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拼了命出人头地,好不容易苦读十几年,考上状元,起步便是五品的官职,前途无限,可不是为了在这里受气的。
言成碧忍了一会儿终是没平复好心境,冷漠的瞥向二人,语气平静,态度却很高高在上,“什么时候两个乞丐一般落魄的家伙,也能如此嚣张了?”
“乞丐?你说谁是乞丐?”翠柳闻言,立刻被激怒了,一张秀气的小脸憋得通红。
他们的身份,但凡亮出来,一定能吓得这个平民尿裤子。
这个可恶的平民,竟对他们这般不敬!
言成碧轻飘飘的开口,“谁对号入座,说得就是谁,你这般急着跳出来,不是很有自知之明吗?”
翠柳气得握紧了拳,她转身与齐涌姿对视一眼,开口道:“公子,你还是将东西拿出来吧,也好闪瞎这个平民的眼!”
齐涌姿点了点头,从袖中掏出了一块琉璃玉锁。
那块锁由一整块透明的琉璃玉制成,玉的表面被金丝编织成的花纹包裹着,是一块平安锁的形状。
琉璃玉锁刚一拿出来,旁边老板的眼睛瞬间被震惊得瞪大了。
这可是一件难得的宝贝!
翠柳拿着琉璃玉锁,在言成碧眼前晃了晃,“你见过这种好东西吗?哼,你有本事就出银子把这块玉锁买下来吧!一千两银子!”
旁边的老板闻言,立刻明白了刚刚这二人来店里不买东西,还一直瞎问,是在打探行情,想要将这块玉典当了。
“一千两银子?两位这是想明抢银子?”老板瞬间想压一压价格,开口道,“我出五百两银子,将这玉锁买了得了。”
“有你说话的份儿吗?”翠柳一把将老板推开,然后气势汹汹的看向言成碧,“怎么,你究竟买不买?你这副表情,该不会是连一千两银子都拿不出来吧?”
言成碧脸色很不好看。
他抿了抿唇,一千两是笔巨款,他的确拿不出来。
翠柳见状,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刚刚还言之凿凿,说我们是乞丐、穷酸鬼,现在看来某人才是乞丐吧!”
“……”言成碧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他的自尊心向来很强,心思敏感,将面子看得比命都重要。
但他一向能忍,在秦漆禾身边隐忍蛰伏了十数年,并不是沉不住气的人。
但……
他看了看怀中的槐轻羽,眼神陡然变得又深又沉。
任何时候他都可以被人羞辱,也都能忍,但在心上人面前,他被人嘲笑讥讽,那种耻辱感直接飙升了十倍还多。
言成碧眼眸逐渐加深,脸色越来越阴沉。
他张了张唇,不惜使出下策亮出身份,想让老板将这两个乞丐赶出去,手腕就被槐轻羽轻轻握住了。
“言哥哥,你别生气。”槐轻羽知道以言成碧那出奇的高的自尊心,一定倍感屈辱。
但他特别排斥与齐涌姿面对面,生怕抑制不住捅死他的冲动。
他只想赶快走,因而晃了晃言成碧的手腕,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张千两银子的银票,放到了柜台上。
槐轻羽面无表情的看着翠柳,“这位姑娘,谁说我们没有银子,这是一千两,你将那玉锁拿来吧!”
翠柳没想到,槐轻羽竟然这般有钱,还真能随身带着一千两。
她张了张唇,没好气的瞪了槐轻羽一眼,“有钱了不起啊!”
虽然嘴上不服气,但她可没忘了今日就是来将这玉锁卖了换银子的。
冷宫里什么都没有,宫人们每日送来馊了的剩饭剩菜,她和齐涌姿都快饿死了,便撺掇着齐涌姿将唯一值钱的玉锁卖了。
那老板还压价,可槐轻羽却一点都不讨价还价。
她虽然被打了脸,但相比之下,卖给槐轻羽能多得些银子还算可以接受。
翠柳转身和齐涌姿对视了一番,见齐涌姿没有反对,当即将玉锁放下,拿着银票离开了。
二人走了,但言成碧的心境却愈发不平静了。
他一个男子,带着心上人来买东西,结果却是心上人为了照顾他的面子,帮忙付钱?
言成碧朝着槐轻羽勉强一笑,“小羽,咱们回去吧。”
槐轻羽点了点头,与言成碧携手上了马车。
他看出了言成碧的失落与心不在焉,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安慰似的拍了拍言成碧的肩膀。
这一安慰,让言成碧心里更加不平静了。
言成碧咳了两声,刚回到秦家,就将槐轻羽送回了院子,转身急匆匆离开了。
有猫腻。
若是按照往常的情况,言成碧一定会继续纠缠他,绝不会这么轻易离开的。
槐轻羽望着言成碧的背影,眯了眯眸。
*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
第二日,言成碧就送来了很多首饰。
槐轻羽看着那些首饰,忍不住看向言成碧,好奇发问,“言哥哥,你、你怎么突然变得这般富有了?”
