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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人嫌落水后(穿越重生)——今州

时间:2024-07-06 10:18:43  作者:今州
  “闻所未闻……”顾小灯揉揉后颈,试图大力出奇迹,“所以你究竟为什么帮我?我难道是你前世认识的人的转世吗?”
  萧然不答,只垂眼拢人偶,落花堆积到人偶颈间时便停下,手里的人偶便是一个无头的,更瘆人了。
  顾小灯还想追问,忽然身体一阵哆嗦,莫名抽搐着抱住了自己的胳膊,打着寒颤道:“怎么回事,我这会不也是一道鬼魂么?怎么还能感觉到又冷又疼?”
  萧然抬眼望向虚空,凝神半晌,才解释给他;“是你在现世留下的血涌进了别人的身体,短暂地让你感受到了别人的五感。”
  顾小灯呆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我留下的血都做成药了,你说涌进别人的身体,现世我只把药给了三个人,难道是他们受伤生病了?”
  “你若是想知道实况,我可以送你的魂魄去那些地方。”萧然看向他,“小灯,你想去看么?你可以飘去那里,直到你现世的血稀薄到我感受不到,我便会拉你回到此地。”
  顾小灯踟蹰了一会,到底嗳了一声:“那……麻烦你了,我还是想去看看。”
  有他的药的三个人,一个生母安若仪,一个初恋苏明雅,还有一个兄弟顾瑾玉,这三人无论如何,他都觉得是于己至关重要的存在,来日面见时如何再说不迟,他只担心他们出现了生命危险。
  萧然没有多说,只吩咐他闭上眼,顾小灯听话照坐,额上传来轻轻的一触,风声从耳边拂过,再睁开眼睛时,他就去到了新地方,亲眼见到了那些人。
  他一共飘了四次。
  第一次和第二次都是到顾瑾玉那家伙的身边,看顾瑾玉像砧板上的死鱼一样奄奄一息。
  顾小灯怨他一直以来的欺骗和虚伪,可他见他惨得生不如死,还是会觉得难过。
  他不希望顾瑾玉死,虽然他一点也不原谅他。
  第二次飘过去时,他又见到重伤成破烂状的顾瑾玉,但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在给顾瑾玉紧急医治的年轻人,那人皱着眉绷着脸,年纪轻轻就有了一股老长辈的气势。
  五年不见了,顾小灯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他牵挂了许久的义兄张等晴。
  顾小灯一直看着义兄,看到萧然提醒他时间快到了,他才草草地朝顾瑾玉道别——他直觉濒死时的顾瑾玉灵魂出窍了,能看得到他。
  他怕吓死他,都不曾重话。
  第三次飘出去时,顾小灯降落在一个金碧辉煌的地方,他看到生母安若仪面无血色地躺在病床上,周遭似乎是宫殿,想来是皇宫之中。
  顾如慧坐在病床边,身形单薄得像是纸做的,与顾小灯记忆里最后一次见她时还要再瘦些,看着便像是经过了什么艰苦。
  而在她们母女的不远处,还有一个高挑的女郎,穿着绣有暗色龙纹的玄衣,无喜无悲地凝望着。
  顾小灯飘去蹲到安若仪床前,见到她脸色奇差,竟比当日在顾家里的状况还要更差。
  他不禁叹息着喊她,刚喊一声,安若仪紧闭的眼睛便悠悠睁开,迷糊地唤他:“小灯。”
  顾小灯放下心来,伸手在她眼前挥挥:“母亲?王妃娘娘?别怕别怕,你再坚持一会,二小姐这就喂你喝药,你服下药,身体就好很多了。”
  安若仪的眼珠子缓慢地转动着,眼睛几次扫到顾小灯跟前,却都没有焦距,看来是没能看到他。
  顾如慧哄着安若仪喝药,她却有些茫然地别过脸,声线含糊地迷茫道:“喝完了,小灯就不见了。”
  顾如慧耐心地哄骗她:“没有的事,四弟就在东林苑里,母亲想他了,等您休息好了,明日就唤他到跟前来,您先喝药好不好?”
