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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景之没说话。
“喂？”
“喂喂喂？”
“信号不好吗？妈妈说的听见了没有？”
“知道了。”顾景之闭了闭眼：“还有其他事么。”
“没有了，就这么点儿小事儿。对了，你是不是做什么错事惹你爷爷不高兴了，怎么给你扔宁江那个破公司去了？不是妈妈说你，那个破公司啊，狗都不想要，你得想办法赶紧回顾家去，这才是正经事，就算在宁江，没事儿也多回去看看你爷爷，就几张飞机票的事儿，陪陪老人家，哄他高兴一点，这样才能…”
“您没别的事我就先挂了，要开会。抱歉。”
顾景之说完直接挂了电话，扔在桌面上，一直看着手机自动锁屏，彩色变成黑色，那一片纯粹的，一望无际的黑色，倒映出自己支离破碎的影子。
桌面笔筒里有一把锋利的裁纸刀，他只要伸出手，就可以轻易拿到…喉间上下艰难滑动，手就到伸到了上方，挣扎间门外传来叩门声，顾景之快速将手收了回来。
“顾总，是我。”
“进来吧。”顾景之声线如常，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今天要用的文件。”
李巽将咖啡放在顾景之的办公桌上，然后将今天顾景之要审批和使用的文件全部整理好放到顾景之办公桌的左上方。
“早报照常已经发您了。”
顾景之嗯了一声，拿起咖啡喝了一口，随后打开平板专注地看了起来，而李巽与之前一样没有离开。
顾景之翻了页，笔停在页面上，淡声开口道：“我一会儿发你一份转让协议，那个房子的。让张律师和李律师分别看过之后，综合意见给你。”
“不。”顾景之似乎又改了主意：“让张律自己看吧。没什么问题我再签字。”
“顾总，那个房子…”李巽也停下翻页的动作抬起头看向顾景之问道：“那处房产不仅仅是个房子，从商业价值上来看，地段具有极高的投资价值，四年预估可增值20%。它还是您曾经跟家人一起住过的地方，真的要转给夫人吗？给她的房子已经不少了，这一个也要么？”
“算了，给她吧。”顾景之一句给她，李巽就知道他不会再改变主意了。
“父亲留下的东西她也要的也差不多了，这个给她，至少能安静一段时间。反正人都不在了，留个房子有什么用呢。”
“好。我会让张律仔细看的。但是…”李巽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这么多年了，夫人是不是也该考虑自食其力了。”
顾景之知道，但是他现在并不想就这件事再多浪费时间，李巽也清楚，说完之后就另起了个话题：“十点开会，时间差不多了。”
“嗯，对了，听说计软海外业务总裁又要换人了，这是今年第几次了，他们家可真够能折腾的。”顾景之将平板放下对李巽说道。
“是，出海业务受挫，本土市场份额也被蚕食，王总估计是急了，开始病急乱投医。眼看着时间，上半年财报也快出来了，连着两三年数字不好看，他自己今年恐怕不好过。”
“说起职位…”顾景之一顿，打开自己最上层的抽屉，拿出一份文件递到李巽面前。
李巽有些疑惑地接了过来，翻开之后是一份人事任免书。
“李巽啊，Executive Vice President，Interested？”
李巽看着上面自己的名字和执行副总裁的title，有些惊讶抬起头，看见顾景之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怎么样？”
“这……”李巽有些犹豫。
执行副总裁，或者有些企业也有叫常务副总裁的，但不管哪种叫法，这个岗位都是行政级别很高的实权职位，行政级别在总裁之下，比一般副总裁级别高，直接向总裁汇报工作，如果企业里并没有设置总裁，其直接汇报对象便是CEO本人。
把这个职位给李巽，足以看出顾景之对李巽的信任和器重。
李巽似乎有些犹豫：“顾总…这个职位我…不是很有信心可以做好…还是再…”
顾景之伸手，阻止了李巽要把文件递还给自己的动作，十分认真地看着李巽道：“已经批了。你应得的。李巽，你的能力绝对不是仅仅做个助理的，我很相信你。”
说完便立刻起身，看了一眼手表，整理了衬衫对李巽说道：“走吧。到时间开会了。”
“是。”李巽也起身。
见李巽接受了职位，顾景之的心情很好连步伐也变得轻快，声音染上了不少笑意：“新办公室，emmm，本来想让你搬进来跟我做个伴儿，但那样就太委屈你了，还是得有自己的办公室才行。”
“顾总，其实我在助理办就行，也方便跟手下的人沟通。”
