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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人嫌落水后(穿越重生)——今州

时间:2024-07-06 10:18:43  作者:今州
  顾瑾玉这个同辈之中的佼佼者,苏明雅自认识他起便不喜欢。
  他不喜欢顾瑾玉那双冷眼,那副表面含笑,实则对一切都饱含漠视与轻蔑的冷漠眼神。
  俯视一切的特权理应只有他苏明雅能有。
  更遑论他们同年而生,自记事起就活在父辈若有似无的比对之下。苏家门楣高于顾家,苏家是顾家竭尽全力奔赴的终点,但顾瑾玉的强健是病弱的苏明雅抵达不了的终点。
  顾瑾玉想要什么都能得到,皇太女鹰犬的位置,顾家世子的特权,未来新朝的领袖,一切未来都在徐徐铺展。
  现在顾瑾玉的未来似乎出现了一个新的志在必得的东西,这东西的耳朵上甚至烙印了皇家喜好的标志。
  而这小东西此刻就在他面前兴致勃勃地吹着竹叶,毫不掩饰地向他示好,请他赏玩。
  顾瑾玉是否也像其他人一样看着顾小灯呢?
  如果是,那么把顾瑾玉中意的东西拨过来,那会是很有趣的事。
  “我吹完啦!”顾小灯吹完了乡间的欢乐小调,开心又怅惘地搓着竹叶,“真好,我在苏公子这里也可以做一些不太被允许的事情。”
  苏明雅温和道:“以后若是你需要避风港,就来这里找我。”
  顾小灯笑意一顿,不合时宜地想起早上奉恩和他说的那一番“向上攀附”“向下滑落”的话,他不应该在苏明雅的善意里想到这个的。
  他觉得苏公子是脱俗的世外清贵人,不应该被归纳在尊卑体系中。
  他想和苏公子当朋友,当仙人和慕仙的凡人,不想当攀附与庇护的那等尊卑关系。
  顾小灯想通之后笑起来:“书院里的日子还很长!以后孤单时,我就来找苏公子串门。”
  苏明雅便轻笑,很有耐心地等待他的下一次到来:“好。”
  *
  顾小灯一路小跑回自己的屋舍去,他还穿着在苏明雅那儿换的新白衣,自己那身系了禁步的衣裳就抱在怀里,没有禁步他便能痛快地飞奔。
  一进屋,奉恩的眼神有些奇怪:“公子,你午膳用了吗?”
  “吃了,吃得很饱。”顾小灯把怀里衣裳晃晃,“我在苏公子那边吃的,他那儿的规矩大,给我换了身衣服,奉恩,你把我这个衣服上的禁步拆下来吧?我下午要上武课的……”
  “你在他那儿吃饭?”
  身后冷不丁传来个清冽声音,顾小灯吓了一跳,一扭头,看到顾瑾玉倚在里屋的门扉,正歪着脑袋看他,及颈的发梢因风轻晃,和苏明雅呈现了截然不同的俊美意气。
  顾小灯喜出望外:“哎呀!你怎么在这!”
  不等顾瑾玉开口,他便高兴地跑到他跟前去,一张嘴就是噼里啪啦的废话:“你没回西昌园啊?吃饭了吗?你真会吓人,上午也是,突然就出现在我背后,对了你在外州的三个月顺利吗?上午听你讲那些军务政令,听得我瘆得慌!”
  顾瑾玉听了一会便觉得闹耳朵,挥手让奉恩下去,转身走进里屋去,靠着窗边坐下,顾小灯哒哒跟来,衣服都没放下就坐到他身边去。
  顾瑾玉打断他的话痨:“听云霁说,你昨天被人打了,疼吗?”
  “还好还好。”顾小灯把衣服叠在腿上,笑着背手去摸后背,“说实话这点疼算不得什么,我天天让奉恩和奉欢按着拉骨头,那个锻体才是真的疼,拉这么久了我也还是会觉得疼。也许我如今对这类痛感迟钝了不少,我以前就皮糙肉厚的,现在更结实了。”
  “你皮糙肉厚?”
  “昂。”顾小灯话题跳跃,并掌比划自己的额头,“瑾玉,我们好久没见了,你看我长高了没?拉了这么久的骨头的!虽然还是没有你高,但我也窜个了,快点夸我!”
  顾瑾玉看了他一会,抬手往他脑袋上一盖:“是长高了。”
  顾小灯心情大好:“我下午上课,你会像上午那样参与进来吗?”
  “我待会便回西昌园。”顾瑾玉收回手,“父王那边有事找我。”
  顾小灯的笑容就凝固了,先是蔫哒哒的,紧接着又振奋起来:“那我们多聊聊天吧!好久没见了,我连你去了外州都不知道,这都三个多月了,你在外面过得还好吗?头发短了,是作战时被削短了吗?”
