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此之前,戚邵胥也没想到这世间仅有一条龙罢了。
那么也就是说,戚葭腹中之子,只能是……
戚邵胥的狗脸露出凝重之色。
看见严整蹲在戚葭旁边的白色大狗,一条直线上的几只胖啾都齐齐歪头,总是不解戚葭这只身份不明的外来鸟,为何能与大师兄玩到一处。
不度山遗世独立,在外人眼中已经足够神秘。但对于不度山上的生灵们来说,被老祖带回来的戚葭显然更加奇怪——
他有着所有生灵都要以为美貌的外表。
又失忆、身负着伤的,好像一下子集齐了话本里悲惨主角的全部要素。
偏偏戚葭还总是让兽看不透。他的一言一行,总是那么个性和令人瞩目……
有些啾已经开始心疼戚葭了。
——带伤、揣崽,不知道孩子爹是谁,这也就算了。
现在又知道孩子爹竟然是,那个邪天帝,四界最强大也最残暴的存在……这样子的话,戚葭要怎么给自己的崽儿找爹、让对方负责哦!
“算了吧戚葭。”正这时,一只通体红毛的狐狸从旁边蹿了出来,劝道:“放弃吧,你一个小小精怪,可不敢去找那天帝讨说法……”
狐狸跑到近处便变成了一少年模样,同戚葭一样穿着艳色的衣袍。
此人乃是戚邵胥的师弟胡朗,不度山的二师兄,以才智著称。
胡朗:“八成就是天帝与你一夜风流,过后又不想认账,还将你打成重伤……以那位暴虐无道的程度来说,没将你打死就已经不错。戚葭,你不要再寻了,何必自取其辱。”
胡朗看了眼脸上挂满担忧的戚邵胥,表情兀自变得生硬起来,又虎着脸对戚葭说:“再说天界所在的九重天太高了,你也飞不上去……”
“既然线索只在那里。”一直望向天际的戚葭骤然出声。
仿若丝毫没有在听,他打断了红狐狸的话语,喃喃自语:“那我便必须要去。”
倏地,他又回头看了戚邵胥、不度山五薯以及红狐狸一眼,轻声说了句:“谢谢你们。”
“放心,我会回来的。还要报答你们呢!”
话音刚落,他收了面前的话本,忽然翅膀一震!
整只鸟便像箭一样,冲向高悬朗日的天空。
“戚葭!”意识到胖啾要做什么的时候,戚邵胥便奔跑了起来,他想追,却已经来不及了——天空中顷刻便没了那只鸟的影子。
那个爱吃的戚葭,那只总是懒洋洋的小鸟,也经常会展现出匪夷所思的行动力和实力,所以才会经常让其他灵兽看不懂。
众精怪再度被不按常理做事情的鸟弄得一愣。
胡朗则啧啧地望向天空,说:“大师兄不必担心,他很快就会回来,毕竟那天界禁制,便是老祖都不一定能……”
“铛!”
少年话还未说完,一声敦厚沉重的声音自远方的天际传来,似重剑出鞘、斩碎云端,顷刻延绵四海。
天光骤然大盛。
比太阳更为耀眼的光芒于空中闪过,溢散出紫色和红色的光芒,在湛蓝色的天空下浮光绚烂,色彩斑斓,过分的华丽。
“那是……”戚绍胥继续怔怔望着天空,树上的一串小鸟都惊得凝固住了。
而那已经变成人形的火红狐狸,则干脆惊得说不出话来。
……众所周知,那是禁制被强行打破的声音和景象。
而如此声势骇人,显然被打破的一定是什么了不得的大阵……
或许正是天门大阵。
……
戚葭,竟然直接就冲破了天门禁制?!
.
玉京。
“听说了么,首辅仙臣今日又要力劝陛下娶后纳妃了。”
“毕竟很快便是陛下一万三千岁的寿诞。说来也是,哪有做天帝这么久,后宫竟空无一人的。”
“要我说还是万年前的那场天妖大战,陛下就算实力再强,仙体却也因那一战受了重创,恐怕这根基也有伤……”
九重天袅袅的仙云之中,仙娥仙侍们一边为陛下的寿宴做着准备,一边悄声议论:
“所以非是陛下不愿,而是陛下他不……不行?”
“我还说呢,怎地陛下那般丰神俊朗,身边却连一个伺候的妃子都没有。”
一名新晋的仙侍恍然大悟:“难怪老君日日都在向陛下进献大补金丹!”
新来的仙娥们悄然依议论,但仍旧唏嘘声一片。又骤然有资历老深的女官斥驳道:“休得乱说,陛下是仙体有伤,但老君进献的金丹除非伤药,其余的陛下都未动过!”