“不行不行，这叫什么话。我下午把我的设计师介绍给你，你自己的办公室，风格随你。不过么…”顾景之一顿：“你要是想找人参谋，我眼光一向很好的。”
“那就麻烦顾总帮我把关了。”李巽唇边也罕见地挂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第18章
走到会议室门口，顾景之收起了笑容，压眉看了一眼李巽。
李巽点了点头，这是两个人常年工作培养起来的默契。
李巽用力推开了门，顾景之在一脚踏进会议室的瞬间，一股自带的压迫感便跟随着他的出现而出现，原本嘈杂的会议室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顾景之落座之后，李巽在顾景之左手边第一的位置上也坐了下来。
目光在这些高管中间转了一圈，顾景之才开口说道：“之前跟在座的部分高管们谈过几次话，有几位出差了不在，所以今天才应该算是咱们全体第一次开会。怎么样，各位对公司发展有什么想法，今天来的人齐全，不妨都说说。”
主会议桌上有人不自觉低了低头，有人悄然移开了视线，剩下的则是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不打算先开口。
顾景之收回目光，身体前倾双手交叉，手肘在桌面上，侧首看着自己右边第一位坐着的男人说道；“刘总啊，不如从你开始吧。上次咱们单聊，让你组建新团队，团队搭得怎么样了？有遇到什么困难么。”
顾景之口中的刘总，名字叫刘伟，副总裁，alpha，年纪看起来有59，但实际上才46。
刘伟轻咳了一声，抻了抻勉强套进去的黑色西服：“顾总啊，那个，是这样的哈，您之前跟我说的那个什么，什么头？低什么…嘶…”
似乎是想不起来名字，刘伟痛苦地皱了皱眉，此时刘伟坐在外侧的助理赶忙对其低声耳语道：“Digital。”
“啊！对！低几头。”
刘伟重重叹了口气，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那么……既然让我说几句呢，那我就简单说几句，啊。
跟您聊完啊，我也仔细地想了好几天，啊。您说的这个想法啊，挺好。
但是呢，呃……我们讲这个事情呢，它不是一个着急的事情，是吧。
这个东西，特别是新的东西，我们说不是说不做，但是要怎么做，对吧。我们得讨论，得开会商量，是吧。没有啊，没有任何一件事情说，我们就一定啊，说办就办了，对吧，他的有个计划，但是呢，这个计划，他总没有变化快……”
说了半天，没有一句有用的话，居然能做到副总裁…
真是不知道怎么混上去的，顾景之听得是真着急，极力忍住内心想叫李巽现在就起来把人扔出会议室的想法，但表面上根本看不出来顾景之的挣扎，反而是一副淡淡的笑意。
刘伟的助理可比这个副总裁聪明，从顾景之这里虽然看不出来情况不对，但是其他人可有偷摸抿嘴角的，于是赶紧拉了拉刘伟的衣角。
此时坐在李巽下边的人咳嗽了一声接过话：“顾总，我觉得刘总的意思是这个事情不需要着急办。”
替刘伟解围的人叫做张潇，alpha，三十七岁，梳着利落的背头，一身合身的蓝色西服，戴着一枚白金尾戒，同样是副总裁，这个男人相比于刚才的刘伟，看起来就精神多了。
顾景之把目光从刘伟身上移开，跟刘伟的目光相撞。
“刘总是公司的老员工，办事一向稳重，前任CEO对他颇为器重，刘总也做得很好，所以他的忧虑并不是空穴来风，您刚来公司不久，可能对公司的这个业务啊产品啊都没有我们熟悉，还有这个每个人的工作方式和风格，还需要多多磨合。所以，不如再多花些时间了解一下，您的决策可是对公司发展至关重要，不能操之过急不是。”
顾景之等的就是他开口，哼哈二将，他早就有所耳闻。
不过那个刘伟，是个纯纯混饭的，是张潇的枪，而张潇也保着他，加上前任CEO也是个“商业奇才”，干活的没几个，副总裁倒是一大堆。在这一位“天才”的“英明领导”
之下，Aesthetic组织架构越来越臃肿，工作流程越来越繁琐，办事效率也极其低下。
不过好在他离职之前干了一件人事儿，把那些没用的人裁了七七八八，就剩下这两位“压山石”搬不动了。
所以顾景之先叫刘伟，就是为了让这个人自然而然地把话接过去。
“张总说得不错，刘总确实很稳重。会议桌上的各位，也都是公司的老员工了吧，张总啊，你是高管这些人里最晚来到公司的吧，也有七年还是八年了？”
“七年。”