  安若仪被哄着喂下了一勺药,顾小灯也在一旁鼓励,鼓励了三勺后,他的身形就开始变透明了。
  安若仪明明看不见他,却似乎心有灵犀地感应到了,说什么也不愿再服药,枕面一点一点地被泪水浸湿。
  顾小灯无法,他没有侍过疾,不知道安若仪神志不清时是这个模样。
  他只得围着病床飘来飘去,指望顾如慧能哄好。但顾如慧似乎也精疲力竭,慢慢放下凉了的药盏,安静地守着安若仪,轻哑地说:“母亲,请您多一点生志,再多活一些时日吧,您若是这么早解脱去了,我也不知苟活着有什么意义了。”
  顾小灯听得心惊,不远处那个一直无动于衷的玄衣女郎这回动了起来,快步走到病床前,端起那冷药,面无表情地给安若仪灌了下去。
  顾小灯虽觉得这气度不凡的陌生女郎太过强硬蛮横,但也觉得事有轻重缓急,喝了药就好。
  他一点也不认同顾如慧口中的死亡即解脱,这算哪门子解脱,不过是生前所有的郁结攒到最后一刻,自己骗自己放下罢了。郁结不疏通,死后若有鬼魂那也是执念满身的,那萧然死了多少年了,如今不也还是困在经年的郁结里吗?
  安若仪被灌得猛,禁不住虚弱地咳嗽起来,顾如慧回过神,一边照顾她一边推开那玄衣女郎,似乎想斥骂,但又生生咽下,竟转变成一句恩谢:“多谢陛下。”
  顾小灯没注意到这小插曲,一颗心只专注在呛咳的安若仪身上,代顾如慧同她说话,两人逆转了身份,子为双亲母为稚子一样:“您好好的,只要身体好,不就有希望等到夙愿以偿的那一天吗?您说过您要亲眼目睹……嗳,您看,您还有好多事没见证过。”
  安若仪艰涩地呢喃道:“小灯。”
  顾小灯的时间到了,他的身形已化作透明,将要飘回幻境的前一秒,安若仪那散漫的眼神忽然凝神,焦距定在了他脸上。
  但顾小灯就在这时飘走了。
  最后一次飘荡时,顾小灯犹豫了半晌。
  顾瑾玉和安若仪他都见到了,最后一次只能是苏明雅了。
  他不清楚还要以什么心情去见这么一个人。
  恋慕几年的人,当日白天还言笑晏晏地握着他的手耳鬓厮磨,当夜就能冷酷地把他送到别人手上,再言笑晏晏地同别人一起评断他相貌,嘲讽他低贱。
  他竟然能把变脸功夫修炼得这么出神入化。
  顾小灯想了又想,还是飘了过去。
  他飘到一个相当熟悉、又大不相同的地方,他能认出这地方是遵照着广泽书院里的竹院所建,只是大了数倍不止,华丽又气派,优雅又雍容,一如苏明雅过去带给人的感觉。
  至于现在,不过是一团散发着腐烂气息的败絮。
  顾小灯飘到苏明雅身边时先吓了一跳——与前面两人不同,苏明雅不是在服用他的药,而是在放血。
  这清幽雅致的里屋里只有苏明雅一个人,没有点灯,没有开窗,但有一架晶莹剔透的新的水晶缸,装在里面的海月水母悠悠地浮动,不时发出一缕微光,如此微薄地支撑成这偌大宝地的深夜光源。
  苏明雅安静地坐在小桌前,垂着一只左手独坐,鲜血从手腕上的一道口子缓慢但不停地滴落,地上已有了一小摊血泊。
  他还有呼吸,眼睛也没有闭上,看着不像是神智不清的样子。
  顾小灯看不懂,更不明白他在做什么,为什么这么放任着身体里的血流走。
  这很伤身。
  他曾经在私下里悄悄喂了这个人两年的药血,好不容易才把他的身体调养得脱离了天生病弱导致的危弱,脱离了哮症不定时发作的窒息。而一具康健的身体本就是苏明雅的愿望,他也确实珍惜来之不易的康健,可眼下是在做什么?顾小灯一点也不懂自毁根基。
  难道苏明雅是被什么歹人弄伤了,一时叫不到仆从,脑子没反应过来,才呆滞在这儿任由放血?
