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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峥从车里拿出一个红色的布袋递给斯槐：“这是我给你求的平安符。”
斯槐：“要去十方区，这符你应该自己拿着。”
“我也有。”覃峥拍拍胸口，“在这儿。”
“拿着吧，让我在外面图个安心。”
这人自己要去十方区，却来关心起斯槐的安危，但斯槐竟然说不出拒绝的话，他接过那个布袋，捏在手心里。
覃峥眼神温柔地望着斯槐，连带着斯槐的态度不由自主地温和下来：“你想说什么？”
覃峥把手撑在车窗上，一阵夜风忽地从两个人之间刮过，院子里越墙而出的杏树被吹得哗哗作响，覃峥张张嘴，只说：“夜里风凉，多穿衣服，好好吃饭。”
这话听起来就不像什么好话，搞得跟临行前的诀别似的，好像下一句话就是“干完这一票就回老家”，斯槐浪漫过敏，婉拒flag：“谢谢，但不用你操心，我是个成年人，知道冷暖饥饱。你还有没有别的话要说？”
说什么呢？他不是他的丈夫，他不是他的妻子，没有可嘱托的，也没有可留下的。连一句真正的我爱你都无从说起，覃峥低头轻笑：“没什么要说的，就是出发之前想看看你。”
五年前覃峥出差的时候阿淮在楼上目送他，等他回来后只剩一个空荡荡的屋子；五年后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人，覃峥很怕自己再回来时，斯槐又消失了。
虽然覃峥知道这种情况现在不会发生，斯槐已经不需要用假身份逃离谁，可他实在是害怕，实在是放不下，哪怕多看斯槐一眼也好，他总是在想他。
斯槐垂下眼睛，微不可见地抿嘴：“一路顺风。”
“什么？”
斯槐扭头看自家的大门，含含糊糊又说了一遍：“注意安全，一路顺风。”
覃峥嘴角上扬，眼睛眯起：“收到。”
覃峥出差后两天，斯槐一直有点儿心神不宁，他总想着过去的一些事，那些让他心有余悸的噩梦。
其实他知道覃峥的联系方式，怎么会不记得呢，那是五年前覃峥给他买的手机里，唯一保存的号码，那一串数字早就刻在了记忆深处，但斯槐不知道覃峥还有没有在用这个号码，即便在用，他也没什么理由打过去。
直到方鸣笙告诉斯槐，她要亲自前往十方区和夜枭谈“生意”。
五年前程璋刚上任时周金发集团在迷情岛拿下不少地皮，大肆宣扬他们在全国十大区都有房地产生意的广告，实际上迷情岛的恶人根本不买周金发的帐，他们连楼都没盖起来就被赶走了。
夜枭把迷情岛三区的恶棍们都收拾以后，自己做了老大，但他这个老大似乎有心想把迷情岛的生存环境改好，因此他主动联系上方鸣笙，问她有没有想合作的想法。
这可能是个机会，也可能是个陷阱，夜枭的人把话带到了，就看方鸣笙有没有这个胆量去谈判。
迷情岛是个破烂地，从总府现存的资料看，那边除了地下有点儿矿产，要什么都没有。但里面生活着星辉国超过百分之二十的人口，也有占比超两成的选票。三个大区的区府就是几个空壳架子，区长每年来来回回地换，不求做出政绩，只求活命回家。在这种情况下，谁真正掌握了这三区的控制权，谁手里才捏着真正的选票。
方鸣笙不可能不去争取这百分之二十。况且，能把这三区治理好，一直是她父亲方总理事的夙愿，生活在这里的普通居民一直渴望着有人能带给他们希望，假如夜枭是真心的，那方鸣笙必然要走这一遭。
要谈合作，必然需要投入大量资金资源，她此次来找斯槐，就是问斯槐愿不愿意参与进来。这事儿有风险，没谈拢也就算了，即便这时谈好，在人家的地盘砸钱，很有可能夜枭中途反悔，半道打劫，斯槐血本无归。
但斯槐考虑之后，认为有必要冒风险谈这场合作，星辉国不可能永远不管迷情岛，它就像星辉国的一颗蛀牙，现在只是自己蛀，但如果放任不管，不仅会逐渐侵蚀旁边的牙，而外面的病毒细菌也更容易钻进腐烂的地方，肆意生长。
斯槐同意加入，方鸣笙手头的筹码就更多，她原本只是来过问斯槐的意思，却没想到斯槐提出要和她一同前去十方区。
方鸣笙最初并不同意，虽说他们进入迷情岛肯定会留后手，万一有什么意外，起码能保证自己全身而退，但多一个人多一分危险，方鸣笙认为斯槐没有必要亲自涉险。
斯槐则想得更多，从收集到的情报看来，夜枭是个有手段、有野心且谨慎的人。没有本事根本不可能从一众牛鬼蛇神中杀出重围，而在迷情岛混，除了本事，还得有命在今天枪杀你明天暗杀他的环境中活下来，因此夜枭的防备心极重，同时疑心病也重，他做事讲究斩草除根，绝不给仇人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据说跟他对着干的帮派就没有留过活口。
