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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景之的话，仿佛塞壬之王的歌声，绕着姜策的心尖儿，让姜策的脑中一阵嗡鸣。
“但如果你真的讨厌的话，就推开我…姜策…”
顾景之低声呢喃着姜策的名字，眼底是揉碎的月色。
姜策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的名字，成了击溃了自己最后心理防线的绝杀。
下腹炽热，他现在只剩下一个念头，然而身体的动作却远比大脑更快，等他意识到的时候，自己的手已经扣在了顾景之的后脑，只差一步，最后一步，几微米的距离，跨过去，他就能轻易得到那微凉的柔软。
两个人的呼吸已经急促到了顶点，车内充斥着浓烈的酒香和玫瑰的味道，一切的一切都刚刚好，只要再近一点……那渴望就…
“我恭喜你发财！我恭喜你精彩！最好的请过来不好的请走开……”
德华高昂的歌声无情地击碎了酝酿好的氛围，让人瞬间闪回到了过年买年货的时刻。
喜庆是真喜庆，但现在真的没有必要。
顾景之和姜策愣了几秒钟，在德华反复吟唱和手机振动中，顾景之扶额无可奈何的笑了一声，在驾驶位重新坐好，用力拍了一下方向盘对姜策说道：“你先接电话吧。”
姜策也有些尴尬，把手机从裤兜里掏出来，看了一眼来电人就赶忙接通。
顾景之侧目看着接电话的人，似乎表情越来越不对劲，这通电话没有打很久，姜策只是沉了说了句好，立刻过去，就挂断了。
“怎么了？”顾景之也顾不上刚才气氛被打断的不甘心问姜策：“谁给你打的电话？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姜策的脸色阴沉得骇人，嘴角微微发颤，顾景之一眼就看穿了姜策正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走了，你快点回家吧。”姜策说完就伸手要打开车门，但顾景之直接在驾驶位锁住副驾的门。
“你干什么？！”姜策有些急了。
“出什么事了。”顾景之又问了一遍，而且大有你不说今天你就别想走的架势。
“我妈…”姜策还在用手掰着车门：“我妈在抢救，顾景之我真的没时间跟你……”
“系好安全带。”顾景之启动车子：“愣着干什么。大半夜你要坐什么车去？打车难道不浪费时间么。”
话音尚未落地，一声轰鸣，车子已经飞离原地。
“泸水市第二人民医院。”姜策低声开口：“谢谢…”
顾景之车开的极快，车才刚刚停下，姜策就一把推开车门直奔抢救室，顾景之只是拔下车钥匙锁上车，再回头姜策人已经跑没影了。
抢救室就在一层最右边，姜策狂奔过去时，抢救室门口还有几个人在焦急等待。
王护士就在抢救室门口，看见姜策跑过来赶紧拦住：“里边还在抢救，你进不去。”
“我妈……”姜策声音哽咽住：“我妈她情况怎么样？”
“医生正在抢救，中途有过两次室颤，但幸好救了过来，手术还在继续…姜策啊你先坐一下，听话。”王护士拉着姜策到了一旁的一排长椅上坐下。
“一定要救救我妈妈，多少费用都行，我…”姜策眼泪从眼眶里打转，声音颤抖一直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多少钱都行……”
王护士叹了一声，双手握住姜策发抖的手：“我知道…就算你不说这些，医生们也会拼尽全力的，现在你妈妈脑内有出血，腺体神经丧失加剧，你…”
王护士的话还没说完，抢救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医生和护士都从抢救室里出来，姜策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站起身就要过去但被王护士拦住。
医生急匆匆出来之后大喊了一声：“赵亮的家属在么。”
之前围在抢救室门口的几个人立刻就围了上去，医生跟家属说几句话，然后护士递上了什么文书，里边有个男人颤着签了字，医生和护士就赶紧转身回去。
谁知道门还没关严，突然一声哀嚎，那几个人中有个年轻妇人，大喊了一声之后就脱力直接跌坐在地上，一时之间抢救室门口又乱作一团。
王护士拽着姜策再次坐下：“不是你妈妈的抢救医生。刚才你还没到的时候医生出来过一次了，姜策啊，你知道你妈妈的情况，属实不乐观，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不，不会的，我妈妈……”姜策用手抹了一把脸：“我妈妈不会有事的。”