“咱们的那位陛下,只是天生过于冷情罢……”
“铛!”
仙娥的话音未落,只觉得云雾缭绕的地面骤然一片晃动,耳边随后便传来一声钝响,不尖利,但声势骇人。
“这是什么声音?”仙娥们面面相觑。
与此同时,九霄云殿上,有天门守卫急匆匆地跑到了众仙与天帝的面前:“报、报!天门大阵,被一只鸟给撞破了!”
第02章 捅破天门
半柱香前,九霄云殿。
首辅仙臣躬身上奏:“启奏陛下,再过两个月便是万寿节,届时魔族公主会亲上天界恭贺陛下华诞。那魔族公主原是地灵一脉,臣记得,昔年陛下还是太子之时,与那位公主还有过许多次会面……”
首辅仙臣声情并茂地描述完当今天帝与魔族公主小时候的种种因缘,终于提起正题:“如今四界仍存有动荡,魔界自愿臣服于我天界,臣以为陛下可亲上加亲,与魔族联姻,迎娶地灵族公主。”
“是啊,陛下年岁已经不小。”
“况且四界如今都有传言,说……说陛下在万年前的仙妖大战中受创,不能、不能……为我天界之威仪,陛下,孕育龙嗣之事已经耽搁不得!”
某些话语不合时宜,但数位老臣还是趁势接连开腔。
主要是大家的心里都很没有谱。
龙族即便孵化和成长期都比其他种族要长,但据史料记载,正常的龙族大概在三千岁左右就会进入发情期,再迟缓的也不会超过五千岁。
况且比起其他种族,传说中性|淫的龙蛇一族,也总应该更耽于情爱一些。
但他们的陛下眼瞅已经是条一万三千岁的龙了,却始终一点动静都没有……好似他根本没有过那方面的心思似的。
这让这些老臣也不得不怀疑,陛下究竟是不是在万年前的那场大战上伤了身体……
要知道,身为上古神族的遗脉,这万万年来,龙族已经成了非常罕见的种族。
当今天帝作为数十万年来唯一的一条龙,他的身体状况、以及子嗣绵延的问题,自然最受仙臣们的、甚至乃至四界的关注。
所以即便仙界的数名仙医都无数次地进行过诊治、表示陛下并没有那方面的问题,陛下如今只身影单,或许只是因为姻缘还没到,或者没遇见他能瞧得上的人。
可身为首辅仙臣的极意仙人还是无数次地命太上老君炼制各种大补金丹,并时不时地向陛下进献。
顺便每隔几日便会传唤月老焦急询问,陛下的姻缘究竟到了没有。
今日也不例外。
极意仙人继续躬身进言,沉着稳健,声若洪钟。
但比其姿态要更加沉稳的,是上首处的天帝。
虞白溪端坐在大殿之上,腰悬一柄长剑,神色肃穆。
这位令四界望而生畏的“邪天帝”,一直如外界传闻一般难以捉摸,喜怒不形于色,哪怕是天界老臣也难以揣摩其心意。
此时他肃然危坐,表情无悲无喜,只静静听着下方力荐他纳妃娶妻的群臣们说着。
不制止,不回应,不表态。
待到众人说得口沫横飞,车轱辘的话轮了第三遍时。
端坐着的天帝终于动了。他视线向殿侧一瞥。
站在第二排、一名身着赤色战甲的年轻将领立即站了出来,禀道:“魔族公主来我仙界,名曰恭贺陛下生辰,却不一定真是两族邦交所来。”
这名将领的嗓门同样很高,丝毫不输首辅仙臣,只听他言道:“但无论公主此次到访是何目的,着人依制接待便可。至于陛下童年时跟谁玩的好,这类私事,实不该放在大殿之上言说。”
年轻将领的话一出,大殿之上立即又响起了新的一轮的争吵。
“此言差矣,陛下的亲事怎会是私事!”
“现在外头都传说陛下有疾,若再不成婚添人进口,只怕是……”
那青年将领却摆出一副浑不吝的姿态,道:“先天帝和太天后都不是龙族,可见陛下的子嗣也未必是龙。既然如此那你们又急什么?”
数位仙臣:“……你这竖子,大胆!你怎能说陛下的子嗣不会是龙……!”
然而对于青年将领的话,端坐上首处的天帝却没什么反应。
甚至如果不是他坐姿过分笔直和标准,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大抵会叫人以为天帝陛下是在津津有味地看戏。
年轻将领被老臣们批评也不以为然,继续道:“再说,就算咱天界暂时没有龙子,凭陛下的战力和年富力,还怕其他几界能翻起什么风浪来不成?”
