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轻羽知道和秦宛书说不通,轻描淡写道:
“可那又怎么样呢?我想要银子会想办法自己挣,绝不会拿身边的下属去换。千金易得,可忠心难得;得了千金,我的良心恐会难安。”
秦宛书还是不懂,皱着眉不高兴道:“这关良心什么事?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简直有病!”
这位视人命如草芥的大少爷不懂。
可出身贫苦的蓝柳,藏在暗处守护的青鸿,以及跪在地上的璃星,却是听明白了。
蓝柳罕见的红了双眸,青鸿也现身,二人没有说话,而是朝着槐轻羽深深跪了下去。
蓝柳张了张嘴,一改往日谄媚的姿态,满脸认真的问,“公子,为何对我等如此之好?”
槐轻羽弯了弯唇,夸赞道,“你们忠心护我,为我忙前忙后,在我有需要的时候立刻献身,从不懈怠,难道不值得?”
此话,像是重重砸在璃星的心脏上。
“砰”!
砸得璃星仿佛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昂起的身躯逐渐萎缩,重重的垂下脸去,整个人缩成一团。
他觉得无地自容,悔恨充斥着胸腔。
因为经历过背叛,槐轻羽这一世待人总有一种防备心。
前世的槐轻羽,却是一片赤诚,毫不设防,待他比待今世的蓝柳、青鸿还好上许多。
可他是如何回报的呢?
槐轻羽有需要的时候,他从来都不在,好几次都害槐轻羽差点被人玷污。
反而对心肠险恶、善于伪装的秦宛书,呵护周到。
按理,他应该以死谢罪。
可槐轻羽宽容大方的原谅了他。
那么心善仁慈的主子,是他不知好歹弄丢了。
落得如今下场,是他的报应。
想到此处,后悔与自厌,压抑着他的内心。
两行清泪划过脸颊,无声的砸在地上。
他好想……好想回到槐轻羽身边,跪在他脚边,尽职尽责保护他!
泪水模糊间,他拼命睁大双眼,去寻找槐轻羽的身影。
他像条窒息的鱼,拼命游上岸,想呼吸一口名为“槐轻羽”的氧气。
哪怕一瞬也能久久慰藉他的心灵。
……
槐轻羽懒得去看璃星那张痛苦扭曲的脸。
与其在这儿耽误时间,还不如回去温一会儿书。
他转身便走。
但走着走着,他注意到一片绯白衣角路过。
登时站住脚步,低头朝着前方檐下的海棠的注目,然后装模作样的念了一句有关海棠花的诗句。
诗句意境直白,用字稚嫩,一看就是新手作诗。
但槐轻羽在世人眼里,不过刚启蒙了不到两个月,能有感而发,整合出两句像模像样的诗,落在那白衣人眼里,已经是天才中的天才了。
白衣人立刻停住脚步,走了过来,清冷的面容上,满是欣赏。
“言公子?”槐轻羽装作刚看到言成碧的样子,转过身来。
只看了言成碧一眼,他的脸便立刻红了。
仿佛真的心悦言成碧似的。
言成碧终于找到时机,见到了槐轻羽。
他走到槐轻羽身侧,抓住槐轻羽的手,深情款款的问,“小羽,上次说的我们的婚事,你和首辅大人说了么?”
槐轻羽看向他抓住自己手腕的手。
言成碧的手很大,五指修长,白皙透亮,丝毫不像下人之手。
这双美丽的手,衬托得槐轻羽那双瘦小的手,像褐色的鸡爪。
槐轻羽眼底闪过一抹嫌恶,低眉将手抽了出来。
脑袋却是点了点,声音羞涩,“说了,首辅大人说,同意了我们之事,只是他有个条件……”
言成碧嘴角弯起,一向装得孤冷清高的他,明显有点喜不自禁,“什么条件?”
槐轻羽道,“首辅大人说了,言公子你有惊世之才,想必考上状元不难,作为考验,想让你考上状元,才宣布我们的婚事。”
“考上状元……”言成碧念叨着这几个字,然后眼眸晶亮的抬起,像是得到了什么特别的认可一般,“首辅大人真的这么说?他觉得我能考上状元?他不是一直……不赞同我读书吗?”
