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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碰瓷指南(近代现代)——晏灼宁

时间:2024-07-04 08:28:43  作者:晏灼宁
  褚远见还真相信他下得去手,警觉地往后椅背里缩了缩,“你先冷静冷静,行不行?什么都可以商量,你倒也不用……”
  但有人开始敲门:“褚总说要一瓶冰镇香槟,我是来送酒的。”
  褚晏清如梦初醒般顿住了。这声音令他重新感知到手心里割裂的伤口,原来还是在疼的,“不用了,已经送过来了。”
  他犯下一个重大错误,要酒时忘了重新锁门。凑巧门外这服务生也没半分眼里见,顷刻推门而入。
  褚晏清还没来得及放下玻璃片,维持着这副犯罪未遂的景象。对方果然吼道:“你想干什么?”
  程醒言继续斥责:“你这老板凳是消停不了一天。我们剧组差点就因为你垮台了,你现在还想逼疯我们的制片人?”
  褚远见看来是挺头痛地叹息了声,问他:“这人你认识吗?怎么跟瞎了似的。你自己说吧,我们到底谁逼谁了?”
  褚晏清答不上来,他也略感困惑了。他确信自己一点可怜也没装,是程醒言对他的滤镜度数比他想象的还要深,那如果有机会,他还可以做得更过分一点。
  但他已经放弃对方了,这便宜他也捞不着了。真是可惜。
  程醒言也捎来了同样的照片,依次向褚远见展示一遍。褚远见有一搭没一搭地看了,程醒言似乎认为对方态度不端正,继续道:“褚总,你欠的风流债不止这一点,还有的是可扒的料。比如你的演员前妻,你骗她给你生完孩子就离婚了,前些年她突然在家中去世,传闻也是你下的手。这些也一并写新闻稿里吧。”
  “程醒言。”褚晏清急促地开口,“我这边差不多已经解决了。你先走吧,不用再继续了。”——
  “别跟着我了。我不是在帮你,是剧组里人心惶惶的,一直在传言要解散,我感觉待不下去了。”
  电影节的位置颇偏,场地外边也不允许停车。程醒言横跨两条马路,才终于有司机接下他的行程单。
  他得空从打车软件中抬起头来,发觉褚晏清也远远跟上来了。
  程醒言不明白。为什么他前男友总是让他滚,他滚了又非得跟着他?简直像女鬼一样,捉摸不定,还喜欢缠人。
  褚晏清不知有没有相信他的解释,只是问他:“你要去哪?”
  “聪子查到他前妻家的地址了,我去找人。他前妻是没了,儿子总还活着吧?”
  褚晏清竟没再像上次一样叫他少管闲事。只默默然耷拉着眼睛,看起来很困,站着也能睡着似的。
  但褚晏清是只敬业的女鬼。程醒言刚拉开后座的车门,对方便从那缝隙中跻身而入,随他一并上车了。
  【作者有话说】
  从坟墓里杀回来了,这周应该还能吃到一更
 
 
第30章 第25条 放下对前任的恨吧
  好的前任就该像死了一样。但程醒言的前任比较可怕,死了也消停不了多久,乘人不备就会变成鬼游荡回来。次次都如此。
  最可怕的是,他行走江湖本来从不欠谁的感情债,而这女鬼前任似乎将他同化了,明明已经抛弃他至少两次,他满脑子还是关于对方的困惑和怨怼,大概也有想念,怎么也没法断干净。
  甚至前几天他去找聪子补五万块尾款时,聪子都看出来他情绪消沉。听闻是因为前男友,聪子给的办法就高效多了,让他把人打一顿出出气,反正都是男的。程醒言口头答应要把他前男友削层皮下来,但迟迟没能付出行动,那股气继续郁结在心底。