他这话倒是真的。
即便众人皆知万年前,还是太子的虞白溪在荡平妖界、击杀妖神时受了重创。可后续万年来,被“邪天帝”残忍“肃清”的各界大能强者们,却都能侧面证明一个事实:即便战损过,虞白溪也仍旧是四界第一强者。
曾经是,现在是,未来的许久应该也是。
但这不是群臣们放弃催婚的理由。
只不过,由于年轻将领的参与,朝堂上争论的话题便由催婚,变成了该不该进行催婚的讨论。
就在众臣为该不该继续催陛下成婚的事辩论不休时,所有人都感觉到地面一阵晃动,并依稀听见一声钝响。
灵力稍高或经验老道的仙臣们都知道,这是天门大阵被人强行破开的声音。
这对于坚若磐石天界来说,显然不是件寻常的情况。
一万年其实也并不算久。
尽管万年来四界在天帝“残暴”的肃清下变得海晏河清,已经许久不曾有战火烧至天界。
但万年前惊天动地的天妖大战余势未消,犹让经历过它的人感到心悸,且至今也仍有妖族在四界作祟……
此时天门毫无预兆地被破,众臣皆露出惊诧紧张,或惊慌的神色。
但这种紧张又很快消弭。
——一股若有若无的灵气忽然漾出,清冽又澎湃的灵力只是胡璇着从人周身擦过,便叫所有人心神一震,登时变清明起来。
而那灵气皆源于一人。
上首处,虞白溪淡然地坐在书案后,衣冠持正,宝相庄严。
他动作未曾有变,连神色都未有丝毫变化。
群臣:……是了,陛下还在此坐镇,他们慌什么?
众臣慌乱的神色收敛,开始为自己方才的紧张失仪而尴尬;负责天界守卫的将领则已经第一时间示意下属去打探天阵那边的情况。
负责监察天界异象的玄镜仙人,也拿出了足以窥探四界的仙器鉴天镜。
但还未等到有人前来汇报情况、玄镜仙人的本命法器也还未发挥作用显示影像前。
一只通体嫩黄、外形过于圆润的小鸟,竟直接扑棱着翅膀飞到殿上来。
……
在这绝对不可能有一般动物或精怪进来闲逛的九霄云殿上,那只胖嘟嘟的小鸟却飞得好似闲庭信步。
没有人知道牠是如何越过大殿门口的守卫来到这里。就像没人知道牠是如何破了门口的禁制!
众臣只见那只小鸟扑棱着翅膀,速度不慢地一路掠过了他们的头顶,然后直愣愣地飞向了……他们陛下的书案。
“报——有一只鸟,似乎是一只鹦鹉,强行突破了天门大阵……”
被派去打探消息的守卫返回,如实汇报。
尽管他都没有搞懂一只鸟儿,究竟是怎么突破得了连他族将领带兵都不可能硬攻下来的天门大阵的……
上古仙器鉴天镜上,也映出了一只圆嘟嘟的小胖啾一脚踏碎大阵,直直冲进玉京的影像。
……
嗯,这影像有点眼熟。
——那只通体嫩黄、过于圆润,但体态明显极为逍遥的小鸟……不就是刚刚飞入大殿的这只么?!
众臣心中再度一凛。
仙门大阵才刚破,这位捅破天门的始作俑者已然到了九霄云殿之上。
其速度之快,甚至快过了仙器鉴天镜捕捉影像的速度!
然而真正让众人咋舌的是……那只骤然出现在大殿之上、并且直勾勾飞向他们陛下的小胖啾,此时已然翩然落在他们陛下的肩膀上。
天帝陛下肩膀宽阔,小胖啾单脚立在上面,不占什么地方,也没有什么分量,看上去倒像是一只粉雕玉琢的糯米团球。
而此刻,糯米糍粑一般的圆啾却忽然抬起翅膀,在众臣的打量目光下,猛扇他们陛下的肩头:“大渣龙,果然是你!你抛啾弃子,睡完就跑,天理难容啦!”
众臣:“……???”
虞白溪:……?
虞白溪掀了掀眼皮。
其实前一瞬还古井无波、端坐上位的人,在看见这只鸟现身云殿之时,眼眸便有了一丝丝的晃动。
但身为天帝,统领着四界灵,虞白溪不会在情况未知下特别怪罪一只鸟的接近。
即便这只鸟怎么看都与牠圆润可爱的外表无关,明显是只暴力鸟。
可天帝还是一动未动地、任由对方飞到了自己的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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