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知道,他和戏剧社的keats是青梅竹马,从来拒人千里之外的keats只会对他露出浅浅的笑。
裴律在他的随笔里也曾写道:【我希望那个凛冬般的学长,只会对我露出微笑。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对别人笑?这不公平。】
每到晚上,希尔德经常约周济慈去看歌剧,这次是德国著名的瓦格纳的《尼伯龙根的指环》,他们要看的是第三幕《齐格弗里德》。
《尼伯龙根的指环》取材于北欧神话和日耳曼的英雄传说,围绕一枚神秘的金戒指展开,以北欧神话为背景,讲述神、人、巨人和半神半人等各种人物之间的冲突和争斗。
齐格弗里德是瓦尔斯勇士的未来英雄,他再铸神剑,杀死巨龙,最终在与背叛者的斗争,他被刺中椴树叶遮盖处的死穴,一代英雄从此陨落。
周济慈迟疑道:“是用德语唱的吗?可我听不懂德语。”
希尔德笑道:“没关系,这个女演员非常有名,她好不容易在英国巡回演出,要是错过就太可惜了。”
他仔细研究过周济慈的喜好,知道他喜欢古典戏剧,因此投其所好,他甚至请了一位戏剧表演老师学习表演。
等他加入戏剧社后,他就贿赂编剧改剧本,全部改成符合英国的腐剧,比如《亚瑟王》的剧本就能改编成亚瑟王和梅林的基情。
只要两人有共同志趣,还怕不能产生交际吗?而且合作演员在长时间的身体亲密接触下,很容易彼此产生好感。
不得不说,希尔德可谓是步步为营,被骂进口绿茶完全是他应得的。
果然,周济慈略微思索一下就同意了。
两人入座后,红幕缓缓拉开,演出正式开始。
每到故事高潮的阶段,希尔德会用德语复述一遍齐格弗里德的台词:
【wennduirwarst,dannseijetzt】
【wirschauenzan,tachenatea,lippenzulippen,aunzuaun,daitdubist,dievergannheitistunddiezukunftist】
【ichgubeandasschicksal,ichwei??,dasswirdazubestitsd,zanze】
他念台词时,看向周济慈的眼睛专注又迷人,那眼神里藏着一团火苗,仿佛在情欲沉迷的深渊摇摇欲坠。
温热的呼吸打在周济慈的脖颈处,有些发痒。
虽然不知道希尔德在说什么,但他那种炙热的眼神让周济慈心上一热,不禁问道:“你在说什么?是齐格飞的台词吗?是什么意思。”
希尔德意味深长道:“我不告诉你。”
周济慈似笑非笑地乜了他一眼,两人不再说话,继续观看表演。
当戏剧落幕后,周济慈感叹:“真是个好故事。”
但一想到如齐格飞这样的英雄,却是悲剧的结局,他心里又难免感伤。
太过沉溺戏剧故事,他的情绪也变得有些敏感。
演出结束后,希尔德的司机来接他,他从车后座里拿出一束伯利恒之星,递给周济慈:“记得你以前就给我折纸玫瑰,这是我后花园里新种的品种,你拿回去,插在花瓶里,很香的。”
周济慈接过那一小束白花,轻笑道:“谢谢你,那我先回去了,我明天还有早课。”
希尔德点头笑道:“那好,明天见。”
两人告别后,希尔德望着周济慈远去的背影,心道:是时候收网了。
他哼唱着《齐格弗里德》的旋律,心里得意得很,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和希尔德看完歌剧后,周济慈回到他和人合租的房子。
自从发现学院寝室的室友偷他的内裤后,他就搬出来住,目前合租的室友是个来自俄罗斯的直男,每天和不同的美女出去约会。
不仅如此,室友还是个东正教徒,绝对不可能搞基,他很放心。
室友见他回来,搭话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是和女朋友在外面约会吗?哟,还有花呢。”
周济慈在玄关处换鞋,笑道:“怎么会,是和朋友出去看了场歌剧,小时候遇见的朋友,没想到长大后还能重逢。”
室友目光微动,像是在开玩笑道:“原来是青梅竹马,不过你确定不是对你别有所图的男人吗?你真的没考虑过找男朋友吗?”
这里可是腐国,找男朋友是件非常正常的事。
男朋友?
周济慈下意识地一愣,说实话,他长到十八岁,他真没有对谁有过爱情。
主要是他从十六岁起就陆陆续续地遇到各种奇形怪状的变态,这一度让他想去找神父给自己驱魔。
那种疯狂的、不顾一切的激烈情感,真的是爱情吗?他们到底是爱我,还是爱他们幻想出来的完美偶像。
很长一段时间里,周济慈都在质疑这种感情。
但希尔德真的不一样,这种和他正常来往,性格开朗大方的男性朋友,他真的很少遇到,他们甚至还有很多共同志趣。
如果是希尔德和你交往,你会感到厌烦吗?
