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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攻略(古代架空)——晏云酌

时间:2024-07-04 08:34:51  作者:晏云酌
  韩卓理了理衣襟,淡然地道:“看来,这提审房也不必去了,直接将栾庆山带去刑房罢。”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间牢房。负责押解栾庆山的厂番在他的不断反抗之下,将其带去刑房。
  很快,栾庆山就被绑上了刑架,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看了看这间刑房的布置,这里的确是他最熟悉不过的地方,在这里,他审讯过无数个文臣武将,有罪的无罪的,如今在世的不在世的,已经不计其数了。这里的每一件刑具他都用过,都能叫得上名字,有的还出自于他之手。
  诏狱中的这一切,他太熟悉了。
  “栾指挥使,”刑房的光线也十分昏暗,只有桌上一盏油灯亮着微弱的光,映照在韩卓苍白的脸上。“你是想直接交代,还是按照诏狱里的流程,先把这些刑具都走一遍?”
  “狗东西!”栾庆山狠狠挣扎着,可是他再熟悉不过,诏狱里的镣铐都是精钢所铸,挣扎也不过是徒劳。“你想让老子交代什么?!那天晚上若非陛下闯入宁康宫,林靖瑶怎么会死!你去问你主子啊!”
  “你知道我想让你交代什么!”韩卓冷冷盯着他。“射杀林嫔娘娘的那群弓箭手到底是何来历?为何会有北凉人?说!”
  “呸!狗屁北凉人!老子是安排了弓箭手,可那他妈的全是玄羽卫!”栾庆山啐了一口,“你这阉人休想往老子头上安这些奇奇怪怪的罪名!”
  “看来还是需要走一边刑具。”这个时候,韩卓反而面容缓和些许。“既然如此,那就开始罢。”
  “韩卓!”栾庆山愈发激动,“我操你祖宗!你不得好死!”
  栾庆山不断咒骂着,韩卓却并不为之所动。不多时,咒骂声和惨叫声交织一处,不断愈演愈烈,足足持续了两三个时辰都未曾停歇。直到天快亮了的时候,栾庆山已经奄奄一息了。
  刑房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重,混合着铁锈和青苔的味道,令人隐隐作呕。光线越来越暗,还能够听到滴答滴答的水滴声。
  “我招……”栾庆山几乎已经有声无气。
  韩卓站在他面前,淡淡看着他。
  “是太后娘娘那日接到神秘消息,说陛下要在她出宫那日,来宁康宫营救林嫔娘娘……所以,太后才让我安排了弓箭手。”栾庆山十分虚弱地道。“但是那群弓箭手确实都是玄羽卫,没你所谓的北凉人。”
  听到这里,韩卓神色未变,继续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他。
  栾庆山口中吐出一口血沫,艰难地抬头看着他:“韩卓……你放了我吧……我真的只知道这些了……”
 
 
第49章 清党羽(二)
  当夜,韩卓审讯完栾庆山,又去了宁康宫,审讯栾太后。
  然而栾氏贵为太后,缇行厂的手段再恶劣,也不得像审讯栾庆山那样直接用刑。于是,栾太后拒不配合,审讯也进行得十分困难。三天过去,宁康宫里时不时传出歇斯底里的尖叫声,诅咒声和谩骂声。能被摔的东西,已经被栾太后尽数摔碎,守在殿外的厂番听着那声音,都会惊讶自家掌印的耐性实在是高。
  殿内一片狼藉,碎瓷片摔了满地。栾太后三日没合眼,她此时头发蓬乱得如同杂草,一根凤钗松松垮垮得插在发髻上,似乎随时都要掉下来,还有一根碧玉钗摔在地上,断成两截。
  缇行厂的审讯手段就是如此。如果不用刑,那就只能用轮番审讯的方法,不让受审人休息,如此这般,直到对方精神崩溃,方有可能说出实情。
  三更天的时候,阴云密布,宫里刮起大风来。大门被突然间吹开,阴嗖嗖的风将满院灰尘刮入殿内,守在殿外的下人刚想把门关上,却瞧见里面有人走了出来。
  韩卓也一样三天没合眼。病恹恹的模样,脸色也很难看。他掩口轻咳几声,旁边的小太监急忙上前来搀扶。
  “师父,您没事吧?”
  韩卓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人都撤了罢。”
  小太监朝殿内看了一眼,问道:“师父已经审讯完了?”
