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家休息，刚在睡觉，没看到。”
在祁霁回答完元灼那一刻，话筒那头罕见地沉默了片刻，但很快，元灼明亮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哦，好的，那你好好休息哈，我尽早回家。”
胸口像是被一块大石头死死压住一般地透不过气来，深吸了一口气，祁霁才挤出了几个字来。
“嗯，那你先忙吧，我挂了。”
挂了电话后，站在路边平静了好一会儿，祁霁才稍微缓了过来，走向了墓园的保安室。
见天都快黑了还有人来墓园，上了年纪的保安大爷便有些诧异地询问道。
“小伙子，天就要黑了，还要进园么？”
祁霁将装满了现金的信封拿了出来，放在了老人的面前。
“叔叔，是我，这几年，谢谢您帮我照顾我父母。”
听到他这样说，再仔细看了这张令人难以忘却的脸，老人很快就想起来来者是谁了。
“是你啊，小伙子，嗐，你这是做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
况且他本来就已经收了这孩子每年固定转过来的管理费，可不能再多收了。
因为比赛，祁霁并不能每年都来看父母，所以便摆脱了老人帮忙管理父母的坟墓。
除了要感谢这些年来老人的帮忙外，明天应该也是他最先看到他的……尸体，所以，这是感谢金，也是补偿金。
微微低着头，祁霁哑着嗓子轻声道。
“您收着吧，我先进去看看他们了，这次可能会待得久一点。”
终究是为生活而忙碌的红尘世中人，想了一下，老人便也没再推辞。
“哎，好。”
闻言，祁霁再次点了点头，便拖着略微沉重步伐往墓园里走去。
这里应该算是整个小城最好的墓园了，虽比不上大城市墓园的豪华，但也算干净整洁。
深冬的北方小城寒风凛冽，祁霁的耳边俱是风的呜咽声与干枯树枝被吹动的声音，沿途是一排排的墓碑，可他并不害怕，因为他知道这里承载着无数人的思念与眷恋。
走到第四排倒数第二个墓碑前，祁霁停下了脚步，望着墓碑上虽老旧但却让无比怀念的照片，他轻轻地笑了一下，跟父母道着歉。
“爸妈，对不起，今年我来得有点晚了。”
像是真的在跟家人聊家常那样，一贯在外面矜持有礼的他席地而坐，望着墓碑上的两人，轻声道。
“爸妈，我爱上了一个很好的男孩儿，因为比赛以及为了完成他的愿望才来晚的，你们可不要怪我。”
“哦，也不要怪他，他真的……很好，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一想到元灼，祁霁的心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了一般，酸胀又疼痛着，忍住泪意，他揪住了自己胸口的衣服，吸了吸鼻子继续道。
“不过，今年我终于再夺冠了，这一次，你们应该看到了吧，爸妈。”
“哦，这是我跟元灼共同的冠军。”
说着说着，祁霁的眼泪终于还是没有控制住从眼角流了下来，他起身走到了墓碑旁边，像小时候抱住父母那样抱住了墓碑。
“爸妈，我对不起他，可是我真的很想你们，我也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我对不起你们，我也对不起他，我真的对不起……”
……
就这样，抱着父母的墓碑，祁霁将心中所有的话都述说而出。
直到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便颤抖着手将药瓶从衣兜里拿了出来，直接倒入了口中，一边流着泪，一边干嚼着咽了下去。
很快他就感觉自己开始呼吸困难了，慢慢地黑暗也将他一点一点地吞噬。
紧紧地握着药瓶，他倒在了墓碑前，在彻底陷入黑暗的那一刻，他望向了墓园的入口，气若游丝地呢喃着。
“元灼，对不起……”
……
此时此刻，海城元家豪华广阔的宴会中，璀璨的水晶灯下，伴随着悠扬的音乐，一对对衣着高雅精致的年轻男女们纷纷翩翩起舞。
一舞之后，在众人的掌声与欢笑声中，身着藏蓝色丝绒三件套西装，刘海撩起被发胶固定住，贵气十足的元灼牵着姐姐的手走出了舞池。
刚刚跳舞的时候，元菱就发现了弟弟有些魂不守舍的，便有些不满地伸出葱段儿一般的手指戳了戳他。
“臭小子至于么，就这么一会儿就想得不行？”
想是真的想，但更多的是疑惑与担心。
明明是去给父母扫墓了，祁霁为什么没有提前跟他说，还骗他。
当然，就算被骗了，元灼也不生气，他只觉得一定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祁霁才不愿意跟他说，想到这里，他不禁开始烦躁了起来。
