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章序却好像认真了似的，收起脸上笑容，“别动。”
汤柏林一头雾水，还没反应，李章序大掌握着他脖子，将他脑袋向下，扯了几张纸巾捂在他鼻子上。
“你流鼻血了，上火？”
鲜红的血液沿着地板一滴一滴往下流，汤柏林把染湿的几张纸扔掉，赶快又换了新的。
“可能是这段时间事情太多，所以急火攻心，没压住。”
“你经常流鼻血？”李章序看他这个出血量确实是有点吓人，汤柏林要是稍微胖一点，他也不至于担心。
他太瘦了，要一直不止流下去，恐怕很快就会出现贫血迹象。
手上的纸换了又换，汤柏林凑了个没流那么狠的空当，说：“跟李天川在一起他经常实施暴力，有时候我躲不过，鼻子就会受损。那个时候鼻梁骨折过，稍微动一点就会不停流血，很烦，受伤后遗症。”
李章序知道他浑身上下都做过大改动，受的罪不少，肯定也不会像正常人一样有那么好的身体素质。
拉了汤柏林在沙发坐下，说：“你挺长时间没体检吧？要是今天没事，待会跟我去医院，大概做个检查，看有没有其他问题。”
“医院就不用去了，我自己身体知道什么情况。”
“别犟。”李章序手背往汤柏林额头上一搭，“我是医生，自己家有医院，还能骗你钱？”
汤柏林一愣，抬头看他，“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李章序手机响，他跟司机回了一声，这就拿了外套，牵了汤柏林的手下去，“你不跟我客气，我才真的高兴。别的不说，我一想到昨晚弄得那么狠今早你就流鼻血，不担心才是假的。就算是炮友关系我也得担心你的安危，本来你就鼻梁骨骨折过，昨天要撞的太狠，因为这个出问题，那更不好不是？我不得自责死？”
“没那么夸张。”汤柏林被他一说反而不好意思，“你要说因为做爱流鼻血，闹腾到医院里面去，那恐怕才被人嗤笑。而且我这么去你们医院，让人看见怎么想，再有几个爱说闲话的，你这院长更晚节不保。”
李章序哈哈大笑，“我这晚节什么时候保过？也不知道是谁缠着我偷情，从那时候开始就不清白，现在想起来跟我谈晚节，谈名声，你早干什么去了？啊，小没良心，小没记性？”
汤柏林说不过他。
本来流鼻血，耳朵还有点嗡嗡响。
吵架更费体力，最后就闭了嘴。
上车，跟李章序一起去华美，该体检体检，该拍片拍片。享受院长家属的待遇什么项目都做一遍，护士长亲自接驾，说现在没别的事，他可以去餐厅吃点东西，回家等，明早再过来空腹补一个抽血就行。
如今李天川那事恐怕还得不少时间才能解决。
汤柏林又没其他工作，终于锅上安心日子，不必再日夜提心吊胆。
第二天一大早他去华美抽了血，该留下的体液都留下。不出意外，护士长又给了他一张饭票。不过这次大概是李章序提前交代过，她特意嘱咐让他直接去职工餐厅，说那边饭菜更有风味，李院长推荐川菜窗口，他们请的是正宗四川大师父，不必担心假冒劣质。
好像在医院里的人都挺好。
汤柏林谢了护士长，这就要走。
“汤先生。”这一问护士长在心里憋了半天。不知道下次还能不能看见他。便没忍住：“我不是八卦，我们李院长这么些年身边没有一个人，你是他头一个带过来还让我们好好照顾的。不冒昧的话，能不能问下你们什么关系？”
她说话也挺客气，本来就是40多岁的人，看汤柏林也像一个小辈，心中就更猜测不透。
“你别误会，纯粹是个人好奇，没别的意思，千万别往别处想。”护士长补充。
“没事。”汤柏林笑了笑，态度温诚，“只是朋友关系，没什么好误会的。李院长确实是个好人，平时有劳你们照顾。做医生不容易，他有时候脾气也不是很好，还请各位多多包容。”
护士长连连摆手说哪里哪里，李院长人特别好，从来不跟我们发火。
汤柏林想起他昨夜那张脸真是黑的吓人，沉寂了几秒钟：“是吗？可能事出有因吧。”
何为这个因？
他又忍不住笑，心道原来李章序这个老混账位高权重，却也会像个毛头小子，吃醋，发疯。
李天川这一进去，从李老爷子到李广印，上下都不得安宁。原先那些个亲戚仗着有华美这座大山还愿意跟他们来往，李天川成了过街老鼠，上门走动的人也都失去了攀高枝的欲望，生怕跟他们染上关系会被群众唾骂。
一时间至李家门可罗雀，真是冷清的要命，飞一群鸟都能听见拍翅膀。
李章序的华美虽然也受到了些许影响，但他本人为人低调，加上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不可能一点小坎坷都熬不过去。孙玉玲他们几个着急，架不住他稳坐金銮殿，每天该干什么干什么，还有闲心高温天给员工发个下午茶，一人一箱茅台冰淇淋拿回家降暑用，看起来是一点不担心股票下跌，也是太熟知人性，不该回应的绝不回应，省的老鼠屎往上粘，更恶心更冲。