  顾小灯杵到角落里,想了一堆最蠢的可能性,仍旧无法解释苏明雅为何连最简单的伤口包扎都不做。
  正想着,微光中的苏明雅忽然低低地开了口。
  “小灯。”
  顾小灯歪着脑袋望去,不太确定苏明雅能不能看到他。
  他只是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地飘着。
  “你怎么这样傻。”
  苏明雅忽然轻声说着。
  顾小灯不太赞同,心想,连一道小口子都不懂得包扎的混账有什么资格说他?
  罢了,送出去的东西泼出去的水,苏明雅要怎么处置那是他的事。
  顾小灯飘过来是想看一眼苏明雅是死是活,既然他看起来不像蹬腿的样子,那就算了。
  他闭上眼试着和萧然沟通,没有等到萧然拉他回去,他主动提前飘走了。
  他没想同苏明雅吭一个字的声,即便苏明雅很可能听不到。
  *
  这四次飘荡,在顾小灯感受到的时间流速里,不过就是一刻钟的功夫。萧然没有告知他飘去的时间点是何时,他也没有意识到幻境一秒,现世过了几时。
  包括待在幻境中的所有时间,在他的感受里,不过就是度过了一个怪异的上午或下午。
  阳光明媚,他得奇遇,恍如小憩的小梦。
  萧然重复着用落花堆人偶、人偶散成花的循环活计,他大概是知道了顾小灯是个话唠,而要堵住一个笨笨小话唠的嘴,最好的办法就是唠过他,牵着他的话题,避开一些无需再提的致命点。
  顾小灯对人与人的故事感兴趣些,也敏感些,对萧然所说的种种时空概念、千年因果不太能捋清,倾听时便去捋自己力所能及的,五指不断捋长发,纷扬落花过手背。
  萧然与他讲述了许多历史长河中的故事,还谈到了百年前的煦光帝高骊和狮心后谢漆,因为那对帝后做了一些对他极为不利的事,导致他如今只能抹净自己的存在,小心翼翼地不引起高家的注意。
  换在百年前,他可曾是以鬼身的意志,操控晋国数百年,掌握异世近七个,现在都不行了。
  萧然讲述得不平,顾小灯却听不出什么抱怨的意思,他想,萧然这只鬼已经隔绝人世太久太久了,除了对死去爱侣刻骨铭心的执念,对待其他万物的感情早就被时间湮灭了吧。
  看破不需要说破,尤其是自己也疑似是这一桩痴缠旧闻里的当事人。
  但顾小灯还是在萧然停下时,闲话一样问他:“萧然,我是你那个倒了八辈子霉的爱人的转世,对吧?”
  萧然怀里的无头人偶又被一阵风吹散。
  顾小灯捡起一片枯萎的落花,放在掌心里观察它的凋零:“那什么,一个人只有一生,因为经历只有一世,记忆就只有一生,你要是把执念发泄到陌生的转世上,那就既跌份又过分了。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活法,你用帮助为借口,用非人之力干涉我的人生,干涉我的时空,其实也很惹愤怒的。”
  诚实或许会和瘟疫一样互相传染,萧然没有说谎,也没有掩饰,只是抱住不成人形的人偶说:“对不起,我忍不住。忍不住思念,也忍不住不干涉,攒够了余力,便想见见你们,见你们心如刀绞,我便想用手上剩余的这点能耐,帮你们脱困。”
  顾小灯把落花放到地上,认认真真地坐好:“我说,萧然,差不多了,饶了我们吧。在这世上,我真是找不到比你更过分的人了。”
  萧然执拗道:“这百年来,我所干涉的已经不多,我只是守着你们,倘若你们安好,我便没有打扰。”
  顾小灯想骂人……骂鬼:“这种所谓的守望很恶心,还很可怕!”
