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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碰瓷指南(近代现代)——晏灼宁

时间:2024-07-04 08:28:43  作者:晏灼宁
  前往书房的几步路里,程醒言已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而事态发展还是远超他的想象。褚晏清拉开最下层的一只抽屉,里边堆满了看似废纸的单据。他不得不躬身凑近些,发觉竟都是医院开具的诊断单。
  诊断单抬头不一,公立三甲、私立、社区医疗服务站,哪都没落下。检查内容也齐全,其中胃检、心电图、血常规居多,数不清次数。有的纸面褪色发黄,有的边角起了褶皱,看起来都有些年头了。
  程醒言浑身血液都往头顶上涌,冒出一个恐怖的猜想:“褚晏清你哪来的这么多诊断单?你不会得绝症了吧?”
  “我原先也这样以为。”褚晏清说,“结果却诊断不出问题。其实是我脑子出了问题,什么头疼胃疼心悸,都只是附带的躯体症状而已。”
  程醒言抄起其中几张诊断单求证,落款果然是“未见异常”。他未能松口气,褚晏清继而道:“况且,不论什么症状,我都会把担忧放大无数倍,非得查出确切的病症不可,我控制不了。我有时想,这样还不如真得绝症,绝症好歹死得痛快,不用在无意义的自我折磨里循环。”
  程醒言讷讷道:“为什么要留给我看?”
  “本来不是要留给你看,我以为不会有这种机会了。是留给我自己看,只要我开始怀疑自己得了什么大病,就看一遍旧的诊断单。反正最近一年来没有白跑过医院,算是取得重大进步。”
  程醒言头脑里那股无名的恐慌还未褪去,总是心有余悸。他抗议道:“你简直走了另一个极端,如果真的生病了呢?你能分辨清楚吗?没病白跑一趟总比真病拖着要好。”
  褚晏清似乎对每张单据的由头都了如指掌,很快翻找出其中一张胃镜检查报告,递到他面前来。程醒言不明所以然,但褚晏清坚持让他仔细看看,他终于通过落款日期回想起来,这张报告是他几年前陪对方一起领的。
  如对方所言,什么都没能查出来。而褚晏清事前描述得相当骇人,他总觉上当受骗且耽误拍摄,两人又处于微妙的冷战期中,当场就走是为了避免爆发更惨烈的冲突。
  重逢的这一年多里,褚晏清表现得格外抗拒体检和住院。他察觉到异样,却只以为是分手留下的阴影,怎么也没想到对方是起了心理疾病。
  所以褚晏清并没有骗他,生病就是生病。倘若他当初的冷落加剧了对方的痛苦,他也应该遭受良心的谴责。
  褚晏清却在继续谴责自己:“但你的确也该看看。你好像忘记了,我的精神问题给你造成过很多麻烦,说严重点,可能也有很多痛苦。你最后也忍不下去了,不是吗?所以我才代替你提了分开。”
  “……别再提了。”程醒言妄图阻止大脑继续调动记忆,太阳穴里阵阵跳痛起来,“如果我知道你生病了,我一定不会跟你分开。”
  褚晏清笑起来,模样惨淡,“那就成责任了,也没多大意义。”
  程醒言急于解释:“就算是责任,我也只乐意对你承担责任。我可没有天天蹲精神病医院门口做义工。”
  褚晏清垂下头,将抽屉重新合上,“只是给你打打预防针。我医生那里还有更多神神叨叨的咨询记录,都不是什么好事,见了也是平添烦恼。你先想好到底要不要见。”
  “我要陪你把病治好,我已经承诺过了。你想把我吓退没那么简单,所以还是要见。”
  “不是口头说说就能办到的事。我原本想治好了再回来找你,但我至今都没能做到。和精神病相处是很折磨的,你没必要让自己陷得太深,哪天烦了就走,我也可以接受。”
  怎么又开始了?程醒言没那么容易被吓退,几乎是扑上去制止对方:“褚晏清,你老实说,你就那么想让我走吗?”
