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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碰瓷指南(近代现代)——晏灼宁

时间:2024-07-04 08:28:43  作者:晏灼宁
  两人站在床沿和衣柜之间的空隙里,空间比客厅要狭窄得多,转身都困难,只够摸清对方呼吸的频率。
  “不需要。”也许因为供氧空间不够,程醒言语气变得急促,“而且我没同意你进卧室,去沙发坐着等。”
  褚晏清低头咳了几声,好让声音彻底喑哑下来:“程醒言,你如果烦透我了,那就直接告诉我吧。但你以前对我不是这样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程醒言愣了愣,“那倒也不至于。”
  褚晏清垂着头没动静,只轻轻抖了抖肩侧。程醒言果然上当,犹豫着伸手过来触碰他的脸,“别哭了,哎。我没觉得你烦,就是猜不到你究竟在想什么,对你有点头疼。要不然我抱抱你吧……”
  褚晏清当即捉住对方的手,用力摁在唇边,轻笑起来:“知道了,你其实特别关心我。”
  程醒言深吸口气,另一只手肘往他身间捣过来,砸入腹部时好像引燃了一团烈火,在脏器和脊骨的撞击里倏地烧起剧痛,往喉间翻涌的血点则是溅起的火星子。褚晏清松开些力气,让对方挣脱开了。
  褚晏清一点点缓慢地在跌落在床沿边。尽管在此之前他都极力抗拒注视这张陌生的床,因为很容易联想起关于对方的种种亲密场景,都不是和他。
  程醒言说:“我反悔了,你还是出去吧。”
  【作者有话说】
  暂时会是很受伤但只有自己忍的勾勾请多多给作者评论谢谢!
 
 
第13章 第13条 仪式时应常怀敬畏之心
  褚晏清没有照做。被砸中的左腹里仍在绞痛,要直起身都变得困难重重,稍微撑起骨骼便会撕扯到痛处,而疼痛仿佛也有回音,在体内破损的脏器间来回震荡着,激起浓郁的血腥味和嗡嗡的耳鸣。他仅剩的意志用于咬死牙关,以免呕出来什么掺血的污浊。
  程醒言佯装无视他,开始自顾自折叠衣物,只在每次经过他身后时,用腿侧轻轻碰到他的脊骨。
  屋内陷入深深的沉寂。
  等程醒言打包完衣物,褚晏清仍将自己钉死在床边,仿佛冻僵的冰塑般毫无动静,蜷缩得很紧。程醒言最后一次用余光拂过褚晏清的脊背,拖着行李箱要往屋外走去。
  这时有只惨白的手掐住他的小腿,在裤腿间割开几条深深的褶皱。
  “你不能走,程醒言。”褚晏清沉重地叹息几声,“我要疼死了,你不能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
  程醒言只得停滞下来,小声骂了句脏的,威胁道:“只有这一下而已,你疼死个屁。再找我碰瓷,我下次就来真的了,死了也没人给你收尸。”
  褚晏清重新垂下头,有类似冷汗的水滴落下来,“没有骗你。”
  程醒言确实动了手,也自知理亏,“……那也是你非要惹我,你自找的。”
  “因为我不喜欢你跟何郁有任何来往。你知道我想把你追回来,不论你单身与否,当然最好还是单身。”
  “你什么时候追过我了?你只是不停地给我制造麻烦而已。”程醒言紧绷着小腿肌理,“再说了,我不需要你追我。追人通常是为了表达诚意,但你要有诚意也都是装出来的,不然我跟你当时怎么分的?”
  褚晏清诚恳发问:“也可以不追。你想要我怎么做?”
  程醒言生硬回答:“别来招惹我。”
  “好吧,我可以离你远点。”褚晏清思考一番,“作为交换,你现在应该安慰安慰我。”
  “你放开,我要走了。”
  “不行,否则我会立即疼死。”
  程醒言没有回应,也没有走开。
  褚晏清耐心等待着。他并不算撒谎,骨头和脏器里躁动的疼痛迟迟未停,他快要蜷到脊背可以弯曲的极限。但相比疼痛,更难以忍耐的是胸腹里肆虐的反胃感,本能要将腥味的血污驱赶出去,那股腥甜气息在喉间徘徊久了,导致他有些头昏脑胀。
  片刻后,程醒言挣脱开他的手。褚晏清熄灭希望,正打算躲哪痛快地吐一场,却见程醒言半蹲下来,再次勾起他脖颈间的皮质项圈,将他轻轻拽到身前。褚晏清没有心理预期,亲吻已经覆盖在他唇间的伤痕。
  “况且我也足够喜欢你,一直都是,所以不需要你追我。”
  程醒言到此语气都是坚定的,接着才变得犹疑起来,“但我实在不知道怎样跟你好好相处。如果你是真心想重新来过,你能不能就……表现得‘正常’一点?”
