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点,这个地点,那句话和神情,申经理简直不敢往下细想,不窥探老板隐私,是成功下属的基本准则。
等申经理关门后,秦储才抬眼欣赏林白舴手足无措的模样,“没什么需要抱歉的。”
“或者,”秦储垂眼看他,“你以为我是喜怒无常的暴君吗?”
到现在还在逗他。
如果是别人,林白舴一定会让这个人再也不敢在他面前说话。
但现在,他竟然罕见的生不起气来,甚至还有点被顺毛的感觉,秦储现在还在逗他,说明秦储并不在意。
看到林白舴愈加窘迫的模样,秦储莫名心情上扬,第一次压抑着性子解释,“不发录音是因为你还在上学。”
显赫的企业家和家境窘迫的大学生放在一起。
没人会觉得他们相配,只会联想到一些不太友好的猜测。
秦储并没有让别人深陷非议的喜好。
尽管他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
林白舴一愣,坠入谷底的心情兀的上浮,声音都带着欣喜,“秦总。”
“嗯。”秦储应了一声。
“秦总。”林白舴重复。
像是某种得到奖励而开心得忍不住重复的狗狗。
秦储无奈的摁了一下眉心。
第一眼看到的时候以为是肉食系大帅哥,没想到是这样的。
……幼稚。
“秦总,会议资料已经发下去了。”韩特助轻轻敲门,“十分钟后有个会。”
“嗯。”秦储站了起来,将西装上几乎看不见的褶皱抚平,然后对林白舴说,“觉得无聊可以出去玩。”
林白舴当然想留下,但他比沈穆懂得拿捏分寸,待得已经够久了,逼得太紧,秦储会不耐烦。
“好。”
秦储满意于林白舴的知情识趣。
就连林白舴主动上前来,帮忙整理领带也没有拒绝。
尽管秦储知道那根本不需要整理。
“秦总,再见。”
很公式化的告别。
可那莫名让秦储觉得安心,他微偏头,“再见。”
秦储不得不承认,林白舴的那两句告白的确对他产生了影响。
微乎其微,但的确存在。
“下次再见带着这个。”秦储看了看休息室,随手抓起系在绿植上的红飘带,递到林白舴面前。
这要求和举动都有些奇怪。
但林白舴连犹豫都没有就接了过来,立刻将有点长的红飘带在手腕上绕了几圈,绑得很紧。
衬得肤色白得晃眼。
像秦储读书时,女同桌书包里精致的布偶,完全不会反抗。
任人肆意摆弄装饰。
秦储愉悦勾唇,心底焦躁的情绪被抚平。
带走林白舴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过剩的控制欲在过分听话的林白舴身上得到了释放。
到了会议室,让秦储惊讶的是,刚放出去的几张照片的传播速度惊人。
“秦总,我们这次找的是一个有五十万粉的博主。”申经理将数据投到屏幕上,在一旁补充。
尽管如此,不过二十分钟的时间,转发量就达到了三十万次。
“这样的热度有一部分原因是热搜上还有他的照片。”申经理说,“网友们在热搜底下转了新照片。”
但足以看出来林白舴的话题度之高。
“不过,”申经理少有的欲言又止。
“申经理,这是工作时间。”秦储抬眼。
申经理心里一紧,他在休息室看到秦储对着那人唇角带笑的另一面,便忘了秦储是个效率至上的铁腕总裁,他一向厌恶员工的不专业。
“网友在之前的那张照片的车内反光镜里,看到了您的一只手。”申经理说。
“嗯?”秦储将之前那张照片放到最大,才看到一个模糊的手的影子。
的确是他的。
更令秦储惊讶的是,网友们对于这件事的深究,以及满屏被打码的马赛克。
[可可里:苦茶子飞了一地。]
[纯情1就是最叼的:可是这只手好他妈性感啊啊啊,又白又长骨形比建模得还漂亮,小青筋还鼓起来了啊啊啊,我撮撮撮!]
