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池里已经放好了热水,氤氲着热气,旁边放着叠得整齐的换洗衣物。在这天寒地冻的寒冬腊月,浴室中不仅温暖如春,而且这浴池里面还是可以流动的温泉水,打开机关,就可以随时换水。
段明烛倒是没有想到,杨府里竟然还有构思这般巧妙的浴池。
韩卓早已屏退了伺候在此处的下人,此时,浴室里并无他人。
段明烛抱着沈扶下了水,将他放进浴池。两人在水中,沈扶下意识抓了抓身上的毯子。
段明烛踟蹰许久,颇有些难为情,最后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青砚,让我帮你把……清理出来,好不好?要不然会不舒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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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两更,这是第二更。前面还有一章,不要漏看哦~
第116章 春宵曲(四)
说的就好像让他不舒服的不是他一样……
“不敢劳烦陛下。”沈扶哑声道。“臣自己来便是。”
“你……”
段明烛还欲在劝几句,却被沈扶打断。
“还请陛下先上岸,待臣先沐浴完毕。”沈扶说。“或者,臣离开,陛下先沐浴。”
“啊?为什么?”段明烛顿时不情愿起来。“这浴池这么大,又不是不够我们两个人一起洗。”
“陛下若不愿离开,那臣便先离开了。”沈扶说。
“别别别……”段明烛赶忙拦住他。“你先洗,你先洗……我走便是。”
说罢,段明烛看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上了岸,身上随意披着的那件中衣湿漉漉地淌着水。他席地而坐,说:“你洗吧,我不碰你。”
沈扶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陛下请背过身去。”
“你……”
段明烛实在无可奈何,还想说些什么,可是转念一想,他今日已经把沈扶得罪狠了,不好再继续惹他不高兴,只好噘了噘嘴,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浴池中的水雾很重,三尺之外几乎就看不清任何东西了。段明烛背对浴池坐着,听到身后偶尔传来水哗啦啦的声音,忍不住悄悄地回头偷看。
隔着水雾,并不能看得十分清晰,但却依然隐约能看到沈扶背靠池壁,手探向身后……
虽然他在刻意隐忍着,段明烛却仍能听到沈扶压抑着的呼吸声。
纵使看不到水下的场景,但是段明烛脑海中仿佛能够想象得到,沈扶修长的手指摸索在缝隙间,清理自己的那个模样……
脑海中的那副场景太过于香艳,段明烛不由自主舔了舔嘴唇,咽了一下口水,心里突突直跳。但他又怕沈扶发现他在偷看,又赶忙回过头去,心里砰砰直跳,一时坐立难安起来。
一想到昔日不染尘间烟火的先生在浴池里清理着身体里那些……这幅场景实在是太过于活色生香,段明烛不由自主地抿了抿唇,又咽了一下口水。
可是这个时候,他却有些不敢继续想象那个画面了。
段明烛实在很担心过一会再来感觉,于是闭上了眼睛,开始默念起清心经来。
然而那清心经并不管用,脑子里尽数都是那些画面,不知不觉,段明烛身下竟然撑起一个……
他懊恼地睁开眼睛,向下一瞧,颇为无语。正准备再次闭眼念清新经,余光却瞧见旁边是一双洁白如雪的缎鞋,他稍显错愕,抬眸向上望去,但见一身广袖长袍,青丝如墨的沈扶清清冷冷地站在他面前。
此时,沈扶的发髻以玉簪束起,少许墨发垂落两肩。领口很高,锁骨被遮住,露出一截白颈。一身长袍裁剪得体,面容冷肃,不苟言笑,清高的模样如同悬挂于高空、触不可及的皎月,是他一贯的那副禁欲模样。
段明烛仰头望着沈扶那宛如天人的容貌,一时愣怔。现在的他,与方才床笫之间的人已然判若两人。
“陛下还不快去沐浴?”沈扶看着他的呆愣模样,凉凉道。
“哦哦,好。”段明烛回过神来,看了看自己的着装,半湿的中衣挂在身上,胸口敞着一大片,与沈扶相比,说他衣着褴褛也不为过。
段明烛正欲站起身来,却发觉两道视线从头顶传来,他一抬头,果然看到沈扶也正在看他,顺着他的视线,他低了低头,恰见自己……,十分令人难堪。
他又羞又恼,磨着牙道:“你干嘛一直看着朕?你方才沐浴的时候,都不让朕看!”
“哦?”沈扶负手而立,面无表情,“难道陛下方才没有偷看?”
