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态度，说明没有那么生气，叶问尘的心又放下一半。
考虑到纪姜没有接受他，他从善如流，“纪姜。”
纪姜倒了两杯水放到桌上，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下。”
叶问尘乖乖坐下，漆黑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纪姜，“我留下来帮你。”
纪姜面无表情，“你留下来帮我什么？”
叶问尘说，“你不是在揪大长老那一派的叛徒吗？我帮你。”
纪姜神色古怪，“你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
叶问尘静默片刻道，“我想和你谈其他的，但你现在应该没有心情，所以先把这些事情处理好我们再谈其他的也行。”
纪姜愣了一下。
他好半晌才说，“我不需要你帮忙。”
“你需要。”叶问尘起身靠近纪姜一步，他定定地看着纪姜，“有我在，你可以适当的休息一会儿，不需要这么累，你可以把你不想处理的、不适合处理的脏事坏事都交给我。”
纪姜抬眸看着叶问尘。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叶问尘的手撑在桌子上和纪姜对视，“你可以随意地利用我。”
纪姜哑然，“你不用这样，我让你进来，也不是为了和你说这个。”
“我知道。”叶问尘平静道，“你想和我解决掉那件事然后让我走，但我留在这里等你见我，替你做事，都是因为我有私心。”
“我想在你最困难的时候留在你身边，也想陪着你，说不定你会因此愿意喜欢我一些。”
纪姜手指微屈，摇了摇头。
叶问尘看出纪姜的拒绝，有些着急，他说，“你未来是辰星阁的阁主，你应该知道，合理地利用一切资源才是你最应该做的，而不是因为我喜欢你你就拒绝我这样的资源。”
纪姜无奈，“你把自己当做资源送到我这里？”
叶问尘垂下眼皮，看着纪姜握着笔的那只手，白皙修长，看起来格外漂亮，和他的人一样。
“在你没有喜欢我之前，你可以把我当你需要的资源，也可以把我当任何……”叶问尘说，“只要让我帮你。”
纪姜心平气和，“你对我的感情真的有这么深吗？”
叶问尘轻轻地覆盖上纪姜那只手，纪姜的手带着温润的凉意，像上好的玉。
纪姜手一抖，就要收回去，被叶问尘牢牢握住。
叶问尘看着纪姜的眼睛，“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在意。”
纪姜心口跳了跳，抿了下唇，这个人告白之后似乎就有点放飞自我了，说话直白得不行。
他正想说些什么，手机振动了起来。
他看见来电名字的时候，迟疑了片刻顺利把手抽回来道，“我先接个电话。”
叶问尘也看见了来电人是谁，脸色有些难看。
又是沈越重。
这个人……真的烦透了。
纪姜有他就行了，根本不需要其他人。
纪姜和沈越重接电话的时候没有太避着叶问尘，依着叶问尘的耳目，可以轻易地听清楚沈越重的话。
“这次的事情应该不是意外。”沈越重地声音落在纪姜耳中，依旧清越，“除了辰星阁的大长老，还有叶家现任家主浑身灵力都消散了。”
纪姜没忍住看了一眼叶问尘。
叶问尘的脸上毫无异常，似乎这些事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纪姜道，“这事我听说了，但你打电话来应该不止是说这件事。”
“对。”沈越重的声音严肃起来，“在叶家家主身体里，我们发现了对他下手那人残留的灵力。”
纪姜握着手机的手微微一紧，“找出来……是谁了吗？”
“和叶问尘的似乎同出一脉，但并非叶问尘本人。”沈越重并不知道叶问尘就在纪姜这里，只分析，“我们都怀疑与叶问尘有关。”
纪姜嗯了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没错，这件事爆出来之后，叶问尘就会被百家追杀。
