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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牙之交(近代现代)——笼中月

时间:2024-07-06 09:11:18  作者:笼中月
  “小安已经倒下了,汤琰你可要顶住啊,要发扬咱们新闻人的精神,轻伤不下火线!”
  还需要pua吗?他一边答应一边苦笑,连人生大事都向工作让步了好不好。
  开会时间太长,跑出大楼已经快九点半。
  外面一辆本田静静地候在路边。
  快到的时候汤琰慢下来,喘匀了气才走过去,敲了两下车窗。
  “抱歉,久等了。”
  “我也刚到。”
  客套生疏的对话,完全联想不到白天他刚刚把所有民事权利托付给他。
  车里有烟味,程章明问他介不介意,他说还好,程章明仍然打开天窗换气。
  开着开着汤琰才想到,这条路不是回研究所的路。
  “你今晚不用值班?”
  “今晚休息。”
  那你是打算住在我们共同的家吗。这句话汤琰问不出口,又觉得没有问的必要,事情是明摆着的。
  扭头看程章明,表情依旧淡漠冷静,就像是正要回到已经回过无数次的地方,半点情绪起伏也察觉不出。
  忽然,程章明问:“假请了没有。”
  “最近不行。”汤琰摇了摇头,“有重要采访要去外地,只能行程结束以后再找时间。”
  “下个月?”
  “我确定后再告诉你吧,你也先别请。”
  程章明无波无澜地说:“我假很多。”
  语气听不出有什么失望的,反倒显得汤琰的愧疚有些滑稽。
  默了片刻,汤琰把脸转向窗外:“那随你吧。”
  程章明目光短暂地追随他,只看到他白皙的颈,眼皮微微往下压了压。
  “汤琰。”
  汤琰把头转回来。
  “这周先请一天假。周四晚上飞,周日回。蜜月以后再说。”
  工作日登记处才上班。
  但汤琰还是怔了一下:“不会太赶吗?”
  程章明看着前方:“夜长梦多。”
  回到小区汤琰还在状况外,因为这样的程章明他完全不熟悉,处理起感情的事也像做实验一样,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
  是忽然变了,还是终于恢复本性?
  车停进地库二层,程章明没解安全带,汤琰转头看着他。
  “你不上去?”
  “会不会打扰。”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
  “能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家里还能藏人是吗。”
  然后他似乎看到程章明眉心展了展,定睛又看不到了,怀疑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这算是嘲笑吗?嘲笑他没行情?
  “你先上去。”程章明说,“我在楼下抽根烟。”
  汤琰掉头就走。
  上楼,从阳台向下观察,某人倒是没离开太远,只是在花园里来回踱步,抽完一根就走了,半分钟没耽误。
  汤琰若无其事地换上睡衣,恰好程章明也打开门进来,两人四目相对,莫名让人想到那种在软件上认识的、次数多了以后开始轻车熟路的某种关系。
  “洗过了?”
  “还没。”怎么可能这么快。他端出一副老司机口吻:“你先还是我先?”
  然而被程章明轻飘飘一眼扫来,顿时溃不成军。
  到底为什么这么像偷情啊。
  “车里的行李还没搬。”程章明四平八稳地说。
  什么?
  哪来的行李。
  “后备厢。”程章明像是看穿了他的疑问,“一些个人物品。”
  “嗯?”
  “宿舍太小。”程章明言简意赅,说完就转身下了楼。
  洗完澡出来,家里已经多了好几口纸箱,不过是在次卧的地板上。
  搬完最后一箱,程章明听到情绪不明的声音:“你睡这间?”
  回过头,只见汤琰站在门边,明明刚冲过澡,脸色却微微有些苍白。
  程章明皱了下眉:“你洗的凉水?去把头发吹干。”
  汤琰转过身,程章明又叫住他:“帮我拿把剪刀。”
  “自己拿啊。”汤琰语气不好。
  程章明那两道英挺的眉毛不禁蹙得更深:“没找到。”
  “我也不知道,你自己找吧。”
  这个人一向爱乱放东西,现在还发展到理直气壮的地步。看着他高瘦的背影,程章明脸上的阴霾慢慢散开,放缓语气说:“帮帮忙。”
  最终汤琰还是妥协了,尽管脸色并不友善。
  打开箱子里面却是一些书和模型,他把它们一一摆到次卧的书架上,因为那本来就是它们的位置。
  “主卧的衣柜还有没有地方。”
  “你要挂衣服?”