第44章
“你……”王护士又叹了口气：“会没事的，现在咱们能做的就是配合医生对吧，先补一下签字，听阿姨的话，好不好。”
姜策点了点头，接过了王护士递过来的文件，知情同意书、手术同意书、压在最后的，是一张病危通知单。
“原来在这里……”
顾景之找不到姜策，问了值班的人才找到抢救室，但因为这家医院南北两翼都有，顾景之也不知道具体是在南还是北，走错了地方，又折返回来才找到了姜策。
“病人情况怎么样？”
顾景之扫视了一圈，没有看见医生，想必要么已经出来通知过情况了，要么就是还在里边抢救，而陪在姜策身边的护士，应该就是目前最清楚情况的人了。
王护士没见过顾景之，开口问道：“你是？哪一位的家属？”
顾景之指了指姜策，王护士明白了，又把刚才跟姜策说的跟顾景之重复了一遍。
“行，我知道了。我在这陪他吧，您去忙吧。”
姜策连笔都有些握不住，并不难写的名字现在却又千斤重。
好不容易签完，王护士带着文件，拍了拍姜策的肩膀才离开。
“会没事的。”顾景之对姜策说道：“我可以帮你……”
“顾景之！”姜策眼底通红怒视着顾景之：“谢谢你送我过来，但是，你现在真的不要再试探我什么，我真的没心思再听你说什么合同协议，我真、的，会揍你。趁我没动手，你走吧。”
“我……”顾景之从没见过姜策这样，整个人笼罩在阴影里，眼底里满是压抑不住的绝望、疲惫和愤怒，他想伸出手去抚平这份愤怒，但只是刚刚触碰到姜策的手就被一把挡开。
“你也听说了，发现得很及时，直接就进了手术室的，应该会没事。”顾景之坐在姜策身边轻声开口劝道。
“你知道病危通知单么，你觉得那东西是医生闲得没事随便打出来玩的吗？”
顾景之被姜策的话噎住，但他很显然不会跟姜策计较什么。
“你赶紧走吧。我没事。也不是头一次等在抢救室外边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明白，但这里边，是会死人的。”
顾景之看着姜策止不住颤抖的身体和极力抑制住哭声，心中一痛：“我其实也不是第一次见到抢救室……我…朋友…”
“顾景之。”姜策再次打断：“你是听不懂人话是么？我现在没心情听你说故事，真的。
不管是你还是你的朋友，我都不在乎。你们这种人，只要想，不管是需要换心还是换肝都不用排队。所以我不会跟你共情什么。”
姜策嗓音更加沙哑，用手肘撑在膝上，双手捂住脸，不再看顾景之：“算我求你，赶紧走吧。”
顾景之叹了口气，起身离开。而姜策只能低垂着头，他不敢看。
是不是自己真的错了？
这一路，他什么都不敢想，什么都不敢……他只能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没事的，没事，一定会没事。
手术很顺利的话，手术费大概要准备10万……ICU一晚上也要一万……还有药品，没有医保……有些药必须要现金支付。
家里那张卡数额明显不够，该怎么办……预支薪水？再打几场比赛？怎么办？
姜策觉得自己很可笑，在这样千钧一发的时刻，他只能在脑子里算钱，用这种方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真的活得很失败……眼泪无声地滑落，姜策觉得自己跌进了深潭之中，四肢百骸无一不冷。
突然间，姜策觉得自己的手背一暖，他整个人僵住慢慢收手抬头，面前的人竟然是已经离开了的顾景之。
“愣着干什么，手术好像还没完，把这个喝了吧。”顾景之把一罐冰可乐塞到姜策手里，而自己则拿着一杯咖啡：“凉点的东西可以帮你提提神。”
“你……没走？”姜策有些不敢相信。
顾景之叹了口气：“我在这陪你。”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顾景之喝了一口咖啡，不由得蹙起眉，艰难地做了个下咽的动作。
姜策心里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伸手拉开易拉罐递给顾景之，同时从顾景之手里把那杯速溶咖啡夺了过来猛喝了一口。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我不是告诉过你……”
“你看那边。”
顾景之打断了姜策的话，伸手指了指不远处长椅上坐着的两个人，姜策知道是刚才那些人留下等消息的家属，但他不知道顾景之让他看那边是什么意思。