  “……你总在奇怪的地方异常敏锐。”顾瑾玉抬手拨了拨短马尾的发梢,“当时差点连脑袋都被削了。”
  顾小灯目瞪口呆:“这么凶险!谢天谢地,你脑袋还好好的。”
  顾瑾玉没有解释削他的是顾平瀚。
  他这次到外州,遇上了和顾小灯养父有千丝万缕关系的江湖人,张等晴被他们带走了。
  而他在那时胆大包天地,试图离开顾家,回到他原本该回去的江湖。
  可惜他此行没有把放在顾家的千里马北望带去,他骑着一匹普普通通的军马,不过跑了三天,它便累死了。
  他垂下手,侧首看眼睛亮亮的顾小灯,突兀地轻声问他:“我亲娘是什么样子的?”
  顾小灯眼睛特亮,丝毫不觉得这问题来得无厘头,只朝外望了两眼,接着凑到他耳边去用气声说话:“天爷啊,我等了好久,你终于肯问我有关生身父母的事啦。”
  顾瑾玉垂眸轻笑:“你不是把七岁前的记忆都忘光了?”
  “去年被关在禁闭室里时,我在梦里见到她了。”顾小灯仔细小声地和他说,“她是个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吃货。我都怀疑她当初会躲到顾家来,可能是因为顾家的饭菜做的太香了,她藏到这里来,天天顺手牵羊吃好吃的。”
  顾瑾玉又笑:“这样……那我亲爹呢?”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了,义父也没有告诉过我。”顾小灯戳他胳膊,“但是你看你自己长的什么模样,盘靓条顺的,学什么都快,干什么都有天赋,你亲爹肯定是江湖上长得好看又厉害的人,应该不会很难找的。”
  “判断得毫无依据。”顾瑾玉抬腿踩跟前的椅子,手肘搁膝盖上,有些放浪形骸的模样,“你父王和母妃都是能人,你不像他们,白沙在涅,与之俱黑,和天生关联大不到哪里去,什么环境才有什么样的人物。”
  顾小灯福至心灵:“哇,你是不是在外州碰到和我们有千丝万缕的江湖人了?”
  顾瑾玉抬眸看他,想到张等晴被带走之前的夜谈。
  【不要告诉小灯说我被带走了,就说我在顾平瀚的军营里参军,他已经很担心我了】
  【我知道顾家不适合他,可是你看,江湖的恩怨和你们世家的凶险不相上下,我可以回江湖去,小灯不行,他好不容易才从江湖脱身的,他还那么小,顾家再差也不会比他七岁前待的地方差】
  【顾瑾玉,你永远不知道小灯七岁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就连他自己也忘了,但我和我爹记得,那是我们父子欠他的】
  【可是在这世上,欠他最多的是你,也只能是你】
  【你这辈子要做的就是牢牢把握这条偷来的命,不停向上,做到人臣,保护好小灯】
  【就算你流着江湖的血脉,江湖也没有你的一席之地,你和小灯一样,只能徘徊在江湖和庙堂的夹缝里,你在这世上找不到第二个殊途同归的人了】
  【顾瑾玉,没人能忍受一辈子夹在窄缝里,你下次再算计小灯时,你掂量掂量】
  “顾瑾玉?你说话啊。”顾小灯撞撞他,“碰上什么江湖的奇人异事了吗?”
  顾瑾玉回过神来,轻笑:“听到一些传闻罢了。”
  “你心里憋很久了吧。”顾小灯戳戳他膝盖,“这些你只能跟我聊聊了。你要不是这么忙,我真想跟你聊上三天三夜,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的。”
  “那便说些此刻的。过去的更改不了,未来尚有转圜。”顾瑾玉低头轻撞他额头,“在书院里过得如意吗?”
  “一半一半吧。”顾小灯开心地反撞回去,两人跟斗蛐蛐一样碰头,他在这孩子气的亲近里倍感亲昵,叽里呱啦地和顾瑾玉说自己受的那些气,内容都幽默起来。
  顾瑾玉轻声道:“这都是必经之路。我昨天让花烬叼着发簪,你以后可以常戴……”
  顾小灯忽然凑到他跟前去,仔细看他脸上的每一处细节:“诶?”
  顾瑾玉低头看他:“嗯?”
  顾小灯严肃道:“顾森卿,你去皇宫当伴读,是不是也受欺负了。”
  他的语气没有半分疑问,总是在一些细节的共情处敏锐得让人酸涩,脸上挂着一副“他们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帮你骂他们”的幼稚神情。
  顾瑾玉静静地看着他,片刻才答话:“那不叫欺负,皇宫里的一切都是恩赏。”
  顾小灯嗳了一声,抬手去拍拍顾瑾玉的脑袋瓜,话痨的人忽然不啰嗦了,便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用擅长的言语去安慰人了,于是以受害者的共同身份诉诸于触碰。
  顾瑾玉只是发了会呆,便发现自己被顾小灯稚薄地拥抱住了。
  他愣住了,莫名又觉得安心,索性靠在顾小灯肩头,如张等晴走之前所说的,掂量,反复掂量。
  顾小灯拍着他脊背,絮絮叨叨地闲话:“树杈子,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帮我取山卿的名字呢,有什么好含义吗?”