想要取得这样的人的信任，不拿出十足的诚意，谈判是不会有结果的。思岳集团要入局，那他斯槐也得亲自去一趟十方区才行。
当然，斯槐也有私心……他的私心是覃峥。覃峥和十方区放在一起，就成了斯槐的梦魇，他为此辗转难眠，他不愿承认覃峥牵动着他的心，却总在午夜梦回时惊醒。他害怕再次听到可怕的消息，害怕再梦到覃峥血淋淋地站在他眼前，他要去十方区，哪怕是只看覃峥一眼，知道他平安就好。
第31章 三十一、谈判
八方九方十方三区原来还是八幡大区时，就有遗世之岛的别称，最初这个称呼是因为八幡大区三面环山一面环水，风景秀丽，有遗世独立之风采。人们想从其他区进入这里，要么跨过横穿星辉国最大的白帆江，要么就是翻过连绵的山脉，穿山而来。
战乱时有不少难民逃难至此，躲进大山，混战的军阀、土匪也爱往这里跑。久而久之，鱼龙混杂，这里就成了恶人生长的培养皿。
夜枭为表诚意，把会谈的地方定在了浮星城的政府大楼。浮星城原本就是八幡大区的区府，八幡区四分五裂时被十方区抢到了自己的地盘，成为了三区共有的区府。
说是区府，其实就是三个区势力要打架或是和谈时的一个“中立”点，政府部门虽然形同虚设，但毕竟还代表着官方，就连夜枭也没有在明面上对区政府的官员做过什么，这也是军方一直睁只眼闭只眼的原因。
方鸣笙是下届总理事候选人，夜枭要是不想让程璋继续在这个位置上呆着，也不会没事找事为难方鸣笙，但保险起见，方鸣笙还是直接带人住进了区政府办公区。
“我找人打听了，覃峥不在浮星城。”进入浮星城第二天，方鸣笙开门见山对斯槐说，“他到浮星城以后只呆了一天，就带人去了井山。”
井山位于星辉国最南端，连绵亘数百公里，既是山名也是城名，是星辉国往南最后的屏障，南部军区有部队驻扎在此，隶属四将军之中的朱醒。
覃峥比斯槐一行先出发了三天，无论他要在井山呆多久，最后离开时必须要经过浮星城，斯槐得不到他的消息，只能在浮星城等。
第二天夜枭带人来了区政府，他在门口老老实实过安检上交了手枪，似乎是在向方鸣笙释放友好和安全的信号。
出乎所有人意料，夜枭是个很年轻的男人，三十多岁，头发剃得很短，除了左眼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给人的感觉并不像传闻中那样阴鸷可怕。
斯槐站在方鸣笙身边，夜枭路过他时停下脚步，瞥了他一眼，朝方鸣笙道：“方女士出门还带着心爱的omega？”
斯槐心脏一紧，表面镇定道：“夜枭先生看错了，我是个bate。”
方鸣笙：“这位就是思岳集团现任的董事长斯槐。”
夜枭挑挑眉，笑得意味不明：“百闻不如一见，久仰了。”
众人进入会议室落座，斯槐都已经做好了先虚与委蛇一番的打算，没想到夜枭直接略过了各种虚假的前奏，直入主题：“我想要方女士把三区重新合并为原来的八幡区，方女士能做到吗？”
方鸣笙笑笑，跟这种人谈话就是爽快：“做不做得到，要看夜枭先生能给我什么。”
“据我所知，上个月民调显示方女士的支持率刚好超过百分之五十，但离明年大选还有几个月，我手上握着百分之二十的选票，这百分之二十对方女士来说应该很有用吧。”
其实现在程璋的民间支持率已经掉到很低了，至少omega这一部分的选票他已经骗不到手，但其他区和他勾结的alpha手上还捏着大把的选票，方鸣笙还没有绝对的把握。
方鸣笙轻抬眼皮，表情不变：“如果合作谈不拢，夜枭先生愿意选程璋？”
“我可以谁都不选，候选人不止你们两个，到时候我选投其他人，让这百分之二十的票。”夜枭咧嘴笑，“废掉。”
夜枭笑起来有种诡异的惊悚感，他身上属于alpha那部分天然的气势压得斯槐喘不过气。夜枭的直觉太准了，他现在虽然不会被信息素影响，身体却依旧是omega的身体，对alpha与生俱来的畏惧感并不会消失。
从前因为身份原因，几乎没有alpha会在斯槐面前表现出直白的压迫，但夜枭根本不在乎斯槐是谁，他大喇喇地展示着alpha强有力的气息，连方鸣笙都在无形中摆出对抗的姿态，alpha之间的互相施压让斯槐感到非常难受。
“与其两败俱伤，不如合作共赢。”夜枭翘起二郎腿，“我手上的筹码不会让方女士失望的。”窒息的压迫感减弱了，斯槐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