好像并不会。
虽然心里各种情绪起伏,但周济慈表面还是淡笑道:“暂时没那个打算,对了,厨房里有我中午熬的鸡汤,你随便盛。明天我要做红烧鱼,你想一起吃,就记得早点回来。”
室友顿时热泪盈眶:“keats,你真好,来英国前,我做梦没想到他们杀猪居然不放血,呜呜呜。”
那是当然,什么是地狱?地狱就是德国的警察、法国的工人、英国的厨师。
周济慈也是实在受不了英国的魔鬼饮食,才学会自己做饭的。
和室友又说几句话后,周济慈捧着那束伯利恒之星,心事重重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思索是不是应该为希尔德学习一下德语。
今天看的歌剧虽然听说过,但是因为他不懂德语,他和希尔德罕见地没有话题可以聊。
这样想着,他忍不住上网查找《齐格弗里德》的演出视频。
他点击播放键,熟悉的音乐响起。
当他听到几句熟悉的发音时,他下意识地点击暂停键。
这几句台词好像是希尔德中途对他念的台词。
嗯?
周济慈看向中文台词,目光不由一顿:
【如果你一向都是我的,现在就做我的。】
【我们目光相接,交换着气息,双唇对双唇,眼睛对眼睛,这样你便是我的,过去是如此,将来也是如此。】
【我相信命运,我知道我们注定要在一起的。】【2】
……
原来是齐格飞对妻子的表白。
他看向桌上的那一小束伯利恒之星,小小的洁白的花朵,上面甚至还有几滴晶莹的露水,明显是刚从后花园摘下来的。
据说那是齐格飞的妻子最喜欢的花。
希尔德……是在向自己表白吗?
第39章
一想到希尔德是在向自己表白的事实,周济慈罕见地开始出神。
这么久以来,他其实看得很清楚,学院喜欢他的,无非是贪图一时的青春和新鲜,又或许只是喜欢他舞台上的某个角色,真心又能又多少呢。
作为男人他自己也很了解,男人口中的陪伴,无非是肉欲的代名词,而他向来对这种野兽般的欲望避之不及。
他会爱上一个人吗?他不知道。
周济慈其实想过毕业后就回到修道院,成为一名神父,从此侍奉在主的身旁。
但一想到希尔德,他总会想起那个狭小破旧的小阁楼,隆出去工作的时候,他会爬上阳台,眺望夕阳下的伦敦。
夏日总是格外地躁动,邻居家后花园墙壁上的常春藤发疯地剧长,蝉鸣声仿佛被拉长了,他伸出手,指尖从那橘红的夕阳日光中穿过。
夕阳缓缓坠落,远处威斯敏斯特教堂的尖顶和雕塑在夕阳的映衬下显得更加瑰丽,仿佛是一座金色的宝塔,尖顶的光芒形成十字架的形状。
从这个阳台,他还可以看见希尔德的房间。
每当希尔德想他的时候,会在窗台上放一朵纸玫瑰,他一看到纸玫瑰,就会爬下阳台,跑到希尔德的房间陪他。
这是独属于他们的暗号。
“你终于来了,我给你准备了蛋糕和酸奶。”
看到他的到来,金发男孩吃力地从枕头上扬起苍白的小脸,那双绿色的瞳孔明亮清澈。
这么多年过去,这段记忆已经逐渐模糊,偶尔闪过的,是那座爬满常青藤的后花园,还有金发男孩苍白虚弱的小脸。
时光荏苒,光影破碎。
房间里突然变得很静很静,静得他能听到自己心脏的搏动声,像是心脏里曾经种下的一颗花种,迫不及待地想破土发芽。
心里各种情绪翻涌,周济慈起身,拿起烟盒,打算去阳台上透透气。
但他刚出门就听到室友的房间里传出奇怪的声音,当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他不由地站住。
“keats,我爱你……”
伴随着这一句句告白,还有器物的嗡嗡声和男人粗重的喘息声。
意识到室友正在做什么,周济慈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他没有进门当场撞破,只是敲响室友的房门。
“你还没睡吧,出来一下,我有话要对你说。”
房间里突然传来东西被掀翻在地方的声音,嗡嗡声随之停止,还有男人惊恐的声音:“我,我马上出来。”
等室友穿好裤子出门后,就看到周济慈坐在沙发上平静地看着自己,语气冷冷道:“我明天会搬出去。”
知道他是发现自己刚才在做什么,室友也没有要辩解的意思,而是语气哀求道:“能不能不要搬出去?我,我知道你可能不喜欢男人,但只要让我能每天看到你,我就心满意足了。”
周济慈叹气道:“别闹得太难看,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和你合租的。”
他找这个毛子合租,就是因为室友信仰东正教,而且经常和美女出去约会,非常安全,谁能想到是个表里不一的。
室友脸上还残留些许情欲后的潮红,眼神迷离道:“可是,keats,你如果不爱我,为什么要给我做饭呢?”