  “一己为山,一己为森,就是这样而已。父王要是给你取名,无非就是那些寄托他愿景的附庸俗名,母妃要是给你取名,也不过是遵循上位者喜好的风雅烂名,让你自己取,你又取不到比小灯更开心的名字,不如我自作主张地给你安个自由点的假名。你不喜欢新名字,不喜欢新身份,怨怪我就够了。以你现在的尊卑位置,你也只能怪一怪我,怨恨不了他们。”
  顾小灯听震惊了,扳着顾瑾玉的肩膀直视他:“哇,你还是你吗顾森卿?你居然能跟我讲这么多!还这么坦陈!去了趟外面,转性啦?别吓我哦。”
  顾瑾玉只是用他那双幽深的眸子看着他,不像以前那般总挂着惯性的微笑,冷漠就是冷漠,阴郁就是阴郁,厌世就是厌世。
  他低头靠回顾小灯的肩膀:“你就当做是吧。”
  顾小灯心里是听取蛙声一片,他喜欢顾瑾玉如今的松弛和坦诚,这很好,不用粉饰什么。
  什么是兄弟?这才是真兄弟啊!
  顾小灯来劲了,继续拥抱他的好兄弟,抱着晃晃,又小声问了他:“你为什么突然去外州随军啊,是父王强迫你去的嘛?”
  “是,也不是。他喝令我去,但我心里也想。我到外面去,想要亲眼看看三哥选择的路。”
  顾小灯竖起耳朵,他就知道顾瑾玉和顾平瀚的兄弟情很拧巴,大概是寄托着仰望、嫉恨、蔑视、又惺惺相惜、荣辱与共的互为取补。
  “父王知道我在怎么想,知道我在看,知道我在学,所以他让我去亲眼看看,不管三哥怎么挣扎,最终也只能挣扎在顾家的圈子里。三哥挣脱不了顾家,父王便借着他,让我不要痴心妄想逃脱顾家的控制,没有人能离开错综复杂的权势罗网。”
  顾瑾玉把半身重量放在了顾小灯身上,低低道:“山卿,我们都在这里,不知要花多少时间,才能熬走这索然无味的成长。”
  顾小灯惊呆了,他又扳正顾瑾玉与他直视,大哇特哇:“兄弟,好兄弟!”
  顾瑾玉:“……”
  “怕什么啊。”顾小灯大力拍打他,把他拍打得短马尾直晃,“我们这么年少,时间多的是!要花多少时间就多少啊,肯花时间才是最重要的!”
  顾瑾玉望着他,正想一笑,花烬从窗外飞来,敲敲窗扉。
  “父王要我过去了。”顾瑾玉起身,身上的少年意气和沉沉死气交错着,“我至少会有半个月时间忙碌,你只管安心学功课,在这里要是吃了亏,尽量去找祝弥。”
  他已经要往外走了,又折身回来弯腰搂住他:“我给你的那支发簪,记得常用,奉恩不让你戴,你便试着用公子的权威压一压他,这不会伤到他们。我以前和你说过的话依然不变,离葛东晨远一些,需要亲近谁人时,就找关云霁。”
  “还有……”顾瑾玉有些阴沉地将他抱紧了些,“离苏明雅远一点。”
  *
  顾小灯的修习日子平静了下来,不知道是否因为葛东晨前头帮他暴力敲打了那些欺凌他的人,这几天他的生活极其平静,平静到让顾小灯都有些不适应。
  他向来擅长随遇而安适应环境,之前有人来和他过不去,他不痛快地与之斗智斗勇,每天到学堂来都揣着十足的精神劲,和明显发散恶意的霸道同窗斗志昂扬地抬杠,现在没人来招惹他,他便慢慢松弛下来。
  而后他发现一个不容小觑的问题,其他人若是不来挑衅使绊,那他就彻底与人绝缘了。身处学堂的集体中,其他人都三五成群各自为伴,就他孤单单一个人,书童又自认下人,从来不肯和他交谈的。
  顾小灯倒是想去找苏明雅作伴,但人家苏公子一来病骨支离,不时就翘课,二来顾瑾玉走的那天叮嘱得又冷又厉,整得他有些茫然。
  他刚适应了平静的太平日子,紧接着就要适应死气沉沉的孤立日子。以前葛东晨不时还会在武课上往他跟前凑,现在不知怎的,反倒有意地避着他,顾小灯也不主动去找他,孤单单时去找关云霁,反倒在他那儿屡屡碰壁,气出一肚子闷气。
  从五月十六到五月末,足有半个月的时间,顾小灯就生活在这等透明人的处境当中。
  于他而言,既然无法离开这个封闭的小集体,他更愿意接受和人斗智斗勇,那等状态竟然比孤零零的透明人生活强。
  顾小灯不喜欢孤独,不喜欢一个人,这和他曾被独自关在禁闭室里没有直接关联,他的性子就是如此,有记忆以来就喜欢往人群里穿梭,认识各种人,拥有各种萍水相逢的小伙伴,那就是他喜欢的热闹。
  现在他觉得自己要被憋炸了。
  所以当关云霁纡尊降贵地来找他,邀请他在五月末的旬假一同出去玩时,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广泽书院每九天就有一次旬假,五月三十便是五月份的最后一天旬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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