  回头看向汤琰,程章明鼻梁微皱:“汤主播,容我提醒你,我们现在算新婚。”
  汤琰完全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匆忙之下接了句:“所以呢。”
  “所以没有分居的可能。”
  汤琰哑口无言。
  终于,像偷情一样躺在床上,忐忑又期待地等着程章明。
  程章明第一次进来,问他晾衣杆的遥控器在哪里,第二次进来,问他吹风机怎么也不见了,是不是在卧室。
  “……”汤琰硬着头皮回答若干问题,心里乱成了一锅粥。
  “程章明你可以快点来睡吗,我很困了。”
  换来一句并不诚恳的道歉。
  “脖子后面的膏药要不要贴。”
  “……要。”
  差点忘了,怎么反倒他记得这么清。
  外面的灯全部关掉,卧室开着一小盏睡眠台灯,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汤琰脸贴着枕面,呼吸温度升高。
  程章明跨过去,把他的睡衣从下往上撩,“手抬起来。”
  声音很有磁性。
  T恤从头顶褪下,汤琰赤条条地躺着,平滑柔和的肌理让人移不开眼。
  “贴哪边。”
  “右边。”他低声,“多谢。”
  没有哪对新婚夫妻是像他们这么客气的,言语上一定是。
  但身体是新婚的距离。
  “忍着点。”程章明说,“我帮你揉揉。”
  “别使太大劲。”
  “嗯。”
  程章明用左手推了一下他的脸,拇指扶着下颌,意味不太明确,“头摆好。”
  汤琰张嘴咬住枕套,脸色赤红如同火烧。
  作者有话说:
  哎呀,会不会写得太细节了?
 
 
第24章 各取所需
  某人是个吃不了苦的,这一点在生活的各个方面体现得淋漓尽致。
  比如眼下,被程章明用六成力气按摩了几下肩,汤琰就开始吸气,长腿也不自由主地折叠再打开,双手把床单攥成了一团。
  “你倒是轻点啊……”
  “我还没怎么样。”嗓音听上去莫名沙哑。
  “已经够疼了,我受不了了,啊,轻点轻点!”
  “汤琰,”程章明俯身低声,“你太娇气了,这样不行。”
  哪里不行,为什么不行?
  这番意味不明的评论令汤琰更热,腿反复折成九十度又重新伸直,最后忍无可忍地求饶:“不行了,真的不行了,放过我吧程章明,下次再按。”
  比起受这份折磨他宁愿落枕。
  松手之前程章明捏了一下他的颈,很奇怪的,让他全身通电,酥酥麻麻了一瞬。他像忽然失声一样,闭紧嘴唇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唯恐被程章明发现有什么异样。
  “睡么,我关灯了。”
  他微弱地答应了一声。
  程章明似乎笑了下,又似乎没有:“晚安。”
  再没有力气说晚安了,他装没听见。
  一整晚井水不犯河水,可他还是睡得出了一身汗。
  早起差点迟到。
  睁开眼阳光已经刺进来,某人站在床边系衬衫纽扣。
  已经很久没机会这么近距离观察,忽然发现程章明似乎更有成熟男人的魅力了,随意的穿着也显得很挺拔。
  “醒了?”他回头。
  被当场抓包,汤琰倒也不觉得理亏,毕竟现在最有资格欣赏程章明的就是他。他只是匆匆移开视线,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嗯。都快八点半了,怎么不叫我。”
  “叫了,没反应。”
  以前也是,他睡觉总是很沉,稍微有点动静是吵不醒他的,这一点跟程章明正好反着。
  “去洗漱,我等你。”
  嗯?
  是打算一起出门?