  韩卓看了看手中的那一沓供词,叹了口气:“给宁康宫上锁,今起任何人不得前来探望。”
  ***
  昨夜又下了一夜的雨,直到清晨,天朦胧亮起来的时候,仍旧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一双雪白的缎鞋走在水洼里,走了许久,仍旧不染尘埃。再往上看,是一袭广袖白袍,衬得那人身姿愈发遗世独立,萧然尘外。在他的身后,一名身着铠甲的燕梧军为其撑着伞,再往后,是数十名燕梧军,皆佩戴刀剑,阔步而行。
  最终,沈扶在一座府邸正门前停下。他抬了抬头,身后那名为其撑伞的燕梧军不由也将伞举高了些,沈扶看到了高高悬挂在上方的牌匾,写着“栾府”二字。
  沈扶望着那巍峨的府门,这样五进五出的宅院,占据了整整一条长街,它的规模已经超过了王公贵族的府邸。栾氏兄妹一个在权倾朝野,一个在后宫身居高位,三十余年来,不知贪污了多少,方才有了栾府今日的模样。
  见沈扶没有动静,身后那名燕梧军恭敬道:“大人,进去吧。早些办完事情也好尽快回宫复命。外面还下着雨,大人要当心身体。”
  沈扶微微颔首,走上前去,雪白的缎鞋踏入门槛,紧接着,数十名燕梧军一同进了府。
  府中的人都被监管了起来,如今院子里空无一人。沈扶站在院中,说道:“开始罢。搜仔细了,但是不要伤人。”
  “是!”身后那名为其撑伞的燕梧军应下,随后转头,向剩余那些燕梧军一挥手,众人四散开来,极有秩序地开始查抄这座府邸。
  早在昭宁帝下诏书查抄栾府,燕梧军便已经将栾府团团围住,纵然是一只苍蝇都飞不出来。府里的下人们不知主子犯了何事,更不知道等待着他们的究竟是什么。此时,他们只能蜷缩在屋子里,瑟瑟发抖。
  而此间的主人正端坐房内,等候查抄。以往,朝中有官员犯罪导致抄家,向来是玄羽卫负责查抄。那么他栾家落网,查抄之人又会是谁呢?直到栾鸿看到那一袭白衣如雪,清冷如仙的人。那人看上去如此年轻,像是刚登进士科的书生。反观自己,年过花甲,在得知栾家被查抄的那一刻,他更是仿佛一夜老了十岁。
  沈扶长身而立,面无表情地看了看栾鸿,行了一个揖礼:“下官沈扶,见过首辅大人。”
  栾鸿老态龙钟的脸上扯出一丝笑,褶皱瞬间被聚集到了一起。
  “今晨老夫还在想,陛下会派谁来抄老夫的家。竟然派一个清贵的翰林学士来,倒是稀奇。”
  沈扶不卑不亢,静静答道:“因为一年前,那些被首辅大人革职抄家的官员,除了下官,皆不在朝中。”
  一年前,正是先帝病重,昭宁帝带兵回京,栾党一手遮天的时候。先帝逝世后,昭宁帝即位,栾鸿借着从龙之功,将所有先帝党和先太子党全部革职抄家,尤其是前任首辅向涟,被削籍之后,带着一家妇孺被赶回了昌平老家居住。
  “所以,这抄家的任务,只能落在了下官的身上。”沈扶道。
  栾鸿目光浑浊,听了这番话,他仿佛陷入了沉思。屋外不断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还夹杂着下人们哭泣的声音。
  栾家的百年基业,积累了三朝的声望,如今毁于一旦。
  栾鸿长叹一口气,轻声道:“沈大人,可否让我再见陛下一面?”
  “陛下不想见你。”沈扶冷冷看着他。“陛下生母林嫔身陨,死于太后之手。阁老以为,陛下还愿意见到你么?”
  栾鸿张了张口,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千言万语化为一句叹息:“萍儿啊……老夫即使身在首辅之位,也日日兢兢业业,如履薄冰,唯恐行差踏错。却不想她还是这般行事冲动……老夫也不是不曾告诫过她,不想还是酿成了如此重祸。”
  沈扶冷然看着他:“事已至此,阁老要将罪过都推到太后身上么?陛下下旨查抄栾府,难道只是因为太后杀了林嫔娘娘么?”
  栾鸿苦笑一声,道:“老夫辅佐三朝帝王,自忖没有对不住大晟的地方。况且,栾家有从龙之功在身,陛下这是丝毫不顾念旧情。”
  “从龙之功。”沈扶冷笑。“平心而论,阁老是真心辅佐陛下的么?抑或是借助陛下之手,扶肃王上位?”
  栾鸿静思片刻,突然转了话题:“沈扶,你入朝多久了。”
  沈扶不知他为何突然有此一问,遂道:“延熹九年入朝。”
  “延熹九年……”栾鸿想着,原来这个看上去还像个年轻书生的人,已经为官十二年了。他不由叹道,“可惜,那年殿试的主考官不是老夫。否则,如今你该是老夫的门生。”
  沈扶:“下官当不得首辅大人如此厚爱。只是即便如此,想必也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道不同不相为谋?都是为官之人,何为道?”栾鸿笑了笑,“你该不会是想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罢?”
  沈扶冷然看着他,未言。
  “天下文人熙熙攘攘,那些十年寒窗的书生,让他们平心而论,要的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吗?他们要的是中举人中进士,要的是见了官吏不必点头哈腰,见了县太爷不必屈膝行礼。再有志向些的,要的是入中枢入内阁,要身份要地位,要权要利要青史留名。”栾鸿眯起浑浊的眼睛,看着沈扶,“你与你的老师向涟,端的是一幅君子模样。难道说,你们平生所求,不是为了追名逐利?当初,你和向涟拥立景王为太子,跟如今栾家拥立肃王为太子,又有何差异?”
