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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故意成为皇后的(穿越重生)——十二溪

时间:2024-07-06 10:18:05  作者:十二溪
  “每一天,我都被迫看着他带着一身血腥味来我面前,听他对我倾述他是怎么解决了自己的兄弟的。可他在外边装的多好啊,无辜又良善,却是诸位皇子中活到最后的。在我没有意中人之前,我是真心把他当兄长好友看的。”
  “结果呢,结果就是害了人,也害了自己。你是男子,大概不知晓女子被强迫时的痛苦吧?你知道我怀着你的时候有多绝望吗?撞不掉,摔不掉,你生命力怎么就那么顽强呢?”段棠轻柔地抚着他的脸,用最平淡的话讲述着最可怕的故事。
  那手不像在抚摸他,倒像想掐死他。方宥丞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想说点什么,最后发现他实在没资格说什么,也没什么可说的。
  他的出生本来就是段棠的苦难,再去埋怨苦难人似乎太过苛刻了。
  然而他却不想再听下去了,他只想去寻自己好友下棋,而不是留在这里听段棠埋怨他不该出生。
  “后来你出生了,皱巴巴像个猴子似的。我就抱着你,想着到底是我的孩子,要不就把你身上和那人像的地方统统挖掉好了。你便是我一个人的了。”段棠语调轻柔,冰冷的指腹从他鼻梁滑下,“但是你太会长了,丞儿,眼睛、鼻子、嘴巴,你长得如此像我。”
  “过去是无法改变的,你说这些没有意义。”方宥丞侧脸避开她冰冷如蛇的手指,“喊我来就为了和我说这些吗?”
  “怎会没意义呢?”段棠笑了笑,放下手,不在意他的冷淡,“是啊,我想说,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很爱你。我恨你,不在于你本身,只是恨你身上和他相似的地方罢了。”
  “其实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想跟着欧阳走了。但是他把你举过了头顶,说,我如果敢死,你就会成为一滩肉饼。”
  方宥丞止住了呼吸,心跳急促,他忽然抬头看向段棠,喉结上下动了动,始终说不出话来。
  他到底没有成为一滩肉饼,而是好好地长大了。段棠付出了什么不言而喻。
  段棠起身,在殿内不断踱步。她的白裙飘荡着,像在人间徘徊多年的游魂。“那么小,那么可怜,还没见过世面就要跟着我下去,太残忍了。所以我就活下来,日日期盼着你快快长大,等你长大夺了权,就是我自由的时候。”
  “可是你长得太慢了,真的太慢了,我已经等不及了。我经常在想,你活了几年也够了吧,或者在想,可是你还小,甚至没有弱冠。这两种选择每时每刻都在我脑海里纠缠战斗,以至于我对你又爱又恨。”
  段棠猛地抬起头。方宥丞惊觉她眼球布满了血丝,面上却带着温婉笑意,诡魅得不像常人。
  “可是我今日又想通了,其实你已经足够大了。贵为太子,从小接触政事,有自己的势力,我又给你安排了暗卫保护。而那人已经老了,哦,他今日去哪了?似乎是去找新入宫的宁美人了吧,那美人才比你大五岁,他却已经老了。”段棠笑得花枝乱坠,是发自内心的在高兴,笑得那般灿烂,“丞儿,你有自保的能力,羽翼渐丰,无需我再操心。”
  方宥丞听到这里已经心惊肉跳,他终于看出了段棠今日平静外表下的疯狂,他站起身,质问道:“段公良到底都对你说了什么!”
  段棠歪了歪头,神情恢复平静,“他和我说了当日欧阳的遗言。欧阳一直记着我,是我害他万箭穿心。今日鬼门大开,我想跟他走。”
  “不可!”行动比思想还快一步,方宥丞上前牢牢抓住她的手。
  “你想拦我?我好开心。”段棠只是很悲伤地看着他,“但是你看,我真是个失败的人。一边说着为你好,一边伤害着你,到现在,你甚至不愿当面唤我一声母后。”
  泪水无声无息砸在他手背上,烫的吓人。方宥丞脑袋一空,被说笑就笑、说哭就哭的段棠惊着,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我原以为你很讨厌我,恨不得我早点死才是。”段棠道,“如今,你也要学你父亲,困着我吗?”
  “当然不是!可是……”方宥丞指节泛白,他紧抓着段棠不放,却始终说不出话来,“可是你还没看我弱冠,你还没见我成亲,你能不能……晚点走?”方宥丞声音颤抖。
  段棠笑了,“你已经有心上人了吗?”
  方宥丞想否认,可是他害怕否认后,段棠决绝而去。
  真可笑,平日里避之不及,真要想到以后再也不见,他还是会本能地贪恋段棠给过的温暖,自私地希望她留下。
  思索再三,他点了点头。
  段棠就像每一个寻常的母亲般问道:“真好,是哪家女子?”