但这件事本来就应该发生在三年之后，现在的叶问尘如果被追杀……
他挂了电话后看向叶问尘没说话。
叶问尘却很爽快地承认了，“是我废去了那个人的修为，但你们这里的事不是我，我还没来得及对这个人下手，他先走火入魔了。”
纪姜说，“我知道了。”
“你会把我交出去吗？”叶问尘问。
纪姜忍不住皱眉，还不等他说话，叶问尘又道，“还没结束，他只是被废去了修为，还远远不够。”
叶问尘看着纪姜，“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纪姜抿了口水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报仇，否则你不至于去对他下手。”
“没错。”叶问尘淡淡地笑了起来，一双眼却黑沉沉的，“我是为了报仇，是他动手让我家家破人亡，是他在那辆车上做了手脚。”
纪姜对此心知肚明，叶家现任家主自幼被叶问尘的父亲压了一头，他是长子却没有得到家主之位，对叶侑有恨有嫉，长久以来心理扭曲，便对叶侑下手了。
追杀叶问尘之时，叶问尘坠入悬崖，他本以为叶问尘已经死了，谁知道叶问尘被人救了起来……
“我在叶家，还知道了另一件事。”叶问尘声音很轻，无端地有几分飘忽，“芽芽，你知道吗？”
纪姜看着他没说话。
“我早就察觉到他有些不对劲，可我没想到，他竟然和我的好大伯密谋如何杀了我的父亲。”
纪姜眉心跳了跳，他忽然意识到叶问尘口中的这个他是谁，是叶问尘的师父。
……
那夜在叶家密室，叶家家主咳着血，眼底是对叶问尘的可怜，“你以为你师父是真的对你好吗？一开始找上我的可是他。”
叶问尘面无表情地看着叶家家主，没有说话。
“他和你的母亲是师兄妹，爱慕你的母亲，恨她爱上你的父亲，也恨你的父亲勾引她，所以要杀了你的父亲把她夺回去……”说到这里，叶家家主笑起来，“可惜他没想到，我想把你们都杀了，全都杀了，这才不会留有后患……”
叶问尘想要杀了叶家家主的心在这一刻忽然散了，他最终没有杀他，他知道叶家家主最害怕什么，所以他废去了他的修为，离开之前只淡淡说了一句，“等警察来吧。”
叶家家主目眦欲裂。
大概他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入狱，被他看不起的普通人关押，这对看重名声和权势他来说，比死还难受。
而叶问尘，冷眼看着叶家主被带走，去找了他的师父。
年过半百的老者坐在那里，看着外面的竹林神色自若，“杀了？”
叶问尘问，“我父亲的魂，是你丢到临海市的结界的对吗？”
老者没有回头，低低地笑着，“看来你都知道了，可惜你现在杀不了我，毕竟你可是我教导出来的。”
他的仇人……他还杀不了。
“我看在你母亲的份上带你回来，教导你让你平安长大，然后去报仇……你竟然没杀了他，我很失望。”
叶问尘眼底渐渐染上红色，这个人怎么能在杀了他的父亲，折磨了他的父亲这么久之后，说出这样的话来。
“既然如此。”老者挥掌，“你得受到教训才对。”
叶问尘及时避开，却还是不免被灵力波及，他低低地笑起来，“我要报仇的对象，也是你啊。”
……
叶问尘的师父，竟然也是其中一员。
纪姜不知道叶问尘是何种心情得知这一切的，他听着都觉得很憋闷。
“我这一生，除了早逝的父亲母亲和你，没有亲人朋友。”叶问尘说到这里竟然笑了一声。
纪姜喉咙有些堵，什么都说不出来。
那里叶问尘具象化之后，比他想象中似乎更惨，唯二的朋友都不是朋友，师父也不是尊敬的师父而是家破人亡的幕后凶手之一。
“从前我并不在意自己是不是孤身一人。”叶问尘复又看向纪姜，“纪姜，让我留下来。”
“就当你看在我很可怜的份上，让我留下来，我不会过多的骚扰你。”叶问尘低声说，“我就想天天都能看到你。”
纪姜唇动了动，说，“我会让呦呦给你安排一个房间。”
他到底还是心软了，明明一开始想的是和叶问尘说清楚然后让叶问尘走的。
叶问尘唇角微扬，然后又压下。
他说，“那现在我能在这里吗？”
“你不是在这里吗？”纪姜瞥了他一眼。
叶问尘在桌前坐下，也不说话，用一双眼看着纪姜。