言成碧神色僵了一下,随后恢复了正常,笑得从容无比,“我本来就有银子,只不过昨日没带在身上而已。小羽,从今以后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买。”
槐轻羽含笑点了点头,他摸着那些首饰,心中几乎有了猜测。
这些首饰价值不婓,言成碧昨日在他面前颜面全无,自尊心受挫,肯定想要找回面子。
而他的钱都是从哪儿来的呢?
自然是收了张家的贿赂。
只要松一松口,判决张玉朗无罪,就能得到五万两银子,这种好事可不常见。
槐轻羽接近言成碧,本就想让他万劫不复。
如今,这样一个好把柄落在手上,他自然不会放过。
槐轻羽收下了首饰,在言成碧去大理寺后,后脚就写了一封信,交给了几位清正廉明的御史。
在信件上,他标注好了一切证据,有头有尾,想必很快就能有结果。
果然,晌午一过,槐轻羽就听到了言成碧被抓捕的消息。
言成碧最渴望的功名利禄,这下可全都付之一炬了。
言成碧是秦首辅的义子。
秦首辅听到这个消息,忍不住惊出了一身冷汗。
槐轻羽去找他时,他一见到槐轻羽,就后怕的叹息起来,“这个言成碧,我真是看错他了!我早就警告他,身为官场上的新人,一定要谨言慎行,可他刚上任的第一天就胡作非为!幸亏他只贪污了五万两,要是这事没暴露出来,日后犯下了更大的错事,岂不是会连累整个秦家?”
秦首辅说得对。
应该说,言成碧对整个秦家没有一丝好感。
即便成了秦首辅的义子,但他可时时刻刻没忘从前秦首辅对他的轻蔑与打压。
对恩人秦漆禾尚且翻脸不认人,出手陷害,秦首辅从前可是明确的针对过他,他岂会不想着报复?
这样的人,对秦家来说,就是一个隐患。
槐轻羽重生后,对他必除之,也是这个原因。
言成碧这批白眼狼不除,早晚会毁了整个秦家。
现在弄死言成碧,对秦家的危害最小,但也不是没有影响。
槐轻羽忍不住担忧的问,“父亲,言成碧这件事……会牵连到秦家吗?”
“暂且不确定,不过应该没什么大碍,我这就去找圣上,将秦家与那言成碧做个切割。”秦首辅说着,就急匆匆进宫去了。
槐轻羽见状,放下了心。
秦首辅一向受到圣上垂爱,如果不是前世那种通敌叛国之罪,基本上不会有事。
言成碧,好好上路吧。
第111章
言成碧被判处了流放,临走前,还请求见了槐轻羽一面。
槐轻羽自然不会拒绝。
他做了这么多,等的不就是为了能亲眼看到言成碧凄惨的下场吗?
言成碧被押送出盛京的那一日,槐轻羽如约而至。
看到衣衫有些脏污,眼神绝望,脸色惨白的言成碧,他故作担忧的快步走上前,抓住了言成碧的衣袖,“言哥哥,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立志要做一个好官吗?怎么……”
“对不起,小羽,我让你失望了……”言成碧抬起手,摸了摸槐轻羽的脸颊,眼底满是留恋,“我不想让你看不起我囊中羞涩,所以才……贪墨了那些银子。”
槐轻羽吸了吸鼻子,鼻音浓重,险些哭出来一般。
他带着哭腔,泪意朦胧的盯着言成碧,“言哥哥,你去边关好好改过,我会在这里一直等着你的。”
“是吗,小羽,你真的会等我?”言成碧苦笑了一下,骤然收敛起了笑意,直勾勾的盯着槐轻羽,“可是,写信给御史的人,不就是你吗?”
槐轻羽眨了眨眼,反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言哥哥,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言成碧双眼猩红,眸子又黑又深,嘴角带着自嘲的笑:“除了你,谁能在我前脚刚收了银子,后脚就能调查清楚一切去写信检举呢?小羽,我一直都以为你单纯,深爱着我,所以从未想过对你防备。我贪婪、自私,不折手段想要往上爬,面对着你的时我一直自卑,怕配不上你,我本来不打算这么蠢,刚上任就收银子,可为了在你面前找回面子,我竟然愚蠢的那么做了。我言成碧机关算尽,结果却是色令智昏的典范!”