护士长别的不好说，但起码有一点，他确实对华美这些人好的没话说。就凭这一点，危急关头大家就不可能临阵脱逃，受外面那些风言风语的影响，离开栽培了他们几十年的老本营。
李天川栽进去，李广印一夜之间老了。
虽说这个逆子从出生到现在就没干什么好事，可他当爹的爱子心切，打小就是要什么给什么，犯了错不批评儿子，先想办法给他收拾烂摊。导致出了这么大的事，李天川没半点悔过，就觉得他爹没本事找不到更高的人给他开脱，连李广印的探监都拒绝了，说不想见他，他就是个老没用。
李广印哪想到，老了老了，能有这么一档子事。
这天下午拿了几个好酒，好菜，他换了套体面衣裳，专门来到华美要找李章序。到前台被拦下，说医院不让喝酒，就是家属也不行。
李广印要放以前早就指着小姑娘鼻子开骂，让她擦亮自己的狗眼睛。如今家也空空，他没了傲气的资本，低三下气跟人笑着，说我是你们李院长的大哥，我找他吃个饭，麻烦通融通融。
前台小姑娘就没听李院长提过有大哥这回事，虽然看李广印不是什么好人，架不住他头发花白，看着也可怜，最后答应帮他打个电话，看李院长这会有没有空。
李章序在办公室，正看汤柏林的体检资料。
原本今天也没别的安排，两个正畸手术做了，他就准备收拾东西回家，顺便买点吃的去看看汤柏林。想起这人便想起他在华美做了个体检，于是让护士长把各个科室的资料传穿过，一一审阅。
护士长这会没事，本来也该轮休。
心中多少藏了几个问题，想知道真相，于是也来了他办公室，要跟李章序聊天。
“院长，上次您带汤先生过来，我们科里小护士还都纳闷说您跟他什么关系，头回往咱们医院带人，还让多照顾些，把大家稀罕的不清。”护士长说，“我们科正好最近老是聊到血型跟人性格的联系，几个姑娘就下注，有的猜他AB型血，有的猜他O型，一个个期待的不得了，特意让我来问问。”
这资料是她给传上来的，李章序不傻，知道护士长肯定不会拿到资料不看。
鼠标往下滑了，他道：“老沈啊，咱俩同台干几十年，你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跟我还绕弯子呢，这么生。”
护士长擦了擦眼镜，听他一说也不遮掩，大大方方：“老李，你不把我当外人，那我就直问了啊。我瞧人家小汤也就20来岁，你说你都40了，起码找心仪的也得找个年纪差不多的不是？我看他就跟我儿子差不多大，你是保养的不错，可不能一辈子都年轻吧？万一哪天老了带他出去让人看见，人家问这是你什么人，你总不能说这是你小情人，你跟他相差十来岁不要紧，你年龄特殊，能满40-20那种……”
作者有话说：
护士长：我可真是操碎了心
李章序：别劝了老沈，你劝不住。
小汤：（偷摸眨眨眼）
第27章 27
【-】
李章序CT结果一瞄，嗤笑一声：“我说老沈，你是真跟当年一样，说话精准又难听。”
“你要不想人家骂你，就别干那没脸的事。”护士长也是好心，“华美上上下下这些人，年轻的年老的，一提起李院长个个眼冒金星，满脸崇拜。你要让人家知道你个老东西为老不尊，找的伴儿比他们还年轻，往后还怎么当领导，带着大家往前走？”
她稍一停，“不是我瞧不起这老夫少妻，咱们医院美容科有好些个年轻病号，一来就做什么眼综合，鼻综合，跟着交费的乔年纪能有四五十，一问是不是爹妈全都不吭。为什么呀，还不是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脸上没光？”
“你这话我不敢苟同。”李章序往椅子里靠了靠，慢悠悠道，“从古至今老夫少妻的多了，也没见谁过的不好。我给你举个例子，汉武帝60多岁才娶了20的钩戈夫人，她生个儿子弗陵，八岁就当了皇上，就是后来的汉昭帝，这不也过挺好，挺受宠？再比如唐玄宗和杨贵妃，这更不用讲，家喻户晓，电影电视剧都快拍烂了，恨不能写进历史课本传颂，生怕风流韵事无人知晓无人碰。”
“呸，我看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就想占人家小年轻的光。”护士长眼镜重新戴到鼻梁上去，不遗余力吐槽，“唐玄宗和杨贵妃值得拿出来做例子啊？他可是历史上我最痛恨的一个皇帝，抢儿子的媳妇，要能护好也行，娶了儿媳妇不说，把人家最后生生弄死还连王国之君都没当上，是不是个爷们？真没出息，我可讨厌死他了，前提是社稷功劳不讲那种。”