  此时他与褚晏清各捡一边靠窗位置待着,半句对谈都无,但车后座空间宽敞不到哪去,但凡司机绕弯变道,两人就得撞着肩。前方车程漫长,程醒言思来想去,决定拽起椅背后的宜家小狗玩偶,隔绝在两人中间。
  褚晏清侧头的弧度很小,过了阵子才注意到这只毛茸茸的玩偶,先用指节碰了碰玩偶晃动的耳朵,试探完毕,才开始缓慢抚/摸填充得饱/满的背部。直到抚摸的动作停顿下来,手指也没再拿开过了。
  程醒言想要敲打对方一番,小狗是他用来当隔离墙的,又不是他送的礼物,乱摸什么呢。但褚晏清已经倚靠着那侧的玻璃窗睡着,眼睫在颠簸中紧皱着,比方才等车时更要困倦,仿佛一架能耗彻底烧光的机械。
  褚晏身形比一般人更要高挑。料想这样缩着睡觉怎么都不舒适,程醒言决定将那只占地盘的玩偶再次挪走。
  玩偶的绒毛是淡金色的,上边沾的几处深色痕迹就格外扎眼了些,程醒言用纸巾抹过一道,痕迹在纸巾里晕染开,又化为零星的红。
  他终于想起握住褚晏清的手腕,将对方掌心翻转朝上。虽没与伤口正面撞上,但血迹已将覆在掌心的纱布完全浸透了,鲜红色的,依然有几分触目惊心的滋味。
  程醒言心底刺了刺。而他这样明目张胆的举动,褚晏清竟也没能醒过来。他怀疑对方熬过几个通宵,能补补觉都是奢侈,于是悄然收回了手。
  导航位置一点点蚕食向终点。
  车辆从高架桥底下穿行,忽而有列车从头顶碾过铁轨,降下如同雷鸣般的轰隆声响。程醒言眼见导航离终点只剩不到二百米距离,正准备将褚晏清唤醒,对方却在那串轰鸣声中本能地瑟缩一下,缓缓睁了眼。
  褚晏清惊醒后的瞳仁有些涣散,呢喃着问:“到地方了?”
  程醒言用力地看着褚晏清。他想不明白受伤的原因,而他想不明白的事远不止这一件,总觉这人只要逃离他视线就会闹出事故,所以他要用视线将对方圈着保护起来,“你还挺敏锐的……确实到了。”
  聪子提供的地址确实在地铁站附近,但程醒言没想到会离得这样近。
  居民楼有一面墙壁几乎紧贴着地上部分的铁轨,列车经过时整栋上了年头的建筑都跟着晃,好像染了旧痨病的患者在咳。站点每隔三到八分钟发一趟车,那也是咳嗽发生的频率。
  程醒言早就做好了无人开门的打算。他打算一直等到夜间,如果运气实在欠佳,他就给对方留张字条。
  等待期间他也没闲着。剧组今天租了套安装船型云台的ARRI AlEXA 65,市价够买他几条狗命的。但排班的摄影组人员里他溜号了,另俩同事听说了剧组缺资金,也不知上哪去赚外快了,剩下个李校然只会使大学常用的MINI版ARRI,慌得跟被派去抓唐僧师徒的奔波霸差不多,只得向他紧急线上求救。
  李校然听不懂他的语音讲解,还得跟他连线视频。程醒言倍感焦头烂额,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感受给孩子辅导作业的烦恼,二十几年的死同性恋是白当了。
  他先费了点功夫解释为什么他家的狗生孩子一定要他请假陪产,以及为什么宠物医院里没有狗叫只有车鸣,然后从录制键开始教对方操作。好在李校然态度还算端正,照他的指示起草了份笔记,又反复研读几遍,终于敢触碰那台设备了。
  他和李校然通话之时,褚晏清没有入镜,倚在楼道尽头的窗边,又开始抽那种很呛的烟提神,“你回去上点班吧,我替汪导求求你了。”
  程醒言刚挂断电话,正烦得抓狂:“少命令我。剧组是为什么停摆你比我更清楚,跟我翘班可没关系。”
  褚晏清佯装无知:“我只知道今天是因为摄影组缺人,你补上总比不补要好。你尽早回去吧。”