  褚晏清笑意晦暗,“连你这么好的人都不想要我了,证明我的确是不正常的混蛋。我知道了,我自己想想办法,你想走就走吧。”
  程醒言默了默,又用手指抚过他唇边,像是和他的告别仪式。继而将行李箱拖走了,余留下一串车轱辘碾过木质地面的沉闷声音。
  褚晏清又独自在这间陌生的出租屋待了阵子。缓过腹部里一阵剧烈的疼痛,总算消停些许了,他起身往洗漱间走去。
  他先潦草扯下脖颈间的束缚,皮革面不可避免磨损过遮掩的淤青处,再次往血肉里灌入酸涩的闷痛。好在呼吸顺畅些了,他深深呼吸几次,试图以新鲜空气清洗干净肺里的闷堵感,但胸腹间很快报复性涌起腥甜的碎沫,像是溺水,他狼狈地呛咳起来,视线模糊,低头只见白色洗漱台里混入一小片深红色的污浊。
  吐血情况比他想象得严重,褚晏清又断续着呕出来几口淤血。越发浓郁的腥味将胃脘紧揪成粗糙的毛线团,恶心感强烈,轻轻一扯就能捎带出掺血迹的胃液,温度滚烫,经过喉咙时有类似点燃的刺痛。
  等到胃液里血丝渐渐被冲淡,褚晏清终于停止呕吐,拖着疲倦的身躯往外走去,还是昏昏沉沉,尽管这出租屋和他压根没关系,他仍产生了奇怪的联想。
  他和程醒言分手后的某天,程醒言特意找了个他出差的日子,将个人物品统统打包带走。他到家时也像现在这样立在客厅的玄关处,不用再往里走,已经可以察觉到里边缺了什么。
  褚晏清开始思考怎样才能恢复“正常”。他近段时间不太愿意去见心理医生,对方又得要求他继续吃药,但他认为药片用途不大,只有不正常的人才需要吃药。——程醒言拖着行李箱到家,尚处于满目迷茫的状态。小柯基正趴在他家进门的地毯上睡觉,他去摸索顶灯开关,车轱辘差点从狗身上碾过去。小柯基发出一声可怜的哀鸣,而他母亲赵女士就在客厅关着灯敷面膜,闻声急速赶来,刚好撞见现场。
  程醒言在对方劈头盖脸骂上来前率先开口:“我去解决单身问题了!是干正事。”
  赵女士果然转移了关注点:“跟谁解决?”
  "就跟那个女强人,我前女友。"
  “有没有什么进展?”赵女士急了,“什么时候办酒席?现在酒店很难定的,我还要请广场上那么多叔叔阿姨,你得提前告诉我时间啊。”
  程醒言思考片刻,老实回答:“还在原地踏步。”
  “过去多久了你还原地踏步?虽然你爸追我那会也是个糊涂虫吧,但你简直还不如他一根毫毛,我都给你准备好大礼包了,你就原封不动地送过去,然后说几句好听的不行吗?比如'其实我爸妈也特别喜欢你','也'字别漏了……”
  “我求你不要多管闲事了,谁家年轻……小姑娘,还会喜欢金链子?”
  赵女士不依不饶的:“那靠你自己能行?行不了啊。”
  程醒言实在不愿意继续谈论他和女强人的感情问题,原因是他自己也想不明白怎么办。如果对方只想找他来几发分手pao,他断然不会拒绝;但对方恨不得进坟墓里都要跟他合葬似的,这种情感关系就复杂多了,需要担起不那么令人快乐的责任,没准还要作出艰难的牺牲。他不得不谨慎加小心。
  他飞快环顾一圈四周,抄起遛狗绳,顺便把小柯基被碾扁的绒毛捋平坦了,场面有些做贼心虚,“不说了。我先去遛狗,明天我进组就挺久都见不到它了,有好多心里话要跟它说呢。”
  赵女士忧心道:“你还要去剧组了,又要多久见不着面。”
  “别着急。”程醒言劝导道,“我们做同事了,进组也有的是见面机会。”
  当晚过后,小区的狗中开始传言程醒言家柯基得抑郁症了,明明是出来玩还一脸苦大仇深,跟要去二次绝育似的。
  程醒言打探不到那群狗在传闻什么了,开机仪式定在第二天上午,他要赶清早的飞机过去,跟宣发组一并准备全程摄像。
  挑选良辰吉日拜四方,摆香炉,掀红布,以此祈祷拍摄顺利,都属于行业惯例。程醒言认为纯属瞎扯,电影工业出现的时候大清都快亡了,问哪位神对方都得一头雾水。要说为了保佑拍摄顺利,还不如拜拜他们摄影组的主任,那老头肚子规模跟弥勒佛差不多,吉利。
  他参加开机仪式只关心两件事,摸红包和发盒饭。不幸的是上午几个投资方发言都又臭又长,程醒言待在摄像机边都快要饿成脱水后的三体人,他跟不许摸其他狗狗抱怨了一通,偏偏对方就开始分享如何制作好吃的海鲜豆腐煲,已经到炒虾仁这步了。
  程醒言受不了了,回复:别说了,再说我现在就去偷盒饭不许摸其他狗狗:哥哥你喜欢吗?有机会可以做给你吃[害羞][可怜]c:先找机会见面聊聊吧,但你的位置定位怎么关了?