纪姜没再搭理叶问尘，发了好几封邮件之后又让许呦呦来找他。
许呦呦迈着轻快的步伐进来看见叶问尘时一顿，“师兄，你叫我。”
“带他去休息。”纪姜指了指叶问尘，“他在这里坐着很打扰我。”
许呦呦看向叶问尘，叶问尘抿紧唇没动。
“已经天黑了。”纪姜指了指窗外。
他和叶问尘说了这么久，已经月上枝头。
叶问尘声音低哑，“我能不能就在你的小楼里睡。”
“你凭什么住在禁地？”许呦呦不爽，“你和师兄可没结婚呢。”
叶问尘只是看着纪姜，“我们日日住在一起的，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纪姜：“……”
他不想和叶问尘过多纠缠，道，“住楼下。”
叶问尘极轻地笑了一声说，“好，我知道了。”
许呦呦：“……”
她师兄，就是心太软。
她没好气地开口，“跟我走。”
叶问尘这次没再得寸进尺，跟着许呦呦下楼。
许呦呦打开一间房，“这里，自己收拾，我走了。”
叶问尘也不在意许呦呦的态度，走进屋子。
许呦呦走了两步又退回来冷眼看着叶问尘，“虽然不知道你现在和师兄什么情况，但既然和师兄退婚了，纠缠并没有什么意义。”
叶问尘抬起头，那双眼漆黑冷然，“跟你有什么关系？”
许呦呦冷笑一声，“我就知道，你在师兄面前装得好。”
叶问尘手微微攥紧，有一种扼上面前这人喉咙的冲动，好歹理智战胜了冲动，他还记得许呦呦是纪姜的师妹，又默不作声地把手松开。
他淡淡道，“出去。”
他和纪姜的事，不需要任何人来多管闲事。
楼上的灯一直亮着。
这让叶问尘知道，纪姜一直没休息。
……
纪姜回完何也的消息后，打算趴在桌上歇一会。
或许是太累了，他没能控制住沉重的眼皮，沉沉地睡去。
他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纪姜对五岁之前的事情已经记不清了，而这次，他竟然梦到自己五岁之前的事。
他在梦里，见到了叶问尘。
少年模样的叶问尘拉着他的手叫他芽芽妹妹，惊得纪姜一下子睁开眼。
梦？
这应该是bug之前数据和叶问尘小时候的事情才对，可是为什么他会梦到，是被影响了？
可为什么会被影响？
现在的这副皮囊也不是之前那串数据，而是新写的数据，根本不存在有之前那串数据的记忆才对。
他脑袋动了动，在感受到隔着衣服的温度时，混沌的脑子忽然清醒。
他就说哪里不对劲。
他僵着身体抬眸，对上叶问尘堪称温柔的双眸。
“吵醒你了，我本来是想抱你去床上睡觉的。”叶问尘有些懊悔。
纪姜：“……”
他勉强控制住自己想要一拳揍开叶问尘的冲动，咬牙，“放我下来。”
叶问尘手臂收紧了一瞬，又松开。
他把纪姜放了下来。
纪姜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很晚了，不睡觉来我这里做什么？”
“你还没睡。”叶问尘说。
“我就要睡了，你回去。”纪姜看了一眼叶问尘泛白的嘴唇，“不舒服就早点休息。”
叶问尘眼底露出些许惊喜来，“你……关心我。”
纪姜：“……”
他木着脸，“你想多了。”
叶问尘又收敛了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明显有些失落。
纪姜看得无语，摆了摆手，“快走。”
叶问尘往前一步，“你睡了我就走。”
纪姜：“？”
“我听说你两天没睡了，今天晚上不能再不睡觉了。”叶问尘道，“所以我等你睡着了我再走，我放心一些。”
纪姜嘴角微抽，只觉得叶问尘是不是霸道总裁看多了。
他懒得搭理神经兮兮的叶问尘，去洗了个澡，希望自己洗澡的时候叶问尘已经识趣离开。
谁料等纪姜洗完澡出来，叶问尘依旧站在那里等着，果然一副纪姜不睡觉他就不离开的模样。
纪姜扯了扯浴衣说，“出去，我换睡衣。”
叶问尘转身，“我不看，你换。”
纪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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