什么老公老婆美人乱喊一气,甚至就因为发现了那半只手,很多人开始写同人文。
也正如此,满屏的马赛克更加猖獗。
“秦总,要撤掉这个热搜吗?”申经理当时点进去还老脸一红。
尤其他还是唯一一个见过照片里的人和秦储共处一室的。
代入感……极其强烈。
但没想到一向铁腕的总裁,反倒将评论翻了两页。
申经理心底一个咯噔。
“不用撤。”秦储说。
不然《荣耀永恒》的代言人去哪里找。
收敛凭空而来的热度不是资本家的作风。
反正网友们并不知道照片里的手是他的,更重要的是,并没有出现那些让人忧心的猜测。
随即一张夺目的同人图进入了秦储的视线。
色彩调得很漂亮,周围都是暗的,林白舴的脸被光线半掩着,唯独那双眼睛点缀了温和的亮色。
然后反光镜被艺术性的处理得很大,那只照片了里模糊的手变得清晰,颜色很亮,冷色调的白,那位网友甚至还勾勒了两笔,延长出了半个小臂,小臂上是严整的西装。
画里的气氛陡然变得暧昧又纯情,色块的明暗对比和完全不同的光影处理,使得两个人像是处于两个时空。
[可乐裤:我就说哪不对劲,原来是我磕cp缺了您!!!]
[点点:可是有感觉到莫名的伤感欸,是不是小狗被拒绝了。]
[艾草丫丫:你对着这张脸说小狗?!这特么明明A爆了的混血风大狼犬!]
[仙品:谢谢楼上两位,对外高冷狼犬,对内乖巧修勾,更好磕了啊啊。]
[幻想乡:大家真的没有发现不对劲吗,这是be啊!!深情和爱留不住镜子里的人。]
[木瓜牛奶:啊啊啊什么be我不准。不过楼上说得好有道理,那只手是冷色调,是不是意味着他喜欢的人也这么遥远和冷漠。]
[粥粥:仔细看照片,他眼睛里有眼泪…]
[柏松:越看越难过了。]
秦储看到这张图的时候,才意识到为什么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响。
因为不论到什么时候,人们总是天然对美貌心生向往,但又会担忧美貌带着毒刺。
而如果当这份美貌叠上了深情专一的利器,则变成了当下浮躁的生活里弥足珍贵的品质。
不渝的爱,光是看着就让人心生愉悦。
“把代言人合同打出来。”秦储说。
事实证明林白舴是最合适的人选。
秦储一整个下午都沉浸在工作里,盯着研发部优化游戏。
直到清原下班的铃声打响,研发部一旁的林盈揉了揉发酸的脖子,笑着说,“秦总再见。”
挑染了银色头发的圆脸男生也抬起头来,露出个笑,“再见啦,盈盈姐,秦总。”
其他人也纷纷收拾东西,和秦储道别。
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秦储鬼使神差的往楼下看了一眼。
就看到了温和的男人,斯文的男人各自搂上林盈和圆脸男生的肩膀,姿态亲昵,然后车子扬长而去。
爱人接下班好像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秦储收回目光,乘坐空无一人的电梯下楼。
“叮”的一声,电梯门缓慢打开。
然后秦储就看到了带着笑的林白舴,像是某处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干瘪地方又充盈起来。
“秦总。”
秦储莫名晃了神。
第009章 白色月季
林白舴将绵软的纯色围巾递给秦储,笑着问,“我没有打扰秦总工作吧?”
当然没有。
他只是站在楼下。
站了多久?
秦储很想问这个问题。
秦储摁了一下腕表,吐出来的字眼却是,“清原想请你做游戏代言人,你有合作的意向吗?”
很公事公办的措辞。
林白舴愣了一下,随即很快点了点头,“好啊。”
秦储蹙了下眉,心想果真是涉世未深的学生,一派天真好骗。
“合同我会先发你一份。”秦储说,“先看看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秦储在林白舴骤亮的目光里,声音顿了顿,语气冷淡的补充,“签合同仔细一点。”
“好。”林白舴点点头,将秦储好心的提醒束之高阁,迫不及待的问,“秦总是wx发给我吗?”