“没有人应该一个人孤零零地等着。就是这样。所以我在这陪你，别多想什么，就是不想你这个时候你自己一个人呆着而已。”
顾景之伸出手握住姜策冰凉的手，这次姜策没有拒绝，回握住顾景之的手，像是溺水被捞起一般，暖意在两个人手掌之间流动。
“要不要靠着我，肩膀借给你。”顾景之歪了歪头示意姜策靠过来。
姜策摇了摇头，但顾景之不接受这个答案，强行让姜策靠了过来。
“闭一会儿眼睛休息一下，别把你自己熬累倒了。”
“我没事。倒是你。”姜策刚想抬起头，但被顾景之一把按住不让他动，姜策也没办法，只好再次靠着。
“真的没关系么？你不是还要去公司，要不就……”
“我是老板，又不用打卡。再说了，整个公司都是我家的，谁敢扣我钱？”
“谢谢你。”
时间一分一秒，都是煎熬，姜策盯着抢救室的大门不敢闭眼，他害怕只是闭了一下眼睛，跟母亲就已经成了天人永隔。
“小时候我害怕一个人睡，我妈妈就给我唱她家乡的小调儿哄我睡觉，生病了不想吃东西，她就想方设法把东西弄得很可爱，那种苹果做的小兔子，你知道吧，用那个哄我吃药。其实我小时候身体特别不好……”
顾景之其实特别怕姜策现在不说话，想找个什么话题，又怕起到反作用，现在姜策自己主动开口，顾景之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顺着他的话说道：“经常生病吗？”
“嗯，三天两头感冒发烧，都是我妈妈照顾我。
有一次我眼睛不知道怎么突然就肿了，我妈带我去卫生所看，医生说是麦粒肿没什么事，然后就让我回去热敷，可是越热敷就越肿。
我妈着急了带我直接去了城里，那里的医生说不是，里边的东西得手术取出来，要不然眼睛可能会失明。
手术的钱其实并不是很贵，但是我们家已经被我那个赌鬼继父掏光了积蓄，我妈只能到处借。
好不容易凑够了手术费，要住院两天先输液消炎，我那个继父以为我能做手术是因为我妈偷摸背着他藏了钱，又到医院闹了一顿，后来被保卫赶走，这才消停。
手术完我妈带我回家，被喝醉的继父打了一顿泄愤，我想护着我妈，但根本没用，我也被踹了几脚。
后来他终于喝多了自己趴桌上睡着了，我妈才敢从地上起来，抱着我回床上睡。她怕我睡着了乱动把纱布弄开，要是不小心揉了眼睛，还可能留下后遗症，她就一直攥着我的手看着我，一熬就是一夜，然后白天天亮了直接出去打工赚钱。”
姜策的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顾景之伸手给他抹掉眼泪，轻拍着姜策的后背，释放出淡淡的信息素安慰姜策。
“芍药吗？”姜策闻到一股淡香。
“嗯。”顾景之应了一声：“我的信息素有很多味道，芍药的香味有助于情绪安抚，对我自己没什么用，但可能对你会有些帮助。姜策…你妈妈真的很爱你。”
我很羡慕，但这半句顾景之噎回到了心里。
“其实……”姜策吸了吸鼻子：“我不是他们亲生的孩子。”
顾景之嗯了一声，他知道。
“我的意思是，我是我妈妈捡来的，我跟她……也不是血缘关系。”
顾景之一愣：“这我倒真不知道。”
姜策苦笑了一声：“我以前也不知道，后来有一次我那个赌鬼继父在外边赌输了，回家跟我妈吵架，让我妈把房本拿出来抵押，然后就在家到处乱搜，还要把我卖了换钱，他们吵得太凶，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倒了出来，我才知道我原来是我妈捡来的。
但是不管我怎么追问她在哪里捡的，我的亲生父母是谁，她一个字都不肯说，只是死死抓着我说我就是她亲生的。我那个时候接受不了，觉得她骗了我，甩开她拉着我的手就离家出走了。”
姜策声音哽咽，眼泪不停地往外涌，身体发抖双手死死攥紧几乎要把肉扣出血来，顾景之赶忙加重了信息素的味道，伸手抱住了姜策。
“如果那天我没离家出走，我妈她就不会被讨债的人打成那样……顾景之……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姜策再也抑制不住，放声哭出来：“是我……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她……我应该在她身边的……我应该让她拉住我。我真的不敢想，要是她没挺过来……我都没来得及跟她说句我错了妈妈，能不能原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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