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看着手中数值攀升到五百五的显示器,手都要颤抖了。
全星际都知道,精神损伤越严重,异能效果的可见度便越低。
换言之,当精神全面崩溃,异能也会随之消失。
哪怕是战场上首创严重的士兵,损伤数值都不会超越三百!
他这是做什么了精神损伤竟然这么严重?!
医生颤抖着手,条件反射要将数值掩盖住。
这里人多,他虽然不知道面前人是什么身份,但精神损伤数值能攀升到五百五的人绝对不是什么等闲之辈,这件事不能被太多人知道。
“小澄怎么样了?”枕蓉知急得不行,她站在最边缘,这个视角看不见医生手中的显示器。
医生下意识寻找主心骨,姜冕。
姜冕将数值看得清清楚楚。
越是如此,他喉咙越是艰涩得说不出话来,目光倏地定格在低垂着眼枕澄身上。
“他、他没什么事。”医生看姜冕不做主,便自作主张含糊道,“嗯,就是精神紧绷太久,累的。”
“所以他需要休息。”最为安静的谢时野突然开口,“去睡一觉吧。”后一句话是对枕澄说的。
医生极快反应道:“对对,得去睡一觉。”
枕蓉知本来还有很多话想和小澄讲,但既然医生都这么说了,她只好惋惜地点点头。
“那你好好睡一觉。”她低声说,目光含着担忧,“我都不知道你想做什么,如果不是恰好遇到了段星枚……”
接下来的声音,枕澄有些听不见了。
他被几人送进房间,躺到床上。
姜冕在路上的时候曾给飞船驾驶员打过终端,此时此刻,飞船上没有一丝一毫的信号。
枕澄不用担心系统突然出现。
他盯着天花板,忽然叹了口气,揉了揉脑袋。
他的精神海里,自始自终都存在着一道尖锐的疼痛。
虽能忍,但实在难捱。
枕澄试图复盘精神共振时,几人的反应。
虽然没人对他说结症所在,但他有预感,他的精神受创度肯定不低。
到了什么地步呢?
他想到什么微微偏头,伸出手,对准窗口的盆栽。
浅绿色的眼瞳从指缝里注视着绿意盎然的植物。
下一瞬,盆栽上的绿叶颤颤巍巍地抖动起来,如同打了催生剂,一朵小巧精致的小黄花在其间缓缓盛开。
异能还在。
但在下一秒,这朵小黄花便迅速枯败,如遇秋的落叶一点一点坠落到地面,几不可闻。
“……”
枕澄陷入沉默。
倒不是难过。
激怒系统的时候他就有所准备,接受并正视可能到来的后果。
此时此刻,枕澄想的是远在伊萨星的那棵大树。
大树会疯狂落叶吧。
沈然迟又该凶他了。
枕澄轻啧一声,忍耐着精神海里那阵疼痛,打开自己的终端。
他真挚并诚恳地对沈然迟发送以下信息:
【亲爱的朋友,如果你看到实验室后院那棵大树又掉叶子了,请不要担心,我没有出任何事,不信的话你可以询问姜冕姜元帅。】
【接下来我将配合联邦进行秘密任务,十天内终端无法连接信号,辛苦你再管理伊萨星一段时间,相信我,我很快会回到伊萨星。】
【以上。】
枕澄将这段话设置为自动回复,只要沈然迟联系他,这段话就会自动发送出去。
做完这一切后他才闭上眼,精神负荷严重,他确实累了,需要休息。
…
段星枚匆匆离开是为了断掉附近的信号。
这一代在联邦管辖区域,权重很高,连信号都直接由主脑控制,他没法在这种基础上随意使用自己的异能。
好在最后信号还是顺利关闭。
段星枚回到原处的时候才知道枕澄已经离开了,联邦高层还欲和他探听人体实验的事,段星枚根本不知道期间还发生了这些,无心聊天,微笑打发后他转头去了飞船停机坪。
段星枚来到飞船内部,一眼便看到了位置隔得极远的谢时野、姜冕二人。
“枕澄呢?”段星枚走上前。
姜冕看了段星枚一眼,沉默半晌道:“在休息。”
他眉心带着疲色,言语也淡淡的,令人心生疑窦。
段星枚狐狸眼微眯,盯着姜冕看了片刻,忽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姜冕垂目道:“嗯,他精神力出了点问题。”
精神力出了点问题。
如果真的是一点问题,眼前这个被誉为星际战神的男人根本不会露出这种疲色。
段星枚敛眉,再无平时那副温和的神态,他一言不发抬步,径直推开了飞船休息室的大门。
这艘飞船是战斗飞船,休息室不多,他只探了两扇门便看到了休憩在床上的枕澄。
窗外照进来的光稀薄中透着点冷,段星枚将门一关,走了进来。
这个距离下,青年的面容清晰可见,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带着点孱弱的气息。
段星枚坐在了床的一侧,他盯着这张昳丽白皙的脸半晌,问:“醒着吗?”