  方宥丞微微愣怔看着她的脸。发现好像从未和段棠这样好好说过话。讽刺的是,竟然是段棠想向她唯一在意的人告别时,两人才像普通母子好好说了会话。
  白纱飘飘摇摇,像纸钱在晃荡,青烟袅袅,散发着供佛香。
  方宥丞垂眸不言,只紧紧抓着段棠的衣角。
  段棠似乎真的很在意他有心上人这件事,追问:“她喜欢你吗?”
  “我不知道。”方宥丞本就只是为了留下段棠说的谎言,连虚构的心上人形象都没想好,又怎么能回答那么细致的问题呢?
  他脑子已经被过多的信息砸得难以运转,满心满眼只想着怎么留住段棠。
  却没有发现段棠眼神逐渐变得危险起来,而语调始终那般轻柔得足以让人放下戒心,“如果她不喜欢你,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方宥丞迷茫了,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的思维还停在‘段棠说她要走,我要怎么留下她’这个问题上。
  在一个人思考别的事情的时候,趁机问他一个别的问题,猝不及防下,那人多半是会把心里话说出来的。
  方宥丞坦言道:“如果她不喜欢我,那就先娶进宫做太子妃再说。”
  此话一出,他才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回忆起自己都胡说了些什么,方宥丞暗叫不好,这分明就是段棠最厌恶的事情。
  他松了手。
  可此时,轮到段棠牢牢抓住他了。
  对着自己的生母,方宥丞有些惶恐地试图解释,“我刚刚胡说的,其实我……”
  已经够了。刹那推翻了自己原先主意的段棠打断了他的话,毫无温度地笑道:“丞儿,没想到你也是个祸害。与其留下来害了别人,不如,今日你随母后一同走吧?”
  方宥丞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发现地板在震动,屋顶也在摇晃。
  地震了吗?他低头,辨认不清自己的方位,脚下踩着的地板变得软绵绵的,和虚空无甚两样,连迈腿都变得那般困难。
  不、不对!不是地震,是他中了药!他心下猛然一跳,立刻意识到不对,浑身肌肉紧绷,望向四周。
  空荡的寝殿只有母子二人。白纱还在飘着,他看到了榻前燃着的香。
  然而此时发现已经晚了。方宥丞撑着最后的清醒,奋力推开段棠,往门口跑去。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手脚发软,方宥丞眼睁睁看着手离门口不过咫尺,而地板离他越来越近,最后陷入一片黑暗。
  自己跟自己下棋,着实无趣得很。柏若风叹了口气,把棋子丢回棋盒内,他看向长乐宫的方向,“殿下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没有人能回答他。柏若风算了算,这都快一个时辰了吧。方宥丞明明说很快就回来的,到底有什么事情会拖这么久。
  他打了个哈欠,从亭子出来,拉伸着手脚,熟门熟路进了房间,躺在榻上。
  窗外月明星稀,柏若风兀自躺了会,怎么都睡不着。他想,宫外此时肯定很热闹。转头又念叨着:方宥丞怎么还不回来?
  本想早些休息,然而念及自己亲口说了会等他,柏若风不想失信,翻身而起坐在榻边晃着腿。
  柏若风越想越怀疑方宥丞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思及先前亲眼所见的虐待,他实在不放心。
  算了,还是去看看吧。柏若风心下定了主意。避开宫人独自出去。
  皇宫守卫森严,好在东宫离长乐宫不算远。
  柏若风一路沿着宫道向前,隔着朱红宫墙,他看见了黑夜里冒出墙边的火光。
  虽然小,却那般灼眼。柏若风一怔,原本悠闲的心态不再,他飞快奔过去,冲到长乐宫前,看到一地昏迷不醒的宫人,全都是东宫的人。
  春福赫然就在其间。
  柏若风揪起春福,重重拍了两下他脸,把人扇醒了,急急问:“长乐宫走水了!殿下呢?殿下在哪?”
  “殿下?”春福晕乎乎的,还反映不过来‘殿下’是什么。
  待想起睡前记忆,他浑身颤抖,尖叫起来,“殿下和娘娘还在里边!”
  “那还不快去找人来救火!”柏若风吼道。
  甫一松开手,春福连滚带爬冲出去,不住叫着:“走水了!快来人啊!走水了!”
  火势显然是被人从外边点起来的,如巨兽般凶猛吞噬着木质架构的宫殿,爬到了窗口那般高,近乎人的一半身高了。
  风长火势,眼看比起他刚看见时,火又蹿高了一米,等春福喊人来,说不定方宥丞都成黑炭了。
  “方宥丞?方宥丞!”柏若风在外边着急地喊了几声方宥丞的名字,宫里安静得不可思议,没有呼救声,也没有回答声,连一丝人声都听不着。
  透过火缝,隐约可以看到宫殿内空荡荡的。
  这肯定是出事了!柏若风四处寻找着宫殿前边的大水缸。
  一般宫殿前边都会摆着几个装满水的大水缸,就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可柏若风把门前大水缸全看了一遍,里边竟然都是空的!
