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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犬(近代现代)——吴百万

时间:2024-07-04 08:27:52  作者:吴百万
  夜幕降临,关帝街热闹了起来,车水马龙间,一大一小两个小伙子坐在马路边,埋头吃饭。
  靳以宁发现,这小家伙饭吃饭的速度很快,但模样倒是斯文,一口一口,小狗崽似的,配合他那个长相,居然挺讨人喜欢。
  现在看着不像一根小豆芽了,靳以宁想,像一只大眼睛小狗。
  横竖在港城没有朋友,之后的几天,靳以宁每天都来关帝街,每次都掏钱让小男孩买东买西,把他支使得晕头转向,然后再找个僻静的地方坐下一起吃。
  一周之后的傍晚,男孩买来了糯米鸡,但靳以宁说他对里面的香菇过敏,也不喜欢吃糯米,那大份糯米鸡,最后都进了小男孩的肚子里。
  晚饭后,两人一起蹲在路边喝甜汤,男孩吸溜了一大口甜甜的糖水,鼓着腮帮子,捅了捅靳以宁的胳膊,“喂——”
  “喂什么喂。”靳以宁放下塑料勺子,斜了他一眼,“不会好好叫人吗?”
  男孩睁着扑闪着大眼睛,思索了一会儿,认真地喊了一声,“叔叔。”
  听到这声叔叔,靳以宁嘴里的豆花呛进鼻子,咳得惊天动地,血压都快飙上来了。
  自己最多比他大上个七八岁,怎么也叫不到叔叔吧?
  咳嗽平息下来后,靳以宁故意板下脸,“叫得不对,再叫。”
  “哥哥。”小男孩笑了,脸颊露出两个浅浅的小酒窝。
  行啊,这臭小子故意消遣他呢,靳以宁气得伸手去拧他的脸,被他躲过了,他放下碗去追,男孩已经一个箭步蹿到了花坛顶上。
  开够了玩笑,两人回到路边,端起甜汤,重新蹲了下来。
  打打闹闹了半天,小男孩的脖子泛红,脸上全是汗。
  这时他又问靳以宁,“你明天几点过来?”
  男孩脸上波澜不惊,声音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明天是他发小丁嘉文的生日,听说他奶奶准备了一个小小的蛋糕,让丁嘉文分给他吃。但他想到了自己新认识的这个哥哥,想把蛋糕带过来,和他一起吃。
  “明天啊,明天我要回家了。”靳以宁舀起自己碗里的豆花,放进男孩的碗里,“快开学了,明年暑假再来吧。”
  男孩怔了怔,马上低下头,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应了声,“好。”
  喝完最后几口甜汤,靳以宁就回去了,边亭拎着撞着空外卖盒的塑料袋,站在巷口的路灯下,目送他离去。
  直到人走远,他才想起,他还没问过这个哥哥叫什么名字。
  他连忙小跑起来,想追上去问,但往前跑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没关系,边亭掰着手指开始数日子。
  等到明年暑假,又能再见到他了。……
  【作者有话说】
  靳以宁小时候不叫这个名字,但临时加个新名感觉很陌生,番外继续沿用。
 
 
第111章 番外(2)
  靳以宁去美国的第一年,原本说好要回来过春节。
  边亭在得知这个消息起,就开始暗自紧张忐忑,但在他寝食难安了一个月之后,只在除夕当晚等来了靳以宁的视频电话,和一大箱子越洋礼物。
  那晚大家都聚在蒋晟家吃年夜饭,边亭坐在餐桌前,心里有点失望,但更多的还是松了口气。
  这通电话当然不是打给边亭的,而是拨到了杨芸的手机上,电话接通后,手机在席上转了一圈,每个人都和靳以宁打了声招呼,唯独快到边亭这里的时候,被丁嘉文抢先一步接了过去,最后又回到杨芸手里。
  “边哥。”有人提着酒杯,来到边亭身边,“今年多靠您照拂了,来,我敬您一杯。”
  边亭回过神,端起杯子,心不在焉地应付着来敬酒的人,耳朵自作主张,擅自黏在了杨芸的方向。
  杨芸还在和靳以宁聊电话,席间人声喧哗杯盘叮咚,边亭听见杨芸嗔怪道,“说好要回来过年,怎么又变卦了呢?我还特地让人把你的房间打扫了一遍。”
  靳以宁的声音远远飘来,“治疗方案突然有了些变动。”
  “最近身体怎么样?”