  “只是我可以接受,我也必须要接受。”
  程醒言有意威胁:“谁叫你接受了?我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要是真想让我走,我可就走了。”
  他在对方的脖颈间搂得很死,像是夏季疯长的藤蔓植物,陈旧的砖瓦房对他毫无招架之力。褚晏清不得不抬头看他,两人距离过近了,他的鼻息拂过褚晏清的额前,对方的瞳仁也随之晃动起来,“我不想让你走。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每天都能见到你。……所以你别去见我的心理医生了,你一定会想走的。”
  程醒言心下揪痛。他攥紧那张已褪色的胃镜诊断单,一路走向阳台,用火机点燃纸面的一角,在窗台呼啸的秋风中屡次未能成功,他也执着地燃了一次又一次。火焰终于吞噬了纸面的字样,残存一点碳黑的星子,也随风远逝了。
  程醒言不用回头,他知道褚晏清一定跟了过来,“你看见了?过去就是过去了,不用担心会再发生一次。至少我不会像以前一样离开,相信我吧。”——程醒言不知是以何种心情走出心理咨询室。
  日落后的秋风已有几分刺骨的滋味,柏油路面涨满了酸水,风灌入便开始鼓包,每踩一步都要陷进去。落叶在地面滚过几道,就消失得彻底,令人怀疑柏油路是否将落叶吞噬了,也许会将他一并吞噬,他只能在酸水里溺毙。
  程醒言向来情绪稳定,有部分原因是他很健忘,再难受的事过夜就忘了到底什么滋味。可褚晏清现在就立在他身前,瘦削的,苍白的,失而复得的。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分手前他觉得褚晏清阴晴不定。褚晏清会诱骗他一遍又一遍说爱,会抱着他整夜都不合眼,但从不愿意和他好好沟通。咨询师认为褚晏清对他有严重的焦虑型依恋,这种病态的依恋不可能得到满足,三番五次的失望之后,终究退缩了。而他也放任了两人关系的恶性发展,除了做,什么都不想,直到彻底分开。
  再见面时褚晏清已学会精巧的伪装。状况好就来他面前晃悠几圈,招惹他,撩拨他,好让他不要忘记自己;状况不好就自个躲起来了,生病也好,疲惫也罢,绝不让他见到。他还是捉摸不透褚晏清的行迹,没少管对方骂神经病,哪知道一语成谶了。
  至于分开后的几年,他在褚晏清的人生中位置空缺,留给他的只剩一沓称不上厚重的心理咨询记录。他从中得知对方忍受着长期的痛苦和挣扎——隔着残酷的时间间距,错过就是错过,他总归无法弥补了。
  褚晏清很是识趣,要给他一点独处时间用于消化:“我先回公司。”
  程醒言不能让这人从自己视线里消失:“你回什么公司,你哪都别去。”
  咨询师推荐过几本焦虑症治疗用书,程醒言于是找到由头,拖着褚晏清去附近的书屋逛逛。一无所获也没关系,反正他早就打算要网购。
  书屋门口还有家老旧的糖水铺,里边挤满了附近大学的女孩,连最外头的卷帘门闻起来都有种甜腻的香气。两人分到最靠里的一张玻璃圆桌,好像误入花丛的异类,哪哪都不自在。本来熟得不能再熟的关系,都意外产生几分初恋般的局促。
  程醒言本打算用甜嗖嗖的东西缓和缓和心情,盛着芒果浆的瓷勺放到舌尖,味蕾却仿佛失灵了,腻得要吐。
  “你总是瞒着我。”程醒言吃不下去了,“妈妈走了,还有剧组越闹越严重的意外,都撞在一块。”