岂止是不赞同?秦首辅简直是视言成碧为眼中钉。
要不是有秦漆禾护着,秦首辅早就命人把他弄死了。
但槐轻羽显然不会对他说实话。
并且因为心向秦首辅,甚至还说秦首辅的好话:
“哪里的话?首辅大人爱才如命,怎么会不赞同言公子你读书呢?只是他爱面子,不喜欢表露出对你的喜欢罢了。”
顿了顿,槐轻羽又一脸为难的道,“首辅大人还说了,在言公子你考上状元之前,不要暴露与我的婚约,免得日后做官后,同僚嘲讽你是靠老丈人上位,走后门。”
这话一出,言成碧眯了眯眸,审视的扫了槐轻羽几眼。
他那张风光霁月的美面上,缓缓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别人不知道你与我有婚约,万一你日后喜欢他人,不嫁与我怎么办?”
槐轻羽惊异于言成碧的敏锐与清醒。
言成碧此人,唯利是图,阴险狡诈。
为了出人头地,一向不折手段。
上一世,言成碧为了将来能有好的依仗,官运亨通,早就做好了打算。
他老早的就盯上了一户二品大官之女。
第21章
年方十四,单纯活泼。
为了有个高门岳丈,他装成“年轻羞涩,出身寒微,却顽强不屈、努力向上”的小白花少年,轻而易举获得了那位二品大官之女的芳心。
那单纯倒霉的姑娘,开始与父母一哭二闹三上吊,吵着嚷着要嫁给他。
——二品大官嫡女,誓死也要嫁给首辅家的奴仆?
此事一出,大官一家都成了笑话。
而言成碧,却在众人面前,装作一副被纠缠而深深苦恼的样子。
仿佛他什么都没做,就因为人格魅力太大,使得那姑娘非君不嫁,与父母决裂。
要不是他畏惧自尽,那姑娘真的会磨得父母同意嫁给他,最终跳进火坑了。
这一世,槐轻羽假装与他情投意合,便是提前断了他的其他路。
有了槐轻羽这根“高枝”,言成碧便不会再祸害无辜女子哥儿。
言成碧自身有才,又十分喜欢有才华之人。
槐轻羽特意在他面前写字念诗,既展露天才的潜能吸引住了他,又让他看到了利用价值。
而且,槐轻羽才不过十三岁,看着年幼单纯,令人不设心防。
言成碧轻而易举,便决定利用他。
也相信了他表露的羞涩与爱慕,是真实的。
但,饶是如此相信槐轻羽,一旦槐轻羽做出不符合他利益的事,他便会立刻发现。
丝毫不被迷惑。
但槐轻羽可不怕他的质疑。
槐轻羽继续扮演一个羞涩的小少年,双颊通红,“我、我有办法让你相信。”
言成碧注意到了他绯红的面容,内心毫无动摇,立刻问,“什么办法?”
槐轻羽的脸颊愈发红的滴血。
他转身躲到一处假山下,半晌,衣衫凌乱的走出,手里拿出一件自己贴身的里衣。
递与言成碧,“这、这是我刚刚脱下的,还有这块玉,是我父母留给我最珍贵的东西,言公子,如此,你还不相信我对你的真心么?”
言成碧面色微变,伸手接过。
这是一件无袖里衣,轻薄的白色绢丝,十分柔软,摸着还带着温热的体温,上面绣着他的名字。
言成碧到底年轻,虽然心机深沉,但还是第一次触碰哥儿的贴身衣物。
莫名有些扎手。
他捏紧了里衣和玉石,点了点头,“我信,小羽,你的确对我情根深种。”
在他看来,槐轻羽才十三岁,就敢与他做出如此大胆之举,脱下贴身衣物给他。
若是到了十六岁,甬道开启,适宜交合,岂不要直接幕天席地,以身相许?
可见真的对他爱到了骨子里。
这样一个单纯稚嫩,满腔情意的小少年,说的话如何有假?
而且,他也的确不喜欢别人说他攀龙附凤,待他考上状元,再暴露婚约,别人只会认为他是靠才华,成为首辅的儿婿。
言成碧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他还想与槐轻羽说几句话,但槐轻羽内心嫌弃他,不愿与他相处。
因此借口说要去温书。
言成碧见状,心里对他越来越满意。
他虽然不喜欢槐轻羽,但是却喜欢有天赋,又努力上进之人。
见槐轻羽如此热衷于读书,他立刻允了。
他这个小未婚夫,还真的挺好学!
……
回到自己的院子后,槐轻羽才吐了一口浊气。
虽然言成碧长得俊美无俦,像个贵公子,可一想到那美丽皮囊下,藏着的是一颗汲汲营取、脏污丑陋的功利心,便恶心得喘不过气来。
喝了两口水,蓝柳和青鸿便献身了。
他们是贴身护卫,槐轻羽与言成碧说话时,他们就藏在暗处。
青鸿张了张口,却不知该怎么说,最终木着脸,无言望着槐轻羽。
蓝柳倒是红着脸,看向槐轻羽,劝道,“二公子,言公子不是良人,配不上你……”
“我知道。”槐轻羽笑了笑,“不过没事,毕竟我对他也没有一点真心啊。”
他的那件贴身里衣,虽然名贵,却过分轻薄,待放几年,便会变脆,一碰就烂。
到时候碎成了一把灰烬,谁能证明是他的?