“祁霁没告诉我，就一个人回家给他父母扫墓去了。”
聪慧的元菱立刻捕捉到了重点，她一边微笑着应付来往跟自己打招呼的人，一边不解道。
“这有什么问题么？啊，不对啊，他没告诉你，你怎么知道……”
脑海中立刻闪现出自己看过的那些小说，元菱捂着嘴小声惊呼道。
“不是吧灼崽，你还监视祁霁？你太过分了！”
监视倒不至于……但他确实在祁霁的手机里偷偷装了定位芯片，他知道这么做不对，可他控制不住自己。
他爱祁霁，并不想过度干涉他的自由，但不得不承认，他对他占有欲已经渐渐到了无法言喻的地步了。
如果他们不能时刻在一起，那他就必须清楚知道他的一举一动，否者他心中就会产生一种难以抑制的焦躁。
此刻，他就是这个感觉，低下头他一边给祁霁发微信，一边含糊地回应姐姐。
“没有姐。”
元菱狐疑地盯着元灼看了好几眼，但在触及到目光中的焦躁后，心还是忍不住软了下来。
嚯，这就是爱情么，只是这么一点事儿，就能让他们家一贯天不怕地不怕的老幺，牵挂焦躁到这个地步？
当然，作为姐姐，她还是很有爱地开口安抚他。
“好吧，不过祁霁又不是小孩子，你也不用这么担心。”
的确，祁霁的自主能力可以超越地球上99.99%的人，但是他独立坚强，跟他觉得他弱小且需要被护在手心里又有什么关系呢？
而且不知为何，这次他心中还有种莫名的心慌，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似得。
越想越难以控制自己，他便又想给祁霁打电话了，但转念一想，也许此刻他正在跟父母说话，他还是别打扰他了。
但他并没有就此作罢，趁着暂时没有其他事的空档，他立刻上网查了一下那个墓园的信息，几经周转才联系到了今晚保安室的值班人员。
这么晚打扰人家，他语气诚恳地拜托了保安大爷帮他去看一下祁霁此刻在做什么。
几分钟后，他就接到了保安的回电，在得知祁霁正抱着墓碑跟父母说话呢，他的心才稍稍安定了那么一点。
但那些莫名其妙的慌乱与焦躁并没有因此彻底消失，又忍耐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等到祁霁的微信回复后，他终于按捺不住自己了。
“对不起姐，我得去趟荣城。”
虽然还是有一点点不开心弟弟在自己的生日宴上中途离开，但也不想看他在这坐立难安了，元菱便摆了摆手。
“行，你赶紧去吧，我替你跟爸妈还有大哥说一声，路上注意安全，千万别吵架哈。”
他哪里舍得，也不敢，只是他确实需要亲眼看到祁霁，才能够真正安下心来。
冲着姐姐点了点后，元灼就一边以最快的脚步匆忙离开宴会厅，一边联系私人飞机，准备马上飞到荣城。
……
两个小时后，一道刺耳的刹车声在荣城墓园前响起，还穿着三件式西装晚礼服的元灼冲下了车，直奔保安室，气喘吁吁道。
“大……大爷，我是之前联系过您的人，我想进园去找一下我朋友！”
关掉震天响的小视频，大爷本想回道“太晚了，不能进去了”，但又想到领导叮嘱过，这小伙子不是普通人，尽量满足他的要求，便道。
“好，在第四排倒数第二个位置哈，那个小伙子也进去挺久了，这天寒地冻的，你们别呆太晚，早点回去休息。”
胡乱地点着头，元灼拔腿就奔入墓园。
来不及去感受深夜寒冬中墓园阴森的气氛，他直奔第四排，远远地在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后，他的心立刻奇迹般地安定了下来。
怕打扰到祁霁跟父母独处的时光，元灼决定都到附近等祁霁准备回了再出现。
于是他便放轻脚步，一步一步地接近了祁霁父母的墓地。
然而在他看到祁霁倒在墓碑旁的那一刻，他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肝胆俱裂”。
根本就来不及去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软着腿拼尽全身的力气踉跄地冲了过去，将祁霁抱进了怀里，大声地呼喊着他。
“老婆，你怎么了？你醒醒，祁霁！祁霁！”
可无论自己怎么晃动还是大声，怀中的人都悄无声息，没有一丝反应。
这时元灼才在他的身边发现了一个白色的药瓶，他不可思议地看了看那个药瓶，又看向祁霁，颤抖着手，他伸出手指放到他的鼻翼下，在感受到一丝微弱的呼吸后，他的眼泪猛地一下就迸发而出。
然后立刻掏出电话准备打120，可却因为手抖得太厉害，拿了好几下才把手机拿出来，拨通了本地120的电话。
在用尽最后一丝理智报了墓园的位置后，他满脸泪痕、浑身颤抖踉跄着抱着没有任何反应的祁霁就往外跑。
一边跑，他一边抖着唇哭泣着。
“祁霁，你这是想我死，你这是想我死！”
