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不到尸体他就当他是活着。
可过了半个月后,再也没崩住,他在房间里大哭了一场,撒气似的把霍竞的被子、枕头全掀到了地上一通乱踩,眼泪止不住地吧嗒吧嗒落,哭完又把被子抱起来扔回床上,脑袋又扎进去闷了半晌。
梅姨就在门外,见他迟迟不下来吃晚饭才打算上来敲门,听见哭声,又默默无言转身下了楼。
*
毒辣的日头炙烤大地。
泥土蒸腾了水分变成灰白色,望眼而去没有边际的灰白土地裂开了一道道蜿蜒交错的裂缝。
霍竞就站在这片泥土之上,没有房屋、树木、没有水源,在脚边的裂缝中,食脑怪的肉渣已被烤成了枯槁的碎屑,但还有几根菌丝掉落在泥土的缝隙里以求能遮挡一点光线。
“桀....嘎....咕咕.....”
空气里有着羸弱的声音。
是在嘲笑霍竞,嘲笑他错过了空间交错点,短时间内他回不去了,这也是拜怪物所赐,在打斗时故意将自己一部分身体甩进了这个空间,为了重新滋长再保住一条命。
而霍竞若是不追来,祂能扎入到泥土最深处,避免炙烤,然后慢慢生长,将来会重新回到人类众多的空间中。
“桀桀桀.....”怪物讥讽。
黑色触手陡然出现,嘭一声砸进菌丝躲藏的裂缝中,砸出一个一米深的坑,最后的几根菌丝被吞噬,空气里没了声音,怪物彻底死亡。
触手慢慢收回了体内。
*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便是两个月,入秋了。
林亦然穿的还是短袖,他原本体质怕冷,一旦来过一波冷空气必定要穿上长袖,现在不怕了,秋天的风吹在身上只觉得凉爽。
他盘腿坐在阳台上的懒人沙发里,翻看从霍竞书房里找来的I联盟研究所的文件袋。
这些文件就放在霍竞书桌抽屉里,没有上锁,文件内的资料也不复杂,大多是研究所发给霍竞的关于缝隙的照片和一些空间问题研究的咨询,至于霍竞是怎么回复,是同样送纸质文件还是通过网络发送不得而知。
不过他了解了空间缝隙的样子,大大小小各有不同。共同点也有,外观看起来都像盘丝洞入口。
边看着,边伸手去拿矮桌上的酒杯,手一捞,摸了个空,抬眼去看,酒杯在桌子边缘外并且悬空在空气里,他眼一瞪:“放下!”
悬空的杯子晃了晃,但没有放下的意思。
林亦然眯眼:“信不信我一拳揍得你满地找牙七孔流血?”
杯子挪回原位。
林亦然抄起杯子要喝,杯口占了点不知名液体,想来是怪物的唾液,嘴角抽了抽。
他的身边现在有只透明怪物,这只透明怪物前天闯入他房间捣乱,害他以为来了只阿飘,鼓起勇气就是一拳头,砸得怪物倒在地上现出了原形,是个毛球,毛球里镶嵌着绿豆大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转,也不会说话。
问了任一才知道是常在附近徘徊的怪物,爱吃树叶,没有危险性,之所以敢闯进来是因为霍竞留在这栋房子里的气息已经非常淡了。
支配者的气息淡化或者长久不出现,有些怪物便会来确认。
“你喝吧,酒是好东西,比树叶好吃多了,喝了还能让你的发毛油光发亮,顶顶漂亮,从此以后你就是这个时空最靓的崽,”林亦然把酒杯放回桌面。
咕咚咕咚,一杯威士忌被喝完了。
接着啪一声,有东西倒在他脚边,很快显示出了本体,篮球大小,毛绒绒一团全身雪白。
这怪物是一杯倒啊。
林亦然伸展长腿,脚指头戳了几下,醒不来就当垫脚了。
下午,林建业打来电话让他回家吃晚饭,出门前,他收到了宋裴发来的最新的关于他与霍竞的八卦传闻,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传出来的:他与霍竞闹不和,即将被抛弃。
风言风语传遍了京市。
[你看看,有图有真相,你俩真没事儿吗?]
宋裴的信息里附带了图片,照片来自国外一家酒店门口,霍竞与一名女子并肩步入酒店内。
[没事儿,随他,爱怎么玩怎么玩,反正我把他老巢守住了,他总要回来。]
林亦然大气放话,谁让那是个假霍竞呢,武山早就支会他,人家也是正经谈生意,只是“霍竞”在国外的照片还能传回来,必定是有心人在背后捣鬼,经习凯那事儿他算是得罪京市一帮公子哥了。霍竞要是在,他们自然不敢怎么样,被抛弃的传闻一来,跳梁小丑不免要开始蹦跶。
[都说霍爷一回来就会把你扫地出门,你可别这么乐观,作为朋友我不是不相信你魅力,但今儿遇到的这帮孙子算是把我气着了。]
[遇上谁了?]