枕澄精神疲惫,睡意很浅,几乎在段星枚推门的那刻他就醒来了。
但对方又没开口,他便也没动静。
倒是没想到进来的是段星枚。
枕澄眼睫微动,睁开了浅蓝色的眼,迟钝地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段星枚。
“发生了什么?”段星枚垂眸注视着他,“看你好像很不舒服。”
“当然,头痛,精神受到点重创。”枕澄叹了口气,嗓音有些轻,说不出是提不起劲还是怎么的。
他将当时发生的事一一告诉了段星枚,包括系统的每一句话。
这一次,段星枚好半天没开口。
他看着枕澄,目光难辨情绪,不知过了多久才出声:
“你当时不该激怒它。”
“人总是有意气的时候。”枕澄别开脑袋,盯着天花板,“没忍住,就想挫挫它的锐气。”
第62章
段星枚这回沉默了更长时间。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枚芯片到底什么来历?权限又有多大?为什么可以像病毒一样寄居在宿主的体内?
这种危险之物,星际是明令禁止产出的。
段星枚并不清楚有关这枚芯片更多的消息。
当初二人谈起此事的时候, 枕澄对他有所保留,只说他偶尔受这枚芯片控制,必须配合芯片做些言不由衷的事。
芯片也会以发布任务的形式驱使他行动。
单从这方面来看,这枚芯片的智能性相当高级。
又或许芯片也不叫芯片,还有别的称呼。
段星枚低垂着眼,半晌没开口,最终还是枕澄看他状态不对, 费力地探出手戳了一下他的手腕,开口宽慰说:“想什么呢, 又不是什么大事。”
段星枚微顿, 低首视线扫过枕澄泛着苍白的指尖。
他无端伸手, 卡住了对方的手指, 掀起狐狸眼看他, “你倒是心大,精神受创还觉得不是什么大事。”
枕澄觉得他这动作很奇怪,不由自主想躲开。
可段星枚用了点力道, 扼住枕澄的手指,使其没法逃离。
迎上青年颇有些疑惑的目光, 段星枚语气仍然温和镇定,“有想过精神力受创降低后该怎么办吗?”
枕澄瞥了眼他的手, 说道:“……没有想过, 我一直在休息哪有空想这些。”
“但我真觉得不是什么大事,精神力降低就降低, 又不会死。”
段星枚说:“你对生活的要求就只有活着吗?”
“没有。”枕澄想叫他放手,“我刚刚那话仅限于精神力降低这种情况, 正常情况下我的生活要求当然不低。”
话音刚落,他便叫段星枚放开自己的手。
段星枚不仅没有松开,反而还垂首手指往上,扼住了他细白的手腕,牢牢攥紧。
枕澄看不懂他的行为,“你干什么?”
“没干什么。”段星枚说,“闲着没事,随便抓一下。”
枕澄:“……”
不是很理解。
枕澄也没什么精力挣扎,便由着段星枚去了,他叹了口气,再度提起系统,“其实那个芯片更准确来说,应该称呼为系统。”
“它是世界之外的生物,不是我们星际本土产物。”
枕澄道:“这么说听起来可能有些扯,但确实是这样的,系统给了我一本书,里面写的是这个世界主要人物的未来,包括你。”
段星枚问:“你呢?”
“我?”枕澄怔了一下,以为段星枚会追问自己的未来,却没想到对方最先问的竟然是他。
“你的未来呢?”段星枚没有表示不相信,只这么问,“这本书里你是什么命运?”