  “你闭嘴吧,我恨死你了。”他跟对方的旧帐还没结清,越想越憋火,“你想让我来我就得来,想让我走我就得走,什么都是你说了算,凭什么?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得跟你对着干。”
  褚晏清笑起来:“恨我?那是好事啊,我就想让你恨我。别跟我对着干,就多多恨我吧。”
  程醒言感到匪夷所思:“你脑子里的毛病又严重了,我都懒得骂你。”
  褚晏清大抵意识到已无法劝退他,明智地选择闭嘴。两人回归到车内的状态,各自划了处地盘待着,沉默无言。
  李校然是不敢再给他打视频了,又用文字消息向他抛出一系列的蠢问题。程醒言在答复间隙下单两份外卖,等全部送到时他才开口:
  “你过来。”
  褚晏清还算听话,没让他呼唤第二声,便慢吞吞地凑过来了。
  程醒言已拆开其中一只包装袋,碘酒、棉签、纱布和药膏依次排开,他则向褚晏清伸出一只手。
  褚晏清仍旧反应很钝,好像需要特别努力才能理解他的行为。目光先在药膏和碘酒中间游离几遍,才将受伤的那只手掌心向下,轻轻落在他手心里。
  程醒言无奈道:“你在犹豫什么,不该抓紧机会卖卖惨吗?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但是不怎么疼。”褚晏清完全答非所问,“我早上处理过了,不用管它。”
  “我叫你少命令我。”
  程醒言将那层染血的纱布剥离下来,他虽做过心理准备,内里的伤口朝他迎面扑来时,他照旧呼吸断了半截,堵在心脏的位置,抽抽搭搭地痛。
  伤口应该来源于锐器割裂,中间是深不见底的赤色血河,两侧的皮肉轻微外翻着,也有发炎泛红的迹象,看起来受伤已有段时间,但丝毫未能愈合。他几乎浪费了一整包纱布,伤口才堪堪止血。
  褚晏清不叫痛,也不反抗,提线木偶似的顺从他。他用棉签清理血污时难免碰到未愈合的皮肉,想让褚晏清觉得疼就告诉他别忍着,对方照样半点反应都无,就这样异常顺利地完成了包扎。
  剩下的外卖袋里装是两份烟熏牛肉贝果。程醒言代替对方撕开包装纸,褚晏清用另一只手接过了,停在他身边的位置,跟他一起吃便携晚餐。
  褚晏清问他:“如果对方一直不来,你打算怎么办?”
  “聪子答应会继续查他儿子的身份信息和工作单位,只要加钱就能办。”程醒言见对方神情森然,补充道,“别批评我缺德,你也没道德高尚到哪去。半斤八两的。”
  “我只是认为,拿家人威胁那种混蛋,不见得多有用。”
  程醒言已下死了决心:“总之先试试吧。”
  褚晏清略微点头,将剩下小半只贝果快速消耗干净了。程醒言抬起眼来,见褚晏清起身走到那混蛋的前妻家门前,从地毯底下找出一片钥匙,没入门锁里,逆时针转动两圈。——程醒言从没像这样生气过,比辅导一整个剧组规模的李校然都要更生气。他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非得跟褚晏清打一架不可了,他冲对方扑过去,褚晏清也没有反抗,两人就这样跌在一团,从沙发跌到瓷砖地板。
  不对,他是怎么开始亲/吻褚晏清了呢。
  程醒言恍惚着,从褚晏清腰/间半坐起来,再次用力地看着对方:“你好像在耍我。”
  褚晏清掐着他的小腿,还是那副无耻的样子,和他记忆里完全一致:“你刚知道吗?我一直都在耍你。”
  “……我只是想等你做好准备。但你真就什么都不说,我去/你/妈的。你再这样骗我试试呢?”