李章序被护士长逗得前仰后合，指着她道：“哎，我就喜欢听你们女同志讲话。一针见血，角度清奇，总能把一个特无聊的事儿说的狗血八卦，搞成个妯娌宫斗版风波庄。你说历史要按这小说来写，中学生还死记硬背什么啊？天天光看书都津津有味不舍得放，不至于苦战三年还记不清商鞅变法，楚汉之争。”
“我要不是跟你长时间合作，真以为你这是骂我呢。”护士长聊了半天，见他也没有否认和汤柏林的关系，从椅子上站起来，“你忙吧，自己悠着点就行。我先回家了，上了年纪，熬个夜困得不行。”
“等会。”李章序看完汤柏林的肝功五项，找一圈没看见血型，有懒得翻，这就直问。
护士长走到门口，叫住她，“你们科室谁最后赌赢了？他什么血型？”
护士长一抿嘴，说：“没一个猜对的。答案五五开，他看着那么平易近人，跟谁都有说有笑，脾气还特别好，典型的O型小太阳。结果呢？是个A，对外界顾虑多，内心想要安定，又渴望摆脱现状，很纠结的一个人格，很复杂，其实没那么开朗。”
“行了，走吧。”李章序想想，说，“他要是能让你们猜出来，那就不是他了。”
护士长没明白，他也没跟人细讲。
汤柏林这个性格旁人不知道，李章序还不清楚？
有条理，细致周密，而且对肉体疼痛的忍耐力还非常强。
否则一路走到今天。他是怎么一步步把李天川送进牢里，而自己忍辱负重这么些年的？
那必定是有着超人的忍耐性，才能做到这样。
门咔哒合上，李章序看了其他结果，这就准备走人。
以前办公室电脑常整夜整夜开着，自动休眠，也不用担心其他。这两年推崇节能减排，提倡一个人走关电脑。
环保当然很好，一来二去，他这好习惯也就留下了。
揭了外套，李章序给汤柏林信息刚发出去，内线电话进来。
前台说：“院长，有个人要找您吃饭，说是您大哥。”
李章序在这世上还有几个好大哥？
他知道李广印保准在旁边听着，没留面：“让他回，我这是医院，又不是食堂，跑这儿来蹭吃蹭喝，怎么想的。”
李广印一听，急忙说：“章序，是我。我不是来你这儿蹭吃蹭喝，知道你爱吃辣的，我带了好酒好菜，咱兄弟俩喝一杯，不是挺长时间没一起坐坐？你让我上去吧，来都来了，不能把我撵回去啊，是不是？”
前台小姑娘听李院长不讲话，知道李章序肯定不愿意。顿了顿，劝李广印：“先生，您还是回去吧。院长很忙，而且我们医院真的规定了不让喝酒，那院长肯定要以身作则呀，您就别为难我，回去吧，啊？”
“我找你们院长吃饭，你算个什么东西，三番五次拦我。”李广印受不了这个委屈，还是一拍桌子，怒了，“李章序，不管你承不承认我都是你哥！当初我是不让你建这个医院不假，可那时候谁能保证你赚钱？我当哥的深思熟虑，不想让你赔个倾家荡产，到头来我还错了？”
他这一嚷嚷，群人纷纷朝这边看。
李广印今天来也想过自己吃闭门羹，可毕竟兄弟一场。李章序就是再烦他，应该也不会撕破脸皮把他拒之门外，于是又自己脸上贴金，杜绝了这可能。事实证明他真是想多，李章序这畜生是真真正正没把他放在眼里，别说让他进门一起吃饭，瞧这架势，是压根没打算让他上楼。
“你今天不让我上去也可以，我就在电话里骂，骂到你下来接我为止。”李广印横竖是不要脸了，混到今天这个地步，儿子进监狱，亲老子不认他，他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还能怎么着？
那些个病号不清楚怎么回事，驻足原地看热闹。
前台还得紧跟着劝：“先生，您别这样行吗？这里是医院，您不能这样大声喧哗，很没素质。”
“素质，我要什么素质？”李广印冲着前台大骂，“你们院长连脸都不要了，我要素质干什么？要素质有他妈用？”
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也不嫌丢人，几份菜往地上一摔，酒瓶地上一砸，把周围一群人当观众，骂骂咧咧道：“他李章序还算个人么？他配当人么？打小跟我一口饭一口饭长起来，没娘啊，是我把他喂大的，是我！他现在大了，有本事了，赚点钱就不认他哥，一心要把我撵出去怕我吃他的和他的——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人呢？他简直丧良心，不是个东西啊，大家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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