  这两天不是顺路接就是顺路送,程章明的工作似乎没以前忙。如果早上也坐他的顺风车,晚上就势必要一起回家了,汤琰不知道要不要提醒他。
  “你今晚不加班吧。”
  不知道是不是汤琰的错觉,程章明的表情仿佛早就在等这句话。
  “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汤琰说。
  “今晚我约了人。”程章明移开目光,“你可能要等我一段时间,或者跟我一起去。”
  “去哪?”
  “见朋友。”
  想起上次婚礼后的聚餐,简直是理工科畅谈会,自己身在其中完全格格不入。汤琰说:“不了吧,我不太想去。”
  “那我结束后去找你。”
  “不用专程跑一趟,我开我自己的车就行。”
  这样更好吧,给对方留出足够的私人空间,也尽量不在他的同事、朋友面前暴露关系,这样对程章明而言可能会更轻松。
  汤琰是这么想的。
  但程章明眉头微皱,似乎并不领情。
  一整天手机异常安静。
  晚上七点多吴重碰上程章明,对方来把车钥匙还给他。
  “不是要借三天吗,这才一天就不用啦。”
  “他自己有车,不需要我大献殷勤。”
  “这话听着好酸喔。”吴重嘿嘿地笑,“怕不是咱们程博士想献却碰了一鼻子灰吧。”
  程章明微微一顿,漠漠然撇了他一眼:“你给隋雯买的蛋糕她吃了?”
  靠。
  怎么还相互拆台啊。
  “德性!钥匙你还是拿着吧,这几天我也不怎么用,正好给你搬家。”
  “车我买了,后天去提。”
  “牛逼。”吴重竖起大拇指,“幸亏你没生在古代,要不然那些烽火戏诸侯的事肯定全让你给干了。”
  从所里出来,程章明去了距离不远的一间餐厅。
  秦小越回国公干,约他见一面。
  “不是让你带着家属吗?”一进门就被她数落,“早知道就你一个人来,吃食堂就行了,谁还定人均这么高的地方啊。”
  “这顿我请。”
  “那我就不客气了哈,谢谢程博!服务员——点餐!”
  翻脸简直比翻书还快。
  坐下托着下巴,秦小越笑眯眯地盯着他。程章明被打量得不自在,蹙眉道:“不喝茶?”
  “等会儿再喝,让我先观赏观赏。啧啧,已婚人士是不一样哈,浑身上下都散发幸福的光芒,闪瞎单身狗的眼啊。”
  程章明脸上写了一堆省略号。
  秦小越又问:“快给我讲讲你是怎么求的婚。”
  程章明淡声:“没求。”
  “什么?!你你你——”
  “错过了时机。”
  秦小越不知道他奶奶去世的事,一问之下才知道,倒默然良久。
  “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你跟他问了一样的问题。”程章明说,“我把老家的房子卖了,以后就留在临江发展。”
  不知道是时间抚平了伤痛,还是他本就情感淡漠,从他脸上很难看出亲人离开的悲恸,更不可能联想到什么坎坷的身世。秦小越戚然地看着他,反倒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脆弱的人。
  视线平移,发现他手上空空荡荡的。
  “怎么连戒指也没戴?不是都要去国外登记了吗。”
  “不知道,说不出口。”程章明垂眸望着杯子里的茶。
  “你呀你,性格太古怪了,你们家汤琰这些年是怎么忍过来的啊,真难以想象。”
  从小他就是个沉默寡言的性格,厂子倒闭,父母背井离乡打工,剩下他跟年迈的奶奶相依为命,最难的时候奶奶是要出去借钱的,十块二十块的借,以熬过那些青黄不接的时日。
  过早地明白钱的重要性,过早地感受世态炎凉,敏感多疑,忌惮风险。他是个满身毛病的人。汤琰当年到底喜欢这样的他什么?有时候程章明自己也不明白。
  一顿饭吃得心事重重,速度也自然慢下来。到十点时,手机震了震,有微信,来自汤琰。
  「程章明,还没结束吗」
  暌别许久的语句和语气。
  大学时期的汤琰才用这种短信来质问他——
  还没开完组会吗
  还没做完实验吗
  还没到吗
  快点、快点、快快快……
  还有多远?警告你我就等最后五分钟!
  属于汤琰的脾气,当时他不耐烦,现在却觉得无比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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