  “我知道。”萧然抬眼看他,眼中没有湿意,只有苍凉的执拗,“小灯,我知道,对不起。”
  顾小灯搜肠刮肚地想要狠狠骂他,萧然却骤然伸手,冰冷的手贴在他额头上。
  顾小灯只觉脑子里传进了一缕微凉的冷意,顷刻之间便神思恍惚地感到困倦。
  萧然低头来,额头与他眉心相贴:“不用怕,等你醒来,一切就像一场短暂的黄粱梦。你……你们都不愿意见到我,可我想见你们,我来记住你们就可以,你们不必记得我。”
  顾小灯已然听不太清,眼皮沉重地阖上,身体摇晃着往前栽倒,一举撞散了萧然怀里的落花人偶。
  萧然环住落花里的顾小灯,半晌,也只是跟着一同闭上眼,话是对顾小灯说的,也像是一场予己的千年的催眠。
  “睡吧,待你醒来,你会身处一个更好的时空。”
  一阵良久的寂静之后,萧然睁开眼,低头对着空空如也的怀抱轻声:“你所爱的人,和爱你的人,都簇拥在你四周,他们匍匐在你脚下,等你一句……最寻常不过的问好。”
 
 
第51章 【出水】
  洪熹二年的十二月冬,顾瑾玉结束了北征的乱象,预备在新春前收兵和钦差团回长洛。来时五个主将只有他一个回去,他一人登临高位,脚下便有难以数计的骸骨。
  三皇长女高鸣兴将与他同行,原本苏明韶也当同行,但她似乎收到了什么急报,提前十天赶了回去。
  高鸣兴表面虽和顾瑾玉不对付,但因为祝留的缘由,私下还算可以,便抱刀拐进他营帐里追问:“顾瑾玉,苏家遇事了,不会是你从中作梗的吧?”
  顾瑾玉不动声色地解下腰刀擦拭,警惕任何一个带兵器近身的,故作不明所以:“我什么也不知道。苏家不是正如日中天,能出什么事?自庙堂到边关,苏家有文臣有武将,要金矿有金山,要良田有万地,他们能有什么事?”
  “事不小,苏宰相遇袭了。”
  顾瑾玉擦拭刀鞘:“权势中人,哪个不曾遇到暗杀?何以苏家遇袭,您问责我,那么我前头屡屡遇刺,也能反过来怀疑到苏家头上了。”
  高鸣兴崇武,厌恶弯绕,登时死鱼眼:“顾瑾玉,相识不少年了,你不用在我面前装孙子,别说苏家遇袭我怀疑你,葛万驰被杀我都疑心和你脱不了干系。看在交情上,我好心提点你一句,你杀人杀不干净,小心把浑水搅大了淹到自己,皇姐今天能用你做臂膀,明天也能断肢另接。”
  顾瑾玉敷衍地道谢:“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高鸣兴粗俗地回了声“说个屁”,大步流星地来,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顾瑾玉的视线这才从刀柄上离开,无声地冷笑起来。
  他觉得他和葛东晨、苏明雅等人的互相撕咬很好玩。
  只是没冷笑多久,花烬从外面飞回来啄他磨鸟喙,直系下属也扎进营帐来,递上了长洛最新的消息。
  顾瑾玉任由花烬在肩上扑腾,展开信笺一看,眼中便烧起了火。
  【女帝找到了安若仪与顾如慧,现秘而不宣地安置于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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