  褚晏清看起来也胃口寥寥,在缓慢搅拌着碗中的热芝麻糊:“不用,分开也没什么不好。我当时的确活得一塌糊涂,尤其停职之后,经常一整天都躺床上起不来。谁受得了这样的男朋友。”
  心脏里拧得很紧,产生又酸又涩的痛觉。程醒言咬紧牙关,“而且你也骗我了,你说你不会伤害自己。但医生说你断药后想过要自杀,就在去年,时间离得很近。”
  “你怎么没帮上忙呢?要不是你找到狗仔对付我爸,我当时就真要跳楼了。”褚晏清继续悠闲地捣鼓着烂泥,仿佛在谈论这家糖水铺到底正不正宗,“还有,你的存在对我来说就很重要。要不是为了治好以后回来找你,我找不到动力坚持吃药,死就死吧,我说过死没什么可怕的,死不干净才麻烦……”
  见他快要迈过崩溃的边缘,褚晏清又当场翻供了:“骗你的,没那么可怕。我根本没有上楼,连冷风都没吹,就在楼下遛了一圈,走了。放心吧,完好无损的。”
  “你不能死。明白吗?否则我就把你的骨头磨成八面骰子,你变成鬼了也得一直留在我身边。”
  这混蛋果然兴奋了:“不错。如果鬼魂真的存在,你就准备一辈子孤身吧。只要敢带任何公的灵长类动物回家,我都会立即弄死。”
  “我没和你开玩笑,褚晏清。”程醒言讨厌对方无所谓的态度,他用勺子敲了敲碗壁,以示郑重,“你现在归我所有了,我没同意你就不能伤害自己。你得记清楚。”
  褚晏清自然是装得乖巧:“知道了大人。下次干什么坏事之前先在你这送审备案,初审终审都办好。”
  “你想得美,你根本过不了初审。”
  褚晏清也正色道:“好了,别再想过去的事了。开心一点。我会想办法治病,少给你惹麻烦,至于你么,只要别让我找不见你就行了。”
  “我可以做很多事啊。可以监督你按时吃饭睡觉,陪你出去晒太阳遛狗,给你拍照,你生病了我能照顾你,你心情不好我还能听你说话。”
  程醒言仔细列举了一通。他要把前些年错过的陪伴统统弥补回来,总觉怎么数都无法穷尽。
  褚晏清笑起来,他就当是默许:“好吧。程老师这是上幼儿园工作去了。”
 
 
第43章 第38条 拥抱有利于治疗失眠
  若要采访褚晏清制片最烦心的环节是什么,他一定回答是拿到正式龙标前的内容审查期。这阶段的工作量其实尚可,因前期拍摄已经完成,后期宣发要不要跟进还取决于影片能否过/审;但悬而未决的状态总让人等得焦灼,无事可做反而加剧了焦灼感。
  在此期间,程醒言搜肠刮肚地想了许多安慰他的道理。比如任何高成本大制作都不可能傻愣愣地直接送审,必然是上下早就打点明白了,只需要安心等待过审就好。再比如可能有意要拖到明年年初才过,让影片拿到001号龙标图个好彩头,也不影响档期。云云。
  褚晏清明知对方所言在理,但他长期处于精神紧绷的异常状态,稍有些风吹草动就要应激。所以再度开始失眠。严重时药片也不管用了,就算大脑搅和成一团钝重的浆糊,他照样可以睁着眼睛直到天亮。这一过程中什么都想不起来,就知道第二天会头疼得要命,脑子里好像卡了块弹片或者冰棱,辨不清具体位置,只知在断续往神经传导锐利的剧痛。
  他尝试拿额头撞床边立柜时没觉得所谓,倒把程醒言吓得够呛。程醒言强行将他拥在了怀里,他只能撞在对方肋骨中间了,体感比木制立柜要柔软太多,无法起到以暴制暴的作用。
  褚晏清意志尚存,总归是不愿意将痛苦嫁祸他人。他渐渐停了动作,如同失去领地的兽类终于寻回可以歇息的巢穴,沉沉匍匐在对方腿间。