  程醒言俯身下去,延续上次的亲/吻。他将此当作刑/讯逼供的手段,也不知过去多久,只知窗外再一次滚过列车的轰鸣时,褚晏清向他认输了。
  褚晏清将他重新拽回玄关处,玩笑似的语气:“欢迎你来我家做客,程醒言。我妈不允许我带朋友回来,但她今晚肯定不会回家,所以你可以玩到晚一点。”
  “首先是客厅,南北通透,采光也凑合,缺点是隔音不太好。好在没真遇上过地震,不然我可能都不会跑,已经习惯听这动静了。”
  “厨房,我妈做烧肉还算拿手,但她总是没有时间,用得最多的电器是微波炉。她学聪明之后就决定把我教会,这样我可以自己动手,她也不需要管我。”
  “卧室,只有一间,是她睡觉的地方,就别进去了。我会睡在客厅,沙发放下来可以当床用。不过我从初中就开始寄宿了,卧室也没什么存在的必要。”
  “阳台,从这里能看见地铁站。她刚买这屋子的时候很满意,毕竟是用的是她自己的积蓄,没依赖别人。但很快附近就开始修地铁了,售楼处从没告诉过她,这是一个骗局。”
  程醒言听不下去了。他用力抹了把脸,“你最好都是骗我的……你对我一点也不公平,我从没有什么要瞒着你,你凭什么瞒着我?”
  褚晏清照旧顺从地点头,“是的,都是骗你的,你一句也别信。你只要恨我就够了。”
  【作者有话说】新年快乐喵!
  这俩在构思时是把自己逼疯的entj x 社会化比较成功的intp,都属于摸爬打滚很拿手,一谈感情就抓瞎,所以要完全修复关系依然需要一些时间和机遇的
 
 
第31章 第26条 还有算不清的旧账
  程醒言紧盯着他,为让自己显得凶狠,都忘了要眨眼,眼底冒了几缕血丝。褚晏清也打算配合地佯装畏缩,而程醒言已朝他刺来,在他身侧胡乱摸索着。
  是叫他别废话了,也别瞎想了,开始做吧。像他们分手前一样,用近乎作弊的方式去延续联系——毕竟刚程醒言坐他腰间时双方都起了反应,就隔着初秋的纤薄衣物,谁也别想隐瞒。
  但程醒言只洗劫走他身上剩的半包香烟,先燃了其中一支,兀自将手臂横在阳台的窗外,火星子从对方指尖滚落下去,又因列车冲撞的气流重新漂浮回来。
  “我确实特别恨你。”程醒言背对着他,“所以暂时不想见你了,你让我自己在阳台待会。”
  褚晏清没有别的去处,只能先回屋去。
  刚沾上那张曾长年当作折叠床用的沙发,他便昏昏然地困倦起来,最后一丝意志是记下药物会毁脑子,假如以后有费脑子的工作,他断然得偷停一两天药……
  褚晏清以为自己睡了整天整夜之久,在负罪感中挣扎着醒了,睁眼发现也不过半小时。
  天旋地转,他努力想将涣散的精神收成一束,刚攒了些意志,窗外这时滚过列车的嘶吼,到他耳边就放大无数倍,心肌比神经收束得更快,只需瞬间便高高悬吊起来。像是他脑子里的毛病在下达警告:它比药物副作用厉害得多,停药就是找死。
  惊恐发作而已,程度也还算轻微,对他而言并不稀奇。褚晏清将这阵子心悸忍耐过去,借此间隙还反省了自己的虚伪。
  他的人际关系是按照圈层结构划分的,遵循着一套严格的社交秩序。圆圈越往外排布,他就堆砌了越多层的掩饰。即便程醒言已闯进圆圈的最里部分,离中心仍有道隔阂。而他的中心就是块破铜烂铁,谁见了都得唾弃,他将这种社交秩序当作安全感的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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