  沈扶皱起了眉,紧紧盯着他,屋外淅淅沥沥的小雨下得渐渐密了起来。
  “栾家是倒了,可是自古以来,朝中最不缺的就是权臣。沈扶,你猜猜,下一个权臣,会是谁?”栾鸿笑着说,“你如今是帝师,是如今最受陛下宠信之人。将来,你会入中枢入内阁,前途无量。
  “陛下如此信任你,终有一日,你会成为权臣。老夫的今日,便是你的明日。”
  说罢,栾鸿哈哈大笑起来,沈扶蹙眉盯他许久,片刻过后,他说道:“有一件事,想必阁老误会了。下官从来没想过入内阁。”
  栾鸿听了这话,笑意更甚:“你不想入阁,怎么,想一辈子留在翰林院,研习经史?”
  沈扶顿了顿,又道:“在下只是没有阁老这般志向,也没有一个当贵妃的妹妹,更没有满朝的门生。”
  栾鸿:“现在没有,那将来呢。你没有的,将来陛下都会一一给你。沈扶,身不由己四个字,你该知晓为何意。”
  屋外淅淅沥沥的雨仍然在下着,下得不大,也一直不停。一名燕梧军进了屋,对着沈扶抱拳行礼:“大人,栾府上下都已经抄完了,只剩下这一间屋子了。”
  沈扶点了点头,淡淡道:“如此看来,栾太后逼迫陛下立肃王为太子是身不由己,刺杀林嫔娘娘是身不由己,阁老在朝中一手遮天,门生遍布朝野,玄羽司恶事做尽,皆为身不由己。”
  栾鸿但笑不语。
  身旁燕梧军还在等候,沈扶也不再多言,只道:“阁老,时候差不多了,请罢。”
  栾鸿苦笑了轻叹口气,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缓慢地走向屋外。沈扶也跟着走了出去,几名燕梧军开始查抄这间屋子。
  走到屋外,立刻有人为沈扶撑起伞,沈扶淡淡看着满院子的储物箱,里面金银无数。抄了一座栾府,想必今年国库入账也比往年高出数倍。
  沈扶:“去为阁老撑伞,送其去刑部。”
  燕梧军给栾鸿戴上枷锁,栾鸿年迈的身子不由躬了下去。
  府里的下人们收拾好的钱财也全部被查抄,如今也都被看管起来了。栾鸿走到他们身侧,不由止步。下人们不知主子犯了何事,一个个愁眉苦脸,不知所措。
  栾鸿转身,又看了看沈扶:“沈大人,留下一笔钱财,让我遣散了他们罢……都是在府里干活干了几十年的老人了。”
  沈扶抬了抬眸,看了一眼那些下人,沉默须臾,又冷冷地看向栾鸿:“去年,玄羽卫查抄向府的时候,不仅没有给向府的下人留一文钱,还把他们全都杀了。”
  向府,是前任首辅向涟的家。没有几口人,也远远不如栾府家大业大。
  说到这句话,那群下人仿佛预料到了什么,纷纷吓得哭了起来,冲着沈扶不住磕头求饶。
  “查抄向府,是栾庆山带着玄羽卫做的,老夫一无所知。”栾鸿轻轻叹了一口气。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真的是苍老了,栾庆山借查抄向府之便杀向府家奴、栾太后令刺客刺杀林嫔、还有栾家的门生各个都极有主见……纵然他这些年来谨言慎行,可惜的是,他没有教会别人谨言慎行。
  栾鸿看着那些家奴,无奈道:“看来,老夫也救不了你们了。”
  那些家奴更害怕了,有的磕头磕得额头破了,鲜血粘着灰尘,看上去十分狼狈。
  沈扶目光冷冽,对那些下人说道:“不必担忧。我不会要你们的命,离开栾府,自生自灭去罢。”
  保住了命,那些下人赶忙磕头谢恩,随后作鸟兽状纷纷逃散。栾鸿见状,阖眸道:“多谢沈大人了。”
  走出栾府,栾鸿被燕梧军押往刑部。栾府大门被关上的时候,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然后被贴上了封条。
  沈扶站在府门前,面无表情看着那雕梁绣户、朱墙碧瓦,一时心绪如潮。栾党与清流从承玄年间争到昭宁年间,三朝数十年,如今终于结束了。
 
 
第50章 长相思(一)
  七月十四,是林靖瑶头七之日。在这一天,其遗体被被放入梓宫,举行大殓。同日,养心殿传出圣旨,追尊林氏为皇后,礼部拟好了谥号,为孝贤贞懿恭天钦圣纯皇后。
  大殓之日,在京的九品以上官员、亲王、太妃、以及朝廷命妇,皆入宫吊唁。由光禄寺备好祭物,翰林院撰写哀文,礼部负责接待京中前来吊唁之人。
  大殓之后,孝贤皇后的梓宫停放乾清宫数日,仍是由在京的九品以上官员、亲王、太妃、以及朝廷命妇轮流入宫,为孝贤皇后守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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