[陈振涛的表弟,复姓欧阳,单名是什么我不知道,反正都欧阳欧阳的叫,还挺嚣张。]
欧阳这人林亦然一点印象没有,最近只遇上过陈振涛和他那个朋友,习凯出国了,他们没了靠山,变得相当低调,遇见时还规矩得喊了他一声哥。
现在倒跳出个表弟来了。
第63章
六点多, 林亦然到了家,车子行驶到门口便见林建业杵在外头眼巴巴观望。
林建业跟着车屁股后头小跑几步,不等车停稳就往车窗口凑:“你说你回京市了也不吱一声, 还得别人告诉我, 打电话叫你吃饭还推三阻四, 你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了亲爹就忘了是谁把你拉扯大的!
后一句话说得极小声, 深怕人听见。
林亦然说:“没忘, 这不是回来了吗。”
林建业挡在车门前, 他下不了车, 熄了火父子俩就这么在车窗口说话:“不是说好要出去很久,怎么这么快回来,是霍爷找到你, 你和他坦白了?你们俩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坦白了, 他不是我爸,误会,他要能是我爸, 我现在能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
“那DNA是一样的你忘了!”林建业既压着声又要强调重点,他怕儿子被感情蒙了眼,再执迷不悟。
林亦然对林建业摆了下手。
林建业疑惑:“怎么?”
他盯视他爸两秒:“你挡着我车门,我怎么下来?”
不肖他动手, 林建业帮他拉车门,在说话之际林亦然打断他,编了个借口:“上次是我弄错了, 拿了我自己嚼过的口香糖,DNA能不一样吗, 后来我们又验了次,确定不是,你不用担心了。”
“哎呦哎呦,”林建业大口呼吸,拍着胸脯放下心来,“那可千万别掰了。”
“.......”就无语。
屋里沈琼兰做了一大桌菜,不止是他过来吃饭,早几天林亦闵也到家了,剧组虽然还在拍摄,但他的戏份杀青了。
“哥,你多吃点,”林亦闵给他夹菜,一个大鸡腿哐叽放林亦然碗里。
林亦然不喜欢直接啃,喜欢用筷子将鸡腿肉从骨头上剥离下来,边弄边问:“这部戏拍完了,有别的导演递本子吗?”
“你弟弟的事你就别操心了,我们全家现在最关心的是你,”沈琼兰抢话,“最近都在传你和霍爷闹不和,他出差快三个月了吧,一次没回来过,别人可不是要在背后说闲话了。”
“说呗,”林亦然无所谓,“管天管地管不了别人的嘴。”
“可是谣言说多了别人就信了,”沈琼兰又试探道,“你们真没事儿?”
如今林亦然的感情状况关乎到林家的生意,自打恋情曝光,林建业钢材厂的单子就没断过,还有老板拉着林建业搞投资,又赚了不小的一笔,在沈琼兰眼里,林亦然只要和霍竞谈着,那就是他们林家的香饽饽。
“对啊哥,你们到底怎么样了?”林亦闵是真担心,“合则来不合则散,不行再踹了。”
沈琼兰在桌子底下踩了儿子一脚:“乱插什么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懂吗?”
林亦闵驳他妈脸面:“你就惦记着那点利益呢,谁看不出来啊。”
“你....”沈琼兰气得想抽他,但亲儿子怎么可能下得去手,假意做做样子而已,又笑着询问林亦然,“亦然啊,你看你也不说两句实在的,别总让家里人这么为你担心。”
林亦然向来不喜欢接沈琼兰的戏,不过今儿不说两句是消停不了了:“行,那我说实在话,我们没事儿,感情稳定得很,唯一的缺点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沈琼兰:“……”
“胡说什么,有怨气也不兴你这么胡言乱语,”林建业拿出一家之主的态度,“你直说,有什么办法能让你们重归于好,我豁出去老命也会帮你。”
林亦然放下筷子:“其实是这样,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们人类,还有许多怪物,有些很残忍,会吃人,甚至能毁了我们生存的空间,为了维护世界和平,霍竞与怪物展开了殊死搏斗,搏斗非常激烈,一个不留神就掉进了时空隧道,现在生死未卜,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回来,反正我一定会等他。”
终于,这顿晚饭安静了。
秋季时日渐短,晚饭后天色已经漆黑,林亦然独自站在院子里,抽了根烟纾解烦闷。
一楼的窗户边,他爸正打电话,瞧见他后立马转身远离了窗口,不出意外是在帮他咨询心里医生,指尖掸了下烟灰,星火在暮色里亮了一瞬又逐渐暗淡下去。
“哥,你今晚住下呗,”林亦闵从屋里瞎胡来,递了根棒棒糖,“嘴里含点甜的能心情好。”
林亦然接过,指尖捻着糖果壳,收进兜里:“不住了。”
万一霍竞今晚回来呢?