  “还好。”
  边亭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声音的方向迈了一步,好在理智及时回笼,又收了回来。
  席上众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身边又有丁嘉文这个大喇叭,两人说话声时轻时重,轻易就被浓烈的节日氛围淹没。
  边亭最后只听到一句,“妈,蒋董,还有…大家,新年快乐。”
  这通越洋电话就被挂断了。
  饭后,边亭丁嘉文几个人没有急着走,继续聚在蒋家的花亭喝茶守岁。杨芸趁着空闲,开始给大家分靳以宁寄回来的礼物。
  靳以宁做事周到,给每一个长辈叔伯婶姨甥侄都准备了东西,把所有人都哄得开开心心的。
  分了一大圈,桌面上只剩下最后一只箱子了,杨芸打开纸箱,看见里面装着一双球鞋。
  她取出鞋子看了看,又瞄了眼鞋盒,疑惑道,“奇怪,没说是给谁的。”
  “这鞋挺好看的,还有球星的签名呢。”她把鞋子翻了个面,看了眼鞋底的码数,“巧了,正好是阿亭的码。”说着,她招手把边亭叫到自己身边,“阿亭,这双鞋就给你吧,之前是不是听你说,喜欢这个球星?”
  边亭看了眼鞋上的签名,以前他还有时间看篮球的时候,是喜欢过这个球星。
  但他没有接,迟疑道,“不大好吧,靳总可能有别的安排。”
  “有什么不好的,拿着。”杨芸笑了起来,俏皮地眨了眨眼,“让以宁粗心大意。”
  过完年,守了岁,边亭拎着这双不知道给谁的鞋,回了家。
  到家之后,他把鞋往桌上一丢,连盒子都没有拆,就进浴室洗澡,准备睡觉。
  可能是窗外烟花太吵,房间里的空气太潮,边亭在床上躺了一个多小时都睡不着。
  又一朵巨大的礼花升空,他翻了个身,就着窗外的光亮,目光又不由自主地,落在桌上的那双鞋上。有点后悔。
  早知道刚才就找个机会,偷偷瞄一眼蒋夫人的手机屏幕。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夜晚会将一些隐秘的感受放大,在这个念头反复的折磨下,边亭一个骨碌从床上起来,拿过自己的手机,滑开屏幕。
  他当然不是要给靳以宁打电话,尽管那串数字他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但他不敢,也不能。
  他只能打开地图,在搜索框里,输入一串地址。
  地址是刚才帮杨芸拆包装时他无意间看到的,说不清是出于什么心态,他把这个地址记了下来。
  点下搜索图标后,准确的位置立刻跳了出来,边亭点开地图上那个红色的小图钉,打开了街景。
  映入眼帘的是一栋两层小楼,米色的墙,灰色的尖顶,正面还有几扇弧形的落地窗。门前是一片大草坪,草坪上的树木郁郁葱葱。
  这里就是靳以宁现在生活的地方吗?
  像他喜欢的房子。
  边亭转动视角,认认真真地看着画面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不错过任何一点细节。
  他原本只是想看一看靳以宁现在居住的地方,却意外地在侧面的走廊上,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这个人影是坐着的,似乎在看书,应该是街景采集时他正好在那里,就被收录了进去。
  影子很模糊,出于隐私考量,地图软件给人物的脸部打了码,但边亭一眼看出,这个人是靳以宁。
  飘飘荡荡的心,终于落了定,长久以来无处可依的思念,也有地方可以落脚。
  边亭伸出手指,指尖轻轻拂过街景里那个模糊而又遥远的人影,轻声对那个人说,“靳以宁,新年快乐。”*
  靳以宁明白,放下一个人,需要一个过程。
  起初,这个人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天一天,退出自己的生活。餐桌上不再有他喜欢的食物,车里不再有他的外套,手机里收不到他的信息,就连从别人口中,也很难听见他的近况。
  这个期间会有很严重的戒断反应,失眠、焦虑、情绪低落,都是正常表现,并不代表失败。
  这个阶段过后,人就会慢慢接受的现实,不会再在半夜因为梦见他醒来,不想和他分享自己的悲伤和喜悦,更不再主动探听他的消息。
  来美国近一年,靳以宁忙得不可开交,除了配合黎耀庭和他导师的治疗,还要追查姚若龙的线索,每天都排得满满当当。
  靳以宁觉得自己到目前为止,都做得很好,姚若龙的事有了眉目,治疗也取得了新进展,现在他可以做到起身短暂行走,不用器械辅助。
  至于边亭,他已经彻底放下了,重新回到两人原本的位置。
  最直接的证据就是,他已经可以做到一连几个星期都不想起他。靳以宁有自信,就算现在边亭本人出现在他面前,他都可以做到心如止水。
  所以当杨芸打电话过来,邀他春节回家过年的时候,他应承了下来。
  年前,他和黎医生约了回国前的最后一次治疗。从医院出来后,他没有让琴琴开车到门口来接,而是和她约好,在前面街角的咖啡厅见。
  靳以宁坐着轮椅,沿着林荫小道往咖啡厅的方向走。现阶段的治疗效果很理想,这天天气又好得出奇,靳以宁难得一个人出来散心,心情很是不错。
  路上途径一片商业街,在等红灯时,橱窗里的一双篮球,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鞋上有一个龙飞凤舞的签名,这个签名的主人靳以宁认得,是一个正当红的球星,这些年人气蹿得很快,国内外都有不少年轻人喜欢。
  红灯恰好在这时变绿,靳以宁收回视线,目不斜视地走向马路对面。
  信号灯很快变红,路口的车辆川流不息,每天都在成千上万的陌生人在这里遇见、交集、分别。
  下一次绿灯亮起时,一个坐着轮椅的人影,再次出现在了马路对面,穿过拥挤的斑马线,进了球鞋商店。
  从医院到咖啡店,最多十五分钟的路程,这天琴琴在店里等了近四十分钟,才把老板等来。
  琴琴打开他带过来的鞋盒,一脸莫名地嘀咕,“靳总,这不是您的鞋码啊?”
