梁玦可以回来,他愿意从此做最虔诚的信徒。
  教堂的门忽然被人推开,傅逢朝回头。
  逆光而入的身影从虚渺到真实,就这样闯入他的视野里。
  梁瑾停步在那里,遥遥看过来。
  这一刻,神明惊醒。
 
 
第20章 饮鸩止渴
  梁瑾看到傅逢朝,先是意外,犹豫着是该过去打声招呼还是直接离开,傅逢朝已经朝他走来。
  他顿住脚步,时间在沉默的对视间被拉长,傅逢朝因为脚伤一步步走得很慢,紧盯着他的眼里却似有暗流深涌。
  梁瑾心头一颤,傅逢朝在他身前停下,喉咙滚动沙哑声音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下午没事,来这边随便逛逛。”梁瑾尽量从容地回答,看了眼前方,神明之下、尽皆朗朗,让他有些无处遁形。
  他勉强冲傅逢朝点了点头,不太敢看傅逢朝的眼睛,小声说:“回去了。”
  转身时却被身后伸过来的手攥住手臂,梁瑾惊讶回头,傅逢朝扫过他一瞬间慌乱的眼,松开手:“帮个忙。”
  傅逢朝皱了皱眉:“我可能走不了了。”
  梁瑾立刻反手扶住他。
  他扶着傅逢朝坐下,打完电话,在走道另边的长椅也坐下,等酒店的车来接。
  傅逢朝侧身坐着,垂眼漫不经心地敲着膝盖,看向受伤的脚踝处。
  天晚之后教堂里亮起灯,头顶一束落在他微低下的面庞上,光影交错轮廓分明,唯眼底神色难辨。
  梁瑾这样看着他,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只觉得不好受,这种不上不下的情绪一直吊着,让人分外煎熬。
  “……你脚还伤着,为什么不在酒店里休息?”
  傅逢朝抬眼又盯上他,片刻才说:“不想。”
  梁瑾略无言,想着傅逢朝从前似乎不是这么任性的人。
  傅逢朝已经站起身,转身先走。
  “回去吧。”
  梁瑾一愣,刚还说自己走不了的人这会儿却又行动自如,傅逢朝双手插兜悠悠朝外走去,虽然走得慢,分明并无不适。
  他起身追上去:“喂,你……”
  傅逢朝回头,梁瑾立时敛声。
  傅逢朝没有提醒他这个语气都很像当年的梁玦。
  “走吧。”
  车还没到,他们走出教堂,停步在路边等。
  入夜以后起了风,吹得人躁动不安。
  梁瑾没话找话地问:“你脚这样,能一个人去参加婚礼?”
  傅逢朝反问他:“你很担心?”
  梁瑾:“……我随便问问。”
  傅逢朝却道:“我以为梁总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
  梁瑾只说:“你自己要是不在乎,别人说什么都没用。”
  “那也不一定,要看是谁说。”
  “……”梁瑾确实有些搞不懂他了,索性闭嘴。
  傅逢朝却又问:“是我助理说的我要去参加婚礼?”
  没等梁瑾说,他道:“不是,参加婚礼是借口,是有朋友要在这边结婚,不过我没打算去,有点私事要处理。”
  梁瑾没问他是什么私事,本也不适合问。
  傅逢朝主动说:“托了梁总的福,让我发现有些麻烦必须得解决了,不然后患无穷。”
  梁瑾不解:“什么?”
  傅逢朝嗤道:“不能完全掌控公司太被动了,万一下次又有人跟你一样,设计拿着什么协议书来逼我签,我束手束脚只能就范,实在不痛快。”
  梁瑾瞬间语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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