那块玉,也并非什么珍贵的东西。
与其说是玉,不如说是扁平的石头,半透明不说,还含着很多杂质。
是槐轻羽从前作乞丐时,在河边捡着玩的破石头,根本一文不值。
等将来,衣服碎了,玉又毫无特征,他不认账,言成碧又能怎么奈何他?
他就是要诳着言成碧玩。
他可不会让言成碧这种祸害出人头地。
待日后言成碧考上状元,风光无限之时,便也会是跌落谷底、身死神消之日。
做官?
还是做鬼去吧!
槐轻羽在心中冷冷笑了笑。
槐轻羽没有纠结多久,便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只是他暗暗在心底告诉自己,日后做事要更谨慎。
这日休沐,他出门视察店铺。
到了店里随意看了看,发现客流量不少。
突然,他眼尖的看到一名顾客,手中拿的银票竟有些不对。
□□!
这是他的第一个念头。
斟酌一番,他走上前去,与之搭话,“这位客官,你尊姓大名啊,对小店的商品可满意?”
“小爷王洋,请问有事吗?”那顾客明晃晃攥着□□,显然自信不会被抓。
伙计包好东西后,他大摇大摆的拿着便抬脚离开。
见他要走,槐轻羽忽然猝不及防问了一句,“哦,王公子,你手中的是假银票吧?”
王洋闻言,瞬间浑身一震,脸色惨白,推开槐轻羽拔腿就跑。
如此做贼心虚,说明槐轻羽猜测对了。
槐轻羽被推到,跌在地上。
但他顾不得伤,然后立刻叫了店里的伙计,“先去抓他,然后送去见官。”
银票容易造假,因此律法刑罚一直很重,抓住了连坐乡里。
除非胆大包天,否则没人敢假银票。
这假银票,怕是李洪儒及何培一党流出来的。
槐轻羽刚要从地上爬起,却撞见了一伙千娇百媚、说说笑笑的小哥儿。
这些哥儿非富即贵,为首的正是身份最高的秦宛书。
璃星一身漆黑的衣衫,肤色苍白,宛如尸鬼般萎靡不振,露出的脚踝血迹斑驳,走路摇摇晃晃,像是踩在刀尖上。
原先发光的黑玉,经过磋磨,已经变成了一块黯淡无光的石头。
一看见槐轻羽,他的眼睛立即亮了。
第22章
但见槐轻羽没施舍给他一点眼神,整个人又瞬间矮了下去。
抿了抿毫无血色的薄唇,沉默无声的直勾勾盯着槐轻羽,像是看不够一般。
秦宛书看见槐轻羽跌在地上,瞬间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扫了扫他身上的衣衫,不屑的哼了声,“你穿得怎么这么寒酸?啧啧,你这模样,该不会是买东西付不起钱,被店家丢出来了吧?”
槐轻羽看了看自己这一身藤萝紫衣袍。
材质很好,剪裁得体,因为跌倒有些脏污。
虽比不上秦宛书那身天蓝色金丝锦袍,但怎么就寒酸了?
他从地上爬起,理了理稍显凌乱的发丝,看向秦宛书,“你来这家店买东西?”
“那是自然。”秦宛书说着,将槐轻羽推开,满脸不屑,“别挡路,最近这家店卖的胭脂可好了,普通百姓一辈子也买不起一盒,你就别往这儿凑了,免得被人看不起!”
秦宛书说着,狠狠推开了槐轻羽。
他身边的一个小哥儿,乃是侍郎李大人家的公子,名叫李天瑞。
与秦宛书向来是一丘之貉。
他轻蔑的瞪了槐轻羽一眼,附和道,“是呀,我听宛书说你从前是个乞丐?真是虚荣,一副穷酸相,还总是妄想得到自己承担不起的好东西!”
槐轻羽被说得不仅丝毫不气,反而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买不起?
这家店可都是他的!
那些人人称赞的胭脂水粉,也全都出自他手调配。
他前世曾偶然同一位姑娘学了些医理,将药材融入了胭脂水粉中,这胭脂的祛痘润肤效果才这般好,引得人人追捧。
前世,李天瑞和秦宛书,就多次联手给槐轻羽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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