第87章 怎么舍得？
元灼实在不明白, 祁霁怎么会自杀？
明明一切都好好的，他们一起获得了他梦寐以求的世界冠军，一起坐邮轮去南极看企鹅, 还去拉斯维加斯结了婚，回国后，他们还大费周章办了互为监护人的手续。
所以，是他哪里做得不够好么, 他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还有, 他根本就不爱他对么？否则, 他怎么舍得就这样离开他，抛弃他？
此刻一身凌乱，狼狈不堪的元灼正依着小城医院略微老旧的墙边, 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手术室的灯。
第一次，他心中产生了汹涌的恨意。
满脑子都是祁霁不爱他, 他不要他了。
这样的恨意以及对祁霁可能真的会立刻这个世界的恐惧让元灼的脑子嗡嗡作响，就连走廊里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 他都没有听到。
直到来人走到他面前, 呼喊他的名字, 他才怔怔地转过头来。
愣了好几秒后, 才认出来人正是自己的大哥后，他一直紧绷的情绪一下子就绷不住了，憋在心里的恐惧、委屈、痛苦瞬间如泄洪一般宣泄出来。
看着大哥，他丝毫不顾及形象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哥, 哥，祁霁不要我了, 他不要我了！”
看着自打幼儿园后就没这么哭过的弟弟，元渊真是又心疼又生气。
伸手将弟弟抱入怀中, 他像小时候安抚他那样，有节奏地拍着他的背，哄着他。
“没事的小灼，不哭，没事的。”
被大哥紧紧地抱在怀里，元灼才终于感受到了一丝安全感，整个人也像个孩子那样哭泣着。
可是就算这样，他也知道，他爱祁霁，如果他真的出事了，那他该怎么办？
想着，他就满脸泪痕惊恐地看向大哥。
“哥，祁霁会死么？”
弟弟眼中的惊恐让元渊心疼得快无法呼吸，但是生死之事，他又如何敢断言，只能艰难地开口。
“我们相信医生，也相信祁霁。”
元灼知道，这是安慰他的话。
他也知道，死神面前，人人平等。
可是，他真的爱他啊，他真的不能为他停留在这世上么？他一定会好好爱他，让他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的。
所以，他不能死。
这一瞬间，元灼忽然觉得自己不恨了，转头他继续盯着手术室灯。
他想，只要祁霁还活着，他就会原谅他，只要他还活着，无论遇到什么事，他都会帮他解决。
所以，求求他，活着吧。
闭上眼睛，从来都只相信自己，从未求过神佛的他在心底虔诚地祈祷着。
只要祁霁还活着，他愿意付出他所有的一切。
就这样煎熬地等待着，元灼也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多久，一直红着的手术室灯终于绿了，他下意识地便冲了上去，可是却在中途停顿了脚步。
他的脑海中闪过墓地中祁霁了无生气的脸，此刻，他无比害怕听到那个最不愿意听到的消息。
好在见过了大风大浪的元渊此刻还稳得住，赶过来，他握着弟弟的肩膀支持他，替他问着医生。
“医生，病人现在怎么样了。”
摘下口罩，满脸疲倦的医生露出浅浅的笑容。
“患者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医生的话音刚落，元灼的眼泪直接迸发而出，他又哭又笑地握住了医生的手，拼命地感谢着他。
“谢谢您医生，谢谢，谢谢您！”
能够挽救一个病人的生命，医生心里也很开心，但也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哎，幸好送来的不算太晚，再加上患者本身消化吸收能力就不太好，否则结果可真不好说。”
“你们作为家属也一定要好好开导患者，多好的孩子啊，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此刻，元灼也觉得自己一定是全世界最幸运的人，一旦祁霁真的出了什么事，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么来，所以，真的是万幸。
他再次无比感激地向医生道谢。
“真的谢谢您，辛苦您了医生！”
作为救死扶伤的医生这都是小事，他们最怕的是，救不活，只要能救活一切都值得。
64/70 首页 上一页 62 63 64 65 66 67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