  程醒言一下下顺着他冷汗浸透的脊骨,动作极有规律,用了些力道,能够给他抚摸的确认感,“别担心,你在我身边会很安全。听我说,你现在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搁置一会也没关系。平静下来,先调整呼吸,然后慢慢放松肌肉,按我说的做就好……”
  自从见过他的心理咨询师,程醒言就开始摄入五花八门的心理学书籍。虽说是半路出家,专业性也存疑,但学习用了心就会有成效,程醒言已能够照猫画虎,伪装他的家庭心理咨询师。
  耳边游离着程醒言笨拙的念词,褚晏清本觉得滑稽,听久了倒真有些犯困。睡意如温柔的海浪般安抚着刺痛的神经,一不留神,他便陷进了海浪的怀抱。
  程醒言有意要让他多休息几小时,劫走了他那只填满各种闹铃的手机。褚晏清顺利沉睡到傍晚。
  白昼时间渐短。窗外遥远的天际已将光亮蚕食干净,仅有一抹孤白的月痕幸存,和几颗溅射的星点,透着森森的寒光。
  以往褚晏清很是抗拒昼夜颠倒的作息,在黑暗里清醒会产生时间错乱感,失眠后他宁愿整天睁眼不睡。但今天不同,程醒言也和他一起窝在卧室,床头留了盏暖黄的灯,这片封闭空间因此成为黑暗无法侵扰的安全屋。
  程醒言坐在床头,翻阅一本不太厚的纸质书。T恤本是宽松款,因对方斜倚的姿势,也勾勒出了清晰的背部肌理线条。书封则有一只墨绿色的卡通蛤蟆,原来读的是《蛤蟆先生去看心理医生》。
  安宁感将心底填得很实,脑子里残余的昏涨也可以忽略不计。褚晏清问:“什么时候换书了?你几天前还在看伯恩斯。”
  “早就读完了。是你这几天扑在公司里,没空关注我。”
  “研究有没有成效?”
  “成效就是进一步精进了鸡汤水平。”程醒言简短道,“电饭煲里有汤,你饿了可以喝。”
  原来还真有鸡汤。褚晏清戏谑道:“还是懒人炖汤法嘛,精进在哪里?”
  程醒言绕着弯子让他吃点东西:“你去试试不就知道了?再说电饭煲炖汤有什么不好的,一整天都能保温,还不用担心糊锅。”
  头晕很容易导致食欲不振,褚晏清本来没兴趣觅食,是洗漱途中闻见屋子里隐约的中药气息,帮他醒了醒脑子,也勾起一点探知欲来。
  他掀开电饭煲,终于找着了中药味的源头。他承认程醒言确实精进了鸡汤水平,鸡升级成了乳鸽,另外放入天麻和香菇,天麻用于治疗头疼,香菇用于丰富口感。
  电饭煲炖出来的汤水比正常做法要清淡,汤底近乎透明,尝起来也是略带回甜和肉香的白水。褚晏清在心底给对方的厨艺打五十九分,还是原地踏步,又必须承认喝起来恰好不会反胃。
  褚晏清断续喝完大半碗汤。秉持醒了就不能闲着的观念,准备先将笔记本开机,至于具体要做什么,他还得翻翻上周末定的计划清单……
  在他放下勺子那刻,程醒言已闪现到他身前,抢先将一条弹力牵引绳放在他手中。
  “我等会要背相机,你帮我牵着橙皮。”
  褚晏清有些犹豫:“去遛狗?可电影能不能过审还没确定,我得再想想办法。”
  程醒言说:“几点了?全世界都下班了。你现在想办法也只是为难自己,你谁都联系不上。”
  褚晏清本要狡辩几句,转念一想,此威尔士柯基犬在程醒言家中占有重要战略地位,的确应该珍惜每个和它培养感情的机会。他于是捎了包磨牙零食,随程醒言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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