“啊?你怎么知道……”段明烛错愕,他方才确实偷看了两眼,可隔着雾气,应该是没有被发现的。
沈扶未言,只冷笑一声。
段明烛这才反应过来,自个儿这是被套话了。
“沈青砚!你……太过分了!”
都怪他方才在浴池里那一番行事,让段明烛浮想联翩,神思不知飞到了哪里去,一时不察,竟然被沈扶戏耍了。
“朕要治你的罪!”
沈扶看了他一眼衣着褴褛的模样,淡淡道:“陛下还是先沐浴更衣罢。光着身子,如何治罪于微臣。”
段明烛看看沈扶一身长袍皎如月色,而他身上却只有松松垮垮的一块布料,于是咬牙切齿道:“明明还有一件衣裳……谁光着身子了!”
沈扶不愿再跟他打口水仗,索性背过身去,不再看人。
一番口舌之争,池子里已经换好了新的水,段明烛下了池子,开始沐浴。
为以防万一,他时不时就回头看一眼,准备趁着沈扶偷看他的时候抓包。然而,他回头数次,却只能看到沈扶一袭白衣如雪,负手立于浴池前,背对着他,身形从未动过一下。
段明烛撇了撇嘴,迅速洗着自己的身子,依旧坚持不懈地等候沈扶偷看他,然而等到他洗完了,方才的感觉也渐渐退去,都没能等到。
沈扶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候许久,任身后传来任何哗啦啦的水声他都不曾回头看一眼。过了片刻,一番窸窸窣窣的穿衣声过后,但闻身后传来声音:“朕洗完了。”
沈扶以为他已经穿好了衣裳,一回头,顿时变了脸色。只见段明烛裸着身子一丝不挂,正赤足踩在浴池边缘看着他。他的肩膀宽阔,水珠淌过胸膛,流到坚实的腹肌上。再往下……沈扶看不下去了,瞬间拧了眉,面露怒意,背过身去。
段明烛哈哈大笑不止,一幅得逞的模样:“朕这么好的身材,青砚刚才居然都不偷看一眼,不过也无妨,朕让你光明正大的看就是了。”
沈扶怒不可当,抄起身边一旁的换洗衣服扔给他:“还不把衣裳穿好!”
段明烛接住衣裳,扬了扬下颌,又把衣裳塞回给他,开始得寸进尺:“不要,你替朕穿衣!”
沈扶单手抓着那件衣服,慢慢回头,盯着段明烛:“陛下不穿?”
段明烛抱着臂,吊儿郎当地挑了挑眉。“朕就要你替朕更衣,怎样?”
沈扶淡淡看着他得意洋洋的笑,两人就这么站了片刻,段明烛还在等他妥协,然而下一刻,沈扶突然一扬手,段明烛惊呼一声,眼睁睁地看着那件衣裳被扔进了浴池里。
“啊,你干什么!”他赶忙伸手捞了起来,可是那衣裳已经湿透了。
等他回过神来,望向沈扶,狠狠一跺脚:“沈青砚!你放肆!”
然而沈扶已经离开了浴室,段明烛正欲追出去,可是他现在身上一丝不挂,哪儿都去不了,只能呆愣在原地,看着沈扶离去。
段明烛看看手里那件湿淋淋的衣裳,又看看旁边,已经没有别的干净的衣裳了……
“这可怎么办啊……”
过了一会儿,他实在气恼至极,只恨不得冲着门口喊一声“沈青砚你等着朕要艹死你”。可是一想到这是在杨府,还是咬牙忍下了。
“韩卓?”段明烛大声喊道,“韩卓!!!”
第117章 春宵曲(五)
韩卓将换洗的衣裳放到了浴室门口,段明烛赶忙自行穿好,随后走了出去。然而,浴室外面可不如里面一般暖如春日,更何况隆冬季节的北境可是滴水成冰的。段明烛虽然不畏寒,可毕竟在浴室里闹腾久了,刚一出来还是被冻得打了个寒战,然后揣着手赶忙跑回了屋子里,钻进了被窝里暖着。
他刚一躺下,倚坐在床前温书的沈扶受惊蹙眉,掀开鼓鼓囊囊的被子。
“已经过了子时了,陛下不好好歇息,来臣的屋子作甚?”
“你不是也没好好歇息,还在看书呢。”段明烛抢过被子重新盖在身上,冲着他眨了眨眼睛。“我那屋子还没清理呢。刚才我们……你忘啦?”
两人方才一番云雨,床榻上确实是一片狼藉。想到这里,沈扶面颊一热,低斥道:“韩卓定然已经收拾过了,赶紧回去。”
“不要。”段明烛噘嘴,十分不悦。“先生既然已经答应跟我在一起了,我们二人怎可分房睡?”