周济慈反驳道:“我不是给你做饭,我只是作为室友,友好地邀请你和我一起吃饭,只要是我的室友,我都会邀请他,不管那个人是不是你。”
他做梦都没想到,一场饭都能让室友产生误会。
“而且,你可是东正教徒,你要是喜欢男人,对得起自己的主吗?”
一提到自己的主,室友突然就激动起来,他猛地拽下挂在脖子的十字架项链,捧起茶几上的耶稣泥像,疯狂地把泥像砸得粉碎。
他张开双臂,激动道:“我的神是个假的,祂是个高高在上的骗子,只有你才配做我的真爱!亲爱的,你为什么不看我?我难道不配得到你的爱吗?”
说罢,他猛地扑过来,泪流满面地想亲吻周济慈的手。
周济慈连忙收回手,把室友推倒在地,夺门而逃。
“不准走,你不准走!”
他头也不回地跑下楼,把所有的呼唤声都甩在身后。
从合租房离开后,周济慈不知不觉地走到歌剧院前的公园里。
英国的夜晚总是遍布浓雾,昏暗扭曲的街道氤氲在雨濛濛的浓雾中,让人不禁想到英国早期的侦探片,鬼气森森。
周济慈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给自己点燃一支草莓味的香烟,无声地叹气。
今晚找个酒店歇息吧,搬出去的事还得从长计议。
还好他出门前带上自己的钱包,不然今晚说不定还得睡公园。
就当他郁闷地抽烟时,耳边突然吹来熟悉的声音。
“keats?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原来真的是你。”
原来是希尔德,他正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
周济慈愣愣道:“你怎么在这?”
“哦,我的戒指不小心落下包房里,回来找找,我听说公园今晚有集会,所以来走走。”
希尔德扬扬手中的鸽血石戒指,上下打量一番周济慈,迟疑地开口道:“那你呢?你怎么还不回家,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周济慈叹气:“今晚我怕是回不去了。”
“那……你今晚跟我回家吧。”
希尔德脸上有种让人值得信赖的东西,眼神清澈,看不到一丝阴霾。
周济慈努力想从他脸上看出点其他什么东西,但却是徒劳,希尔德脸上都是真诚和善意,看得人心里一暖。
这让他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误会了希尔德,或许人家根本没那个意思?
他只是迟疑片刻,便点头答应。
见他同意,希尔德露出浅笑,碧绿的瞳孔里闪烁着近乎妖异的光。
但是呢,希尔德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keats为什么今晚会跑出来。
他早就知道,keats那个室友是喜欢用按摩棒玩自己的变态,但是没有这些变态的衬托,又怎么能突出他的阳光和纯洁呢?
他甚至还在出租房里安装了窃听器,在听到两人吵架的声音后,他马不停蹄地让司机掉头,然后装作和keats偶遇的模样。
不过这些都是他私下的行动,keats是绝对不会知道真相的。
司机把车停在路边,希尔德亲自为周济慈拉开车门,仿佛是在为自己的猎物打开自己精心打造的牢笼,等待猎物自投罗网。
黑暗中,他那双绿瞳闪烁着饿狼一样的光,无声地笑。
但在上车后,他的笑容立刻又变得清澈无尘,他把手放在周济慈的膝上,温声道:“今晚,我们一起睡好不好?我一直很想你……”
这天晚上,他们歇在希尔德在英国购置的庄园里,可能是因为白天想起过去,周济慈今晚罕见地做了噩梦。
他回到多年前那座阴森的傅公馆。
他怎么也逃不开这场噩梦,身后有一群看不清脸的人正在追他,前方是阴冷黏腻的黑雾,伸手不见五指,找不到方向。
黑雾里伸出黑色大手,扯住他的脚踝,他摔倒在地。
那群看不清脸的人后面逐渐出现个身形巨大的怪物,怪物蹲下身,死死地掐住他的肩膀,神色狰狞道:“再跑,我打断你的腿,别像你那个疯子妈那样尖叫,给我闭嘴。”
他捂住自己的耳朵,双眼紧闭,撕心裂肺地尖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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