连掩饰都忘了。
秦储抬眼看着他,目光坦然又冷淡,跟看任何一个人一样。
“秦总。”林白舴露出窘迫的表情,弯唇笑了一下。
皮囊是顶尖的,秦储一瞬间就感觉到眼前被点亮。
粉色长发像落了点点阳光的粉色彩霞,很具有欺骗性的笑。
“秦总?”他说。
秦储随意拨了一下围巾,“工作邮箱。”
冷淡得要命。
林白舴想。
等到了停车场,秦储下巴微抬,“……你开车。”
“好。”
秦储坐在副驾驶,看着林白舴将车门合上,林白舴身上浅淡奇异的香味忽然将他笼罩,车内的暖气蒸得人发热。
然后一道人影愈来愈近。
林白舴背对着那道身影,轻声问,“秦总,我们回兰琢吗?”
秦储当然看到了那道人影,不过他并不在意,秦储伸手握住了林白舴的手腕,手指很轻的抵着腕心,隔着一层衬衫。
“跳得好快。”秦储神色如常,语气是对事实的陈述。
林白舴却像是一瞬间被火焰灼伤,整个人发起烫来,“秦……秦总。”
那道身影愈靠愈近。
秦储挑了一下唇,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个小动作。
大概是外面的人再也无法忍受,车窗被敲响。
咚。
清脆的一声。
“……是什么味道?”秦储将剩下的话说出来,单纯求知口吻。
这个问题困扰他已久。
总觉得熟悉,但又实在回忆不起来。
林白舴在狭仄的空间里被逼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但还是抬头注视秦储的眼睛。
秦储很浅的蹙了一下眉,看到林白舴薄红的脸,突然觉得意兴阑珊,将林白舴的手腕松开,“不想说就算了。”
然后没等林白舴反应,就将车窗降了下来。
有点凉的风灌进来,秦储觉得呼吸变得顺畅了一点。
唯一煞风景的是站在外面的人。
“……阿储。”他说。
反胃。
刺眼的玫瑰花呈在眼前,成温抱着那束花。
久违难压的恶心感往上翻涌。
久到秦储以为他早没有了这种感觉。
“滚。”秦储说,罕见的没克制住自己的脾气。
他知道为什么成温总是抱着玫瑰来见他,因为在一起之后,成温每一次偷偷回国,秦储都会给他买这束花。
自以为能激起美好回忆,让秦储心软,但秦储看着只觉得恶心。
下一刻,车窗毫无预兆地升了起来。
视线变黑了。
温热的感觉落在眼前,睫毛和鼻尖触到温热的皮肤。
林白舴捂住了他的眼睛。
视觉被暂时屏蔽,另一种香味取代了玫瑰,秦储敏锐的察觉到林白舴有点抖。
但他的声音依旧镇定,“波莱罗。”
秦储眼前一片漆黑,“嗯?”
“香味,”林白舴说,“白色月季。”
“花重瓣很大,很漂亮很香的花。”林白舴说,尽职得像给客人介绍花朵品种的花店员工。
沉默了两秒,秦储说,“没有缺点吗?”
林白舴继续说,捂着秦储的指节难耐的动了一下,诚实道,“刺多,扎手。”
一会儿后,林白舴又补充道,“不算缺点,漂亮的花带刺可以保护自己。”
秦储挑唇笑了一下问,“你还要捂多久?”
“看秦总有点不开心。”林白舴难得没直接顺从秦储的意思,“要不,我下车把他赶走?”
“不用。”秦储说,“走吧。”
“好吧。”林白舴乖乖将手放开了,车窗没有完全闭合,留了一条狭小的缝。
清风拂进来。
落在身后的成温吃了一嘴车尾气。
秦储便在清风徐来的场景里,想起来那束叫波莱罗的白色月季花。
很久之前。
他曾经在花店一眼看到的,喜欢到连别的花都没注意就包了一束,可惜刚热恋的成温嫌弃那花不够带劲,非得要最名贵最热烈的最能代表的爱意的花。
于是秦储将那束已经包扎好了的,没送出去的波莱罗留在了花店。
后来不知道那束波莱罗被送到哪里去了。
最大概率是被花店员工拆了包装,重新拿去售卖了。
后来工作原因,秦储再也没去过花店。
秦储也没想到自己能记这么久,对一束花。
到了兰琢,秦储还没将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林白舴便将门打开了。
清原的冬天格外冷,何况今年还是个罕见的寒冬。
“秦总……?”林白舴说,呼吸之间形成一小团白色雾气。
有人撑门,秦储便堂而皇之将手揣在兜里,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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