沈扶十分无语:“这是在杨府,不是养心殿。”
“反正什么都做过了,还怕一起睡不成……”段明烛小声嘟囔着,在被子里握住他的手。“外面好冷啊,先生当真舍得把我赶出去?”
沈扶:……
怎么赶都赶不走,最后,沈扶还是妥协了。段明烛吹灭蜡烛,将沈扶扯进被窝里,两个七尺男儿盖一床被子也不嫌拥挤。
沈扶睡在里侧,两人相距一尺,段明烛却有些不满,不停地往他那边靠,而沈扶只得继续向里靠,直到挨上床围,退无可退。
“先生,这被子就这么大,你再往那边靠,我就盖不到了。”段明烛故作委屈道。
“那臣可以将被子全部让给陛下。”沈扶淡淡道。
“不要。”段明烛撇撇嘴,又往他那边蹭了蹭。“挤一挤,暖和。”
沈扶在黑暗中看他一眼,没说话。
北境的冬日那是天寒地冻,屋里虽然烧着地龙,但是毕竟比不上皇宫,还是会冷的。可是段明烛的身子却很炽热,沈扶躺在他身边,竟然一点都没有觉得冷。
甚至这种感觉有些不真实。
确切来说,今天发生的这一切都十分不真实。
从举办庆功宴开始,他见到了三年未见的人,到段明烛灌他喝酒,到逼着他承认自己的心意,到床笫间的亲吻与翻云覆雨,再到两人一同沐浴更衣,最终相拥而眠……
想到这里,沈扶无声轻叹。
“青砚,为什么我觉得,今天发生的这一切,像是做梦一样呢?”段明烛轻声说。
沈扶微怔,喃喃道:“陛下何出此言?”
段明烛想了想,低声说:“这三年以来,我经常无端难眠。每次想起你,就十分难过。”
沈扶垂眸,未语。
“我都已经习惯你不在身边的日子了,如今,你不仅在我身边,还与我抵足而眠。真的……像是做梦一样。”段明烛又往他那边靠了靠,枕在他的肩膀上。“我有些不敢睡觉了,就怕明早醒来,发现这真的只是一场梦。”
沈扶闻言,心尖仿佛被刺了一下,他叹了一口气,说:“不会的。臣不会走,明早醒来,臣依旧还在陛下身边的。”
“真的吗?”
“……嗯。”
“那,青砚能不能抱我一下?”
沈扶呼吸一滞,沉默许久,最后在被子里将段明烛搂入了怀里,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这样,陛下相信这不是梦了吗?”
“嗯!”段明烛顿时喜笑颜开,窝在他怀里蹭了蹭。
虽然已经熄了灯,什么都看不到,沈扶却依旧能想象得到段明烛此时的表情。就好像是幼时,在先帝那里得到了一次能与母妃见面的机会,他或许也是现在的表情。
“青砚,能不能给我讲讲这三年以来,你都发生了什么啊?”段明烛抬头问道。
沈扶:“明知故问。乔英他们每个月都给陛下寄信,臣的一言一行,陛下都了如指掌,不是么?”
被说破了,段明烛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想听你自己说嘛。”
沈扶轻叹道:“无非就是治理百姓,执行政令,审决讼案,维护治安罢了。还为陛下收赋税,主持乡试,为朝廷选拔人才,如此尔尔。”
段明烛有些不满,说:“这些乔英都告诉过我了。还有别的么?”
他自然是想听这三年以来,沈扶是如何想他的。
“别的……”沈扶思索片刻,说,“臣可是还有什么未尽之职?还请陛下示下。”
听他在床笫之间还说这样的话,段明烛十分不高兴,索性突然翻过身去,背对着他。
沈扶微怔,有些不解地道:“……可是臣说错了什么?”
沉默许久,段明烛闷闷地道:“那青砚可想知道,这三年我是如何过来的?”
“陛下请说。”
段明烛蜷着身子,低声道:“每天想你想得难以入眠,要靠安神汤才能睡到天亮。乔英每次寄信过来,我都会翻来覆去看好几遍。你送的素绢,我一直放在枕边……就当你还在身边一样。”
听到这里,沈扶沉默下来。当年,他为了斩断这一段情分,强行与他分别,他本来想,段明烛或许会痛苦一时,却不曾想到,让他难过了三年。然而兜兜转转,两人却又回到了从前,甚至比从前更进一步。
“是臣……对不住陛下。”沈扶低声道。
段明烛又转过身来,攥了攥他的手心:“喜欢我,却不告诉我。瞒了这么久,真想治你一个欺君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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