槐轻羽仍旧一脸担忧,眼眸中还夹杂着一些委屈,“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言哥哥,你是不是被夺官贬斥,所以脑子糊涂了?”
言成碧只觉得他这样子虚伪至极。
他冷笑一声,死死抓住槐轻羽的手腕,恨声道:“槐轻羽,现在还跟我装,有意思吗?在你眼里,我就是一只蝼蚁吧,你一直在玩弄我,对不对?”
“好疼!”槐轻羽吸了一口冷气,想要缩回手腕,“言哥哥,你疯了吧?你怎么能怀疑我对你的爱意呢?我、我们第一次见,是在我十三岁,我与你无冤无仇,难道我那时候就有心诓骗你了吗?”
言成碧不是傻子,见状只是冷笑了一声,松开了槐轻羽的手腕,后退了一步。
他冷声警告道:“别装了,槐轻羽,我不会再相信你的任何话!”
槐轻羽吸了吸酸涩的鼻尖,带着哭腔委屈的道:“言哥哥,你是不是疯了?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希望你能够相信我!呜呜呜……”
他楚楚可怜、满脸泪痕,哭得简直肝肠寸断。
言成碧看着这张令他疯狂心动的脸,呼吸越来越艰难。
他真的怀疑错了吗?
害他的另有其人?
理智让言成碧知道,检举他的人就是槐轻羽无疑,可情感上又让他怀疑自己的判断。
他久久的凝望着槐轻羽,忽然凄然的笑了一下,嗓音沙哑又艰涩,“算了,我输给你了,槐轻羽,来世见。”
槐轻羽一边用帕子假惺惺的拭泪,一边点了点头,“言哥哥,你别说这种话,边关虽苦,可你我还是有机会见面的。我等你回来。”
“嗯。”言成碧低垂着眼眸,深深的望了他一眼,转身随着押送的官差,踉踉跄跄的离去了。
槐轻羽揉了揉哭得红肿的双眼,默默的注视着他离去。
言成碧这一走,这辈子都不可能翻身了。
忽然,走至护城河时,言成碧停下了脚步,望了望眼前的河水,眼神麻木而决绝。
槐轻羽见状,张了张唇,心中有了猜测。
果然,下一秒,言成碧就跌进了滚滚的河水中,身形瞬间消失不见。
如前世那般,他选择了同一条路。
他自尊心一向很强,又自诩不凡,决不允许自己落到那人人皆可践踏的地步。
在受辱前,他选择自尽,也在情理之中。
这很符合他的性格。
槐轻羽走到护城河边,低头看了看脚边的河水,轻轻叹息了一声。
上一世,他就很佩服言成碧的果断,这一世同样如此。
能干脆利落解决自己生命的人不多了。
如果其他人也像言成碧这般,早死早托生就好了。
*
时间很快又过了三年。
这三年内,槐轻羽在会试中考上了解元,又在殿试中被钦点为状元。
槐轻羽骑在马上,打马游街那日,街上有不少人来围观他。
大蕴已经很多年没有哥儿当上状元了,整个朝廷还在做官的哥儿寥寥无几。
槐轻羽望着马蹄掠过的路人,一向波澜不惊的心也忍不住激动起来。
他成功了。
他不必再像前世那样,嫁人生子,而是能拥有更广阔的人生了。
槐轻羽侧身躲过路人投递过来的瓜果以及花束,不敢再停留,直接驾着马飞快的朝前跑了许久。
忽然,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灼热无比。
与此同时,他的大脑也开始昏昏沉沉起来,像是被倒入了浆糊一般无法思考。
“这、怎么回事……”槐轻羽呓语一声,手中握着缰绳,努力的驱动马匹,想要回秦家。
他现在明明不是体弱期,却浑身燥热,一定是有人想要害他!
那些朝他投递来的瓜果,以及花朵中,很可能被人提前放了媚药。
他才刚考了状元,竟然就有人看他不顺眼,想要害他。
身上好热啊……
槐轻羽咬着舌尖,通过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
他知道自己一个哥儿,不能在人多的地方露出异样,万一被什么男人捡到,毁了清白就麻烦了。
槐轻羽乘着马,径直往秦家赶,途中路过人时尽量装得神色正常。
忽然,他的马被几个小混混拦住了。
为首的混混一脸猥琐,如苍蝇般搓了搓手,笑得一脸下流,“这位公子,你就是今日游街的状元爷吧?今日是你大喜之日,小的几个想跟你求个彩头,讨些银子花花。”
槐轻羽急着回去,当即又重重咬了一下舌尖,“蓝柳,青鸿……”
蓝柳与青鸿应声而出。
他警惕的看着那帮混混,“拦住他们!别让他们靠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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