张潇把背靠在椅子上：“顾总你既然问我们的想法了，我也就直言不讳了。Aesthetic经历了很多，这CEO也换了好几届了，现在不适合折腾，伤筋动骨不说，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早晚也会被淘汰。顾总您年轻，喜欢尝试新东西这没什么，但公司可不是过家家，还是先熟悉熟悉产品吧。”
“啊！对！张总说的对。”
刘伟一听张潇的话，人也跟着支棱起来了；“张总说的对，这新东西啊总是啊，那个，烟花…对，烟花一瞬，咱们不用跟风，稳一点，不是挺好吗？！”
两个人一唱一和，就差把顾景之年轻不堪大用，还是得跟公司老前辈学习的话摆明面上说了。
也是，空降的领导，本来就没根基，怎么跟他们这些老混子较劲呢，张潇说CEO换了好几届，潜台词不就是流水的CEO铁打的他们么。估计那几个前任，有些也是被这么掣肘的吧。
但张潇算错了一件事，那就是顾景之不是他们，而Aesthetic，是顾家的，顾景之可不会允许这些人胡作非为。
张潇此时见顾景之不说话了还有些得意，又接过话去：“另外，顾总，今天不是高级管理层会议么，没有具体的业务会，没有必要叫一些不相干的中层过来，这么基本的东西，您应该知道的吧。”
顾景之并没有因为这两个人的话生气，反而挂起一抹笑意：“两位说得对，公司生存，稳是很重要的，产品力是硬实力。每个人，包括我和在座的各位，都应该对自己家的产品非、常、熟、悉，李巽啊，把东西让人都拿上来吧。”
第19章
李巽点了点头，出去了片刻，随后跟着李巽进来了几个总裁办的员工，他们每个人手里都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中放着一个五个试管，试管外贴着1-5的数字编号，试管里有闻香条，旁边还有一张纸。
有人拿到之后看见纸上面写着几个名字，都是Aesthetic以往出过的香水产品名，什么意思很明显了，这是一场盲选测试。
“顾总，你这是几个意思？”刘伟第一个不愿意了：“让我们闻这种东西是要做什么？我一个搞营销的，又不是研究员，让我测这个干什么？”
张潇此时此刻脸上的表情也并不好看，他才明白过来刚才是被顾景之摆了一道，顾景之等的就是他的话。
不是老员工么，不是对公司产品很熟悉么，那你们就试一试，这就是顾景之的潜台词，张潇恨得牙痒痒，但他还是得忍着，让刘伟替自己发火。
顾景之没理会刘伟，而是不紧不慢地开口对所有人说道：“五个闻香条上都是Aesthetic旗下的经典香水，且香型味道完全不同，市场辨识度极高，并不需要专业人员，哪怕是路人，也能轻松分辨出来。我相信刘总，您是搞营销的，营销的基础是对产品熟悉，难道不是么？所以这个小测试对您或者在座地、熟悉公司产品的人来说，都不会是个难题的。”
李巽此时此刻十分配合地将一段测试视频播放出来：“这是我们在商场做的小型测试，参加盲选挑战的都是当时在逛街的人，在简单为他们普及过产品之后，休息30分钟，再将同样的试香条给参加测验者进行盲选连线，将编号与对应的产品对应起来。
加上我，一共500位参与者，五道题全部答对的有369位，最后是顾总的测试。
顾总的测试不同。从当天参加测试的人中随机选择的10位担任主考官，在我们的品牌专柜按照他们自己的意愿选择香氛产品，不限制数量，由顾总盲嗅之后填写产品名称。10位主考官一共随机选择了35款在售产品，顾总全部答对。”李巽说完把视频定格停在最后顾景之跟所有参与活动人员合影的页面上。
顾景之将后背靠在椅背上，环视一圈开口：“各位，大家都是公司的老员工，刚才张总和刘总也说了，诸位都对公司各个方面都十分的熟悉，但确实，大家岗位不同且非研究员，考虑到这个，我们降低了难度，选择的产品都是Aesthetic曾经的杰出作品，也作为节日礼盒全部给大家发放过，我查了一下，在座有人还领了不止一份。所以…”
声音一变，一股强大的压迫感伴随着顾景之一句——开始吧，席卷了整个会议室。
公司最高领导人做监考官，而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老总都成了考生。
有人擦汗，有人偷瞄，有人从容不迫。
考生相、众生相，考试，不管是什么时候都是相对公平的一种衡量方式，把所有人拉在同一条起跑线上，谁是千里马，谁是潜力股，看得清清楚楚。
一分钟，对于顾景之和李巽，或者说早已经答完的人来说过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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