枕澄沉默了一下,“你就当里面没我吧。”
段星枚难得拧眉,狐狸眼挑起注视着枕澄,看了好半晌。
“……那你说说,我最后是怎样的命运?”他问。
“在大众意义上,你的结局很好。”枕澄说,“你跟……曼温,跟曼温联手,在星际联邦声誉不低,人人敬重,事业蒸蒸日上,前途大好。”
“曼温?”这个名字对段星枚来说即陌生又不陌生。
不陌生在他经常能听见这个名字,且对方偶尔会出现在联邦行政区,他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偶尔会简单打个招呼。
陌生在他跟此人确实是没有什么私交,段星枚也无法想象,是怎样的契机才会将他和这么一个人捆绑在一块,成为利益共同体。
段星枚片刻又问:“那姜元帅呢?”
“和你差不多。”
“哪里差不多?”
枕澄停顿了一下,“你们都和曼温强强联手,结局大好。”
段星枚皱了下眉,冲淡了平日面上总带着的温和感,“祁朝呢?他们关系似乎还可以。”
“一样的。”
“房间外面那个谢时野呢?”
“他我不清楚。”枕澄的回答总算是不一样了,“他不在里面。”
“看起来曼温是中心这条线,他挺重要的吧?”段星枚看破本质。
不等枕澄应答,段星枚冷不丁又来一句,“那曼温什么时候死的?”
“……?”枕澄古怪地看段星枚一眼,“人家没死。”
段星枚看着枕澄,“他天天这么咳,用一次异能就预支一次生命力,没死?”
虽然是有些怪,但事实确实就是这样。
曼温没有死。
枕澄自然道:“反正你们都挺好的,结局一片光明。”
段星枚不讲话了。
他就这么注视着枕澄,目光从那双柔软的浅蓝色眼瞳上一扫而过,半晌,本欲说些什么。
门口却响起另一道声音。
“我能进来吗?”是谢时野。
枕澄提了提声,“能,我没有睡。”
这句话落下后,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谢时野率先走进来。
身后跟着姜冕。
两人没有搭理对方,进来后目光就集中在……枕澄被段星枚握着的那截手腕上。
不是说握手腕不行,平心而论这也不算是什么很亲密的举动。
可做出这个行为的是段星枚。
这就令人值得深思。
谢时野目光停滞一瞬,盯着两人的手一言不发。
他身后的姜冕快步上前,直白多了,垂首看着枕澄这截白皙的手腕,淡问:“怎么忽然牵着手?”
如果不是姜冕提醒,枕澄险些忘记自己的手腕还被另一个人牢牢桎梏着。
他想到这里,这才恍然挣扎了一下,随口说:“你管这叫牵手?”
扣个手腕而已,和牵手还是不一样吧?
段星枚倒是自然而然顺着枕澄的力道松开手指。
他微微一笑,霸占着枕澄床边的位置,询问几人,“你们有话要和他说吗?”
两人不语。
自然是没有什么话。
只是觉得段星枚在里面待的时间实在太久了,他们放心不下才进来的。
姜冕探究地看着段星枚,心底想的还是两人刚刚手碰着手的画面。
段星枚坦然回视,声线优雅缓和道:“怎么了姜元帅?”
“……”姜冕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眉骨敛了敛,看向枕澄说,“你的精神共振数值达到了五百五,身体有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五百五?
段星枚顿时看向枕澄。
他不清楚这一点,看枕澄聊天时态度轻松自然,还以为并没有严重到那种地步。
结果五百五……吗?
他十分清楚这个数值的高度,也正是因此,段星枚的神情渐渐变了。
他站起身,凝视着枕澄,想说什么,但枕澄没给他机会。
“是吗?”枕澄表示自己也是刚刚才知道的,“五百五的话,我的异能还在,不幸中的万幸了。”
谢时野走到床的另一侧。
无人注意他,他自顾自捡起了坠落在地的枯败小黄花,而后抬起褐色的眼瞳,默然盯着窗边的绿盆栽看。
绿意盎然,生机勃勃,是产不出这种败落的花的。
谢时野渐渐收拢手指,将这朵花碾在手心,默不作声抬起褐色眼瞳看着枕澄说,“为什么你的精神力会创伤到这么严重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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