夜枭又瞥了他一眼，转而继续和方鸣笙谈：“方女士来浮星城的路上想必也看到了，迷情岛的情况有多差。我们的城市破破烂烂，战后几十年几乎没有翻新过，平民窟占据了大部分地方，各大帮派打得最乱的时候，还发生过易子而食的事情。易子而食。”夜枭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想必远在天星城的你们想象不到现在还有这样的惨剧发生吧。”
“至少让这里的人吃得起饭，有个住的地方。”夜枭敛去笑容，“救民于水火，方女士也能博得美名，这生意不亏吧。”他对着方鸣笙说话，眼睛却看向斯槐。
斯槐与方鸣笙对视一眼，开口道：“思岳愿意出钱修路建房，改造居民生活区，但我也有条件，改造区的地皮算思岳的，之后我们要在各地建工厂开商场，你们不能过河拆桥。”
从前不是没有企业尝试过在迷情岛做生意，但很快都被这里的地头蛇赶出去了，后来他们发现不需要直接入驻迷情岛，这里本就是一座“孤岛”，所有的资源都被各股势力瓜分，老百姓要花高昂的价格才能购买外面普通的生活用品，商家直接和各帮派合作，赚得盆满钵满。
夜枭控制迷情岛后尝试过主动邀请企业进入，沉疴难除，长期恶劣的环境让这里的居民有了一套自己的生存逻辑：能抢的东西就不用花钱买，没有人敢投资迷情岛，都怕被抢。
夜枭当然也做黑帮生意，倒卖枪支弹药、走私、开赌场……但他不能让迷情岛的所有人都干这些，大部分普通人也不可能做得来，迷情岛的生活和投资环境已经陷入了恶性循环，这也是夜枭主动联系方鸣笙寻求合作的原因，方鸣笙也没有让他失望，她带来了斯槐。
只有思岳集团这样大体量的企业敢吞下迷情岛这么大的饼，夜枭对此也有要求：“你得给这里的人提供工作机会，不能搞垄断。”
“只要有品牌愿意入驻，我们思岳自然不会一家独大，这就要看夜枭先生能给企业多少保障了。”而且商家都是要计算回报率的，迷情岛的人又刁又穷，进来以后还未必能赚道歉钱，思岳集团前期的投入都只能算是做慈善，斯槐都不指望能回本。
夜枭懒懒地抬眼看斯槐，左眼的伤疤穿过眼皮，眼球浑浊不清，斯槐这才发现，他的左眼是假的：“我有心要让迷情岛变好，自然不会让它再像以前一样。只是斯董也得记得不要玩什么花招。”
“”前几年那个周金发搞地产的在八方区买了一大块地，广告满天飞，原本以为他们是真心要改造平民窟，打造新社区，没想到他们潦草修了几栋房子后，开始建赌场。他们哪儿是想做地产，是想在迷情岛的地下产业里分一杯羹。”夜枭手里拿着会议室标配的圆珠笔，他突然用力，圆珠笔直接穿过桌上的白纸，稳稳地扎在桌子上，“然后我就杀了他们在这儿的监工。”
当着方鸣笙一行代表政府的人，夜枭堂而皇之地说起杀人的事，方鸣笙表情不变，斯槐也没什么反应：“我是和平主义者，对打打杀杀不感兴趣。”
“所以我说嘛，合作共赢最好。”夜枭抬头打量这破败的区政府会议室，“要不是这里什么都没有，咱们现在应该举杯共饮，才符合氛围。”
方鸣笙在这时缓缓开口：“夜枭先生还没有说，你其他的筹码是什么？”
“说出来有什么意思，不如方女士和斯董跟我一起去看看？”
深绿色的SUV奔驰在泥泞的山路上，斯槐和夜枭并排坐在后座，沉默不语。
他们正在驱车一路往南，朝着井山的方向出发。夜枭说他的筹码要方鸣笙亲自看了才能信服，但斯槐坚持让方鸣笙留在浮星城，毕竟合作谈得再好，一旦脱离了政府区域，他们就只能任人宰割，无论怎么样方鸣笙都不能身赴真正的险境，斯槐主动提出他和夜枭一同去，以他的身份，也是足够的。
方鸣笙拗不过他，只好在回房后叫人塞了把手枪给斯槐，斯槐只在枪馆用练习专用枪打过靶子，还没碰过真正的枪械。
此时那把手枪就别在斯槐腰后，他坐得笔直，静静地看着车前窗。
夜枭坐得比他自然许多，修长的双腿蹬在前座上，他戴着墨镜，隐藏了自己的目光。
“你和覃峥什么关系？”
夜枭开口，发问让斯槐猝然转头。
“别这么看着我，我跟覃峥认识，他这次去井山的车还是我给他的呢。”夜枭伸手指指斯槐，“你身上的味道前几天我在覃峥身上也闻到过，你跟他是一对？”
味道？斯槐下意识低头，随即意识到，是覃峥给他的平安符，放在带着清淡香气的锦囊里，斯槐用绳子穿起来挂在脖子上，刚好贴在胸口。
斯槐没有回答夜枭的问题，他急切地想知道覃峥的消息：“你知道覃峥去井山做什么，去多久吗？”
“不知道，那是朱醒的地盘，不关我的事。”夜枭懒洋洋地仰头靠在椅背上，墨镜从他鼻梁上滑下来一截，他在看斯槐，“真没想到他有个这么漂亮的omega老婆，亲自来一趟，其实是急着找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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