  程醒言没等到对方回复,宣发就叫他过去给每位主演单独拍上香拜神照,他只得收起手机。
  不知是不是为了提防有人中途跑路,派红包被安排在开机仪式最后一个环节,接着终于能领到盒饭。
  场务小黄在负责派发红包,走到程醒言这里时递过来两个叠在一块的。
  “程老师。”小黄说,“褚老师说他今天有别的安排,让你帮他代领。”
  “他没说别的吧?”
  程醒言连忙问。他真怕这人背着自己都谣传到发喜帖了。
  小黄想了想:“好像没有吧。原来你们认识吗?”
  程醒言有种明星搞地下恋似的心虚感,含糊答道:“是我朋友,以前合作过几次。”
  如今很多剧组为了节约成本,开机红包里都以彩票代替现金。不过褚晏清定预算向来比较慷慨,没有在各种小地方扣扣搜搜的,程醒言的红包里同时抽出了现金和彩票,他上午的郁结总算解开些。
  他自己这张彩票只得个感谢参与奖,褚晏清那张竟然刮出来五百。
  程醒言陷入沉思。倒不是他想把钱贪污了,而是预感到对方又能找理由黏糊他一段时间,比如要他拿刮出来的钱请吃饭。
  【作者有话说】
  者字边:疼死的时候都躲起来了
 
 
第14章 旧事篇:实习生被诈骗实例(上)
  01.混这圈子要实现什么成就,需要依靠99%的机遇和1%把握机遇的努力,但99%和1%的部分重要性等同。此道理褚晏清刚入行时就明白。
  那年年初公司开始策划拍摄一部贺岁片,年中总制片人为了节约选角成本和导演杠上了,僵持到年底,他那怒火攻心的领导决定将项目全权甩手给他负责。褚晏清敏锐意识到有机遇在敲门,凡事都格外上心些。
  剧组在郊外取景,他从市区抵达是傍晚,还未到当天夜戏的开拍时间点,场地空荡且寂静。没有人类阻挡,远处天色完全地呈现出来,地平线即将要吞没最后的晚霞,极淡的月痕已从另一侧天际浮起,光线晦暗,近处藏匿着一只长型悬空物的轮廓,仿佛随时可能苏醒的巨兽——是由金属骨骼和镜头拼接而成的长型摇臂。
  褚晏清暂时无所事事,在等待间隙燃了只烟。隔着层烟雾,那巨兽竟真的动弹起来。褚晏清再次看过去,才察觉到独自坐在巨兽脚边的人——是一名年轻的驯兽师,正缓缓操纵着它的行动轨道,镜头高架起来,如同延伸的眼睛,将画面传递过来。
  私自动用剧组设备是违规的。但褚晏清当天兴致不错,没及时上前制止,继续旁观着。
  他隔了阵子才明白对方的镜头落在何处。
  那团流浪狗实在毛色肮脏,行动谨慎,直到离得很近了,褚晏清才随着摇臂的行动轨道发觉它的身影。
  小狗是郊野的原住民,也称得上剧组的老熟人,总来翻找遗弃的盒饭勉强充饥。前段时间遭到了场务驱逐,在逃跑过程中扯坏一件女主演的服装,导演于是要求场务将它彻底处理掉。为了活命,它则越发小心翼翼了,只在散场时才敢凑近觅食。
  但小狗似乎并不害怕这名驯兽师,甚至好奇地嗅了嗅对方搁置在三脚架旁的背包。对方在这时弯腰下去,拉开背包,从里掏出一只夹火腿片和煎蛋的三明治,撕下塑料薄膜,将食物放在小狗身前。
  很好,逗狗也是违规的。褚晏清终于开口:“那个摄影老师,你先过来。”
  对方显然愣了愣,赶忙将叼着三明治的小狗逐开,才拖拖沓沓走近过来,身上的白T在暮色中逐渐浮现,如同头顶的月痕。那是褚晏清第一次和程醒言单独见面,他发觉对方比他印象里要更高挑,肩背阔朗,腰窄腿长,是完全成年男人的身形,因为总和一些庞然大物相处过密,才被衬托得单薄了。
  对方不认识他,所以含糊地叫了声剧组惯用称呼“老师”,问:“你找我有事吗?”
  褚晏清一本正经道:“剧组有规定,不允许私自使用拍摄设备。”
  程醒言飞快地动了动瞳仁,解释道:“我没有用,我只是测试看看它有没有坏。”
  “你用它拍那条狗了。”
  “我没有开录制键……”
  “和它接触也是违规的。”
  程醒言总算放弃辩解,垂头道:“我知道了,对不起。”
  褚晏清将烟蒂熄灭,余光落在对方头顶毛毛躁躁的发旋,突然觉得很有意思。他继而说:“我是要通知你,每次违规行为罚款二百五,所以一共罚款五百。你准备扫码还是现金?”
  要放现在程醒言必然问他“是不是资方跑路了,你打算靠收罚款冲抵投资”,或者“你看我像不像个二百五,干脆把我收走吧”。但那会对方还没从电影学院正式毕业,处于随时担忧被辞退的实习期,上述内容就只在心里骂了。程醒言温顺地抗争道:“我没听说过有这种规定。而且你是谁?我在剧组没见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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