一想又觉得自己好笑,霍竞如果回来能找不到他吗,自己躲那么远都能被发现,还差这点距离。
说白了,是他不想离开霍竞的住处,抱着霍竞的被子都难以入眠,换了地方更睡不着了。
待到九点多,林亦然准备离开。今晚还有个局,为庆祝周哲浩能下地,孙淼特意把几个好友都叫上了,先前几次聚会他都推了,这次再推说不过去。刚踏出玄关,身边一影子快速蹿出门。
到车库一看,林亦闵倚在他车旁咧嘴笑:“哥,你捎上我,我想跟你一块儿去玩。”
“我顶多坐坐露个脸就回去睡觉,你也跟?”林亦然道。
车门锁一解,林亦闵先上了副驾:“我陪陪你,就算你丢下我不管,不还有周哥裴哥,你还担心我出事儿啊。”
“我意思你一个小孩儿去什么酒吧。”
“我还小孩儿啊?我现在个头都比你高了,”林亦闵不服,想舒展手脚给他哥看,但前座哪有那么宽敞的空间,于是弯腰卷起裤腿,“你看我腿毛都比你长。”
“嗯,”林亦然斜睨一眼,“辣我眼了,赶紧把裤腿放下。”
“对了,哥,我挺好奇的,”林亦闵说。
林亦然没撵他下去,叮嘱他系好安全带,问:“好奇什么。”
“那回不是和裴哥去绿洲的别墅看你,你躺在床上露出了一截小腿,光不溜秋的,你怎么不长腿毛啊?”
“......你对腿毛没完了是吗?”
“我就是想夸你腿好看。”
“夸点别的。”
林亦闵信口就来:“我哥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一表人才,事业有成,头脑聪明,就是搁古代也是一举高中魁首的状元郎,喜欢你的姑娘可以从街头排到街尾。”
“编得挺好,”林亦然笑。
见他终于笑了,林亦闵也抿唇弯起嘴角。
林亦然侧目看了眼弟弟,忽然说:“你永远是我弟弟。”
“那当然,不然我还能是谁弟弟。”
“呵,便宜弟弟。”
“你怎么这么说我.....”
……
半个小时后,两人到了酒吧,夜晚是酒吧营业的真正开始,一进门便是嗨声震天,音乐声充斥耳膜。
孙淼在酒吧预定了卡座,不止有熟识的周哲浩、宋裴,还有经常和孙淼混夜场的六七个朋友,算不上熟,但都认识,几人往旁边挪了挪给林亦然让座。
“我弟弟,”林亦然介绍,在混杂的音乐声中提高了嗓门,“他喝不喝酒随他,谁也别灌,不然别怪我不给脸。”
他把丑话说在前头,免得一些人喝醉了拎不清,这些人也识相,和孙淼混等于是站在他林亦然这边。
“你放心,你弟弟就是我们弟弟,哪能灌他。”
“我们放开了喝,弟弟随意啊。”
“赶紧的给弟弟弄点果汁果酒果盘什么的。”
“对对对.....”
耳边闹闹哄哄,七嘴八舌。
林亦然拿了个空酒杯倒满一杯与他们碰了碰,人给面子他也得回一个。
“果然还是我哥疼我,”林亦闵一下抱住老哥,撞得林亦然酒杯洒出了酒水。
“少黏黏糊糊,”林亦然嫌弃地推开他,掸掉身上溅到的水渍,“我是怕你烂醉,到时候拖都拖不回去,记住,少喝点,醉了我不负责。”
林亦闵:“了解了解。”
“你就别担心了,你弟我们照顾,走吧,周哥带你去嗨,”周哲浩朝舞池一指。
林亦然呵一声,看向宋裴,宋裴耸耸肩:“轮椅坐久了,一下地就想蹦上天,也不怕再把腿给蹦折了。”
听他揶揄,在座的笑开了,孙淼定了蛋糕,但是等蛋糕来多数人蹦嗨了拉也拉不回来。酒吧舞台上换了表演,周哲浩还意犹未尽置身在舞池里扭腰摆臀,林亦闵学了个四不像,一个老油条一个少年风。
林亦然坐在卡座内默默看着,手里的酒就没停过。
坐了约一个小时,他想走人了,好巧不巧看见人群里有人吐出细长舌头,类似青蛙吃空气里的蚊虫。
一怔,坐着又观察了会儿,怪物是个长相普通的男子,除了偶尔吐出舌头吃空气里的小飞虫外和旁人没有两样,也没有人注意到男子吐舌头,大约是因为速度极快,常人的眼睛无法捕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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