  这不像是意外走水。
  如今顾不得这么多,柏若风找不到水救火,一咬牙,竟是趁着火势稍弱的时候,独身冲了进去。
  宫殿布局大体相似,正厅偏殿书房寝室。而今书房火烧得最旺,柏若风冲进正厅没找到人,他看了眼烧得最厉害的书房,抬肘捂着口鼻,拧眉冲进寝殿中。
  “方宥丞——”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惊动了寝殿内闭目休憩的女子。
  如同对待才出生不久的婴孩,安静坐在榻边的段棠轻轻拍着枕在腿上的方宥丞,她闻声看去,竟在火场里意外地看到一个陌生的红衣少年郎。
  “方宥丞!”柏若风一迈进殿内,身后的门框带着烈火哐当落下。他面上染了灰尘,一双眸子却亮若繁星。
  可算找到了!柏若风的喜意才升起,等见到两人情形时,骇然不已。
  面对咫尺的死亡,段棠的神情太过从容淡定,以至于他们不像在火场,反而像在花园里闲坐。
  不久前的事还历历在目,柏若风满目警惕,冲过去试图拽起床上昏迷的人,急急催促:“娘娘,宫里走水了,我们得快些走!”
  段棠垂眸,面无表情地揽住方宥丞的肩、抱着他上身死死不放。整个人像座冰冷的玉山,没有一丝移动,也不愿意让山下的人动。
  火势越加凶猛,现在出不去等会可能真出不去了。
  和段棠陷入僵持的柏若风拽不动方宥丞,气急,怒骂道:“娘娘!虎毒尚不食子,他还小,打也罢骂也罢,你这是在做什么?真要带着他一起去死吗!”
  段棠睫毛颤了颤,没有说话。
  柏若风没收气力,一把打开段棠揽着方宥丞肩膀的手。
  ‘啪’的一下脆响,刚刚怎么都拽不开的手,现在却只是拍了一下就打开了?柏若风只愣了几秒,迅速把不省人事的方宥丞从段棠怀中拖出来,扶靠在肩膀上。
  烈火汹涌,一根烧红的木梁突然掉了下来。头顶热浪滚滚,柏若风立时带着人往前一扑,避开了木梁,滚了满身尘土。
  同时,落下的木梁隔开了他们和段棠。
  隔着火焰,柏若风看了眼完全没有求生意志的段棠,无比清楚地意识到以他一个人的力量,救不了两人,能带方宥丞出去已是万幸。
  因此他果断放弃了劝皇后,拖着人就往外边跑,路上遇到花瓶,单手拿起砸在墙上,水泼了一身。
  烟雾滚滚,方宥丞被浓烟熏醒,睁眼就看到满目烈焰。柏若风正奋力半扶半抱着他往外跑去。
  一瞬间,方宥丞就意识到了什么,“柏若风,她人呢?”
  “在里边,救不了了,我们快走!”柏若风捂着嘴直咳嗽。烟越来越大了,哪怕不是被火烧死,再晚点他们也会因为缺氧而倒在火场中。
  边上近三四米高的木梁呼啸倒下。眼尖的方宥丞用最大的力气把满眼惊诧的柏若风推了出去。
  那一瞬间,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茫茫然回头,便看见一抹素白被烈火吞噬。心脏犹如万蚁啃噬,眼前忽然就氤氲模糊起来。
  我已经丢下过她一次了。方宥丞想。
  眼看着那明黄身影背对着他,似乎打算回寝殿去。柏若风气不打一处来。
  他明明是来救人的,怎么一个两个都不想活了一样!柏若风嘶哑的嗓子完全没有平日的音色,“方宥丞!你想死吗?”
  情绪上头,不顾失去手臂的可能性。柏若风抬手穿过火焰,极力拽住了想往回走的方宥丞腰带。
  方宥丞回头一看,着实被柏若风吓到了,“你的手!”
  段棠已经不见了,可好友还在身边。方宥丞一咬牙,转头跃过横在木框中间的木梁,回头再看了眼那已经被淹没的素衣,他眼中的犹豫荡然无存,一口气拽着柏若风冲出火场。
  火还在烧,越来越猛,吞噬过屋脊。
  宫殿上的木架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坍塌,凌乱得只剩基础柱框立在火中。
  春福终于喊来了救火的宫人。在巨大的火焰怪物面前,他们的力量显得如此渺小。
  柏若风在边上咳了半天,身上的衣服烧得不成样子,只觉得刚被火舌舔舐过的皮肤一时火辣辣,一时又凉凉的,自己竟无法判断伤势严不严重了。
  “方宥丞。”柏若风嗓子被浓烟熏到,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声细若蚊呐。他担心地看着面向宫殿久久站着的人,又喊了几声。
  方宥丞转身,面容平静,只一双凤眼红肿得不像话。他小心翼翼拉起柏若风刚刚拽住他的手,仔细看了看,“先喊太医来给你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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