  “是吗?”靳以宁拿着银勺,漫不经心地捣着碟子里的小蛋糕,心情看起来很糟糕,“不小心买错了。”
  琴琴看了眼小票上的价格,乍舌道,“那我去退了吧?”
  靳以宁头也没抬,回她,“不用。”
  从咖啡店回去的车上,靳以宁用手机取消了春节回港城的机票,退出程序的时候,不小心点开了相册里的一段视频。
  这段视频是他第一次成功无辅助行走时,让琴琴拍的。
  他想起了当时拍这段视频的原因。
  他想发给边亭。
  靳以宁终于意识到,他好像回到了原点,又或者说,从来没有走出来过。
  这个发现让靳以宁有些沮丧,好在,很快又振作起来。
  他相信自己一定能放下他。
  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
  又是一年春节临近,趁着周末,两人都休息在家,边亭和靳以宁一起动手大扫除。
  靳以宁踩在椅子上,拆墙上那对一年没洗的窗帘,边亭坐在他身边的地上,翻出一只大箱子,整理里面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
  “你老实说。”边亭举起一双球鞋,对着靳以宁的方面晃了晃,“这些东西,是不是你美国的时候,特意买给我的?”
  那两年时间里,除了那双鞋,靳以宁从漂洋过海寄回来的“无主礼物”还有很多,什么游戏主机、英文初版书、无线耳机、签名球衣…应有尽有,都是一些年轻男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儿。
  因为没有明说送给谁,在杨芸的自作主张下,这些东西最后都进了边亭的兜里。
  靳以宁正在和帘子的挂钩做斗争,听边亭这么问,分神瞄了一眼,看清箱子里的东西后,脸上表情有些许被抓包的尴尬。
  他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想多了吧。”
  边亭坐在地上,抬头看他,“那你是买给谁的?”
  靳以宁终于成功取下一扇窗帘,又着手去拆另一扇,“买给我自己的,后来闲置了,就先寄回来。”
  边亭显然不信,笑道,“那你刚到美国就买冲浪板干什么?”
  靳以宁嘴硬,“我平时无聊去附近海滩冲浪不行吗?”
  “你那会儿还坐着轮椅呢,就能冲浪了?”边亭一下子就抓到了漏洞,“而且你住的那个社区离海可远了,开车到海边一趟得两个多小时。”
  靳以宁被噎得哑口无言。
  不过很快,他就回过味来,顺着这个话题,说,“你知道得还挺多。”
  “那当然。”边亭翘起嘴角,有点小得意。
  “不信,你怎么可能知道这些。”靳以宁问,“你还知道什么?”
  那该死的胜负欲作祟,边亭说,“我还知道,你家门前有棵超级大的大榕树,三个人都围抱不过来,东面是个湖,湖里还有一个小亭子…”
  说到这里,边亭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蓦地住了嘴,非常刻意。
  “你都是怎么知道的?”靳以宁笑弯了眼睛。
  这下轮到边亭吃瘪了,憋了半天,憋出两个字“秘密”,之后不管靳以宁怎么问,他都拒绝回答。
  一整个下午,靳以宁都在追问这个问题,到了晚上,索性“刑讯逼供”到了床上。
  “说。”靳以宁拨开边亭汗湿的额发,还在问,“到底怎么知道的?”
  “别问了。”边亭只差一点了,但靳以宁坏心地停下来不动,他忍无可忍,催促他,“快点,让我…”
  “现在还不行。”靳以宁故意慢慢悠悠,“不回答可以,除非你叫我一声好听的。”
  边亭立刻就范,声音低哑,叫得又缠绵又煽情, “靳以宁。”
  靳以宁今晚的定力惊人,“叫得不对,重叫。”
  “老板。”边亭搬出了许久没喊过的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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