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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首同归(古代架空)——冥辰北

时间:2024-07-02 07:19:47  作者:冥辰北
 
“没了?”安岳左等右等,等不来后文。
 
“你还想要什么?”那人瞪了他一眼,收起名单,带着士兵奔下一处去了。
 
“爹爹,这是好消息吗?”安阳怯生生地从后面走出来。
 
“是,当然是。”事情发展得出乎安岳的意料,他还没太缓过神来。看样子是保住了性命,只是被贬为庶人,那之后的生活估计不会太顺利。
 
想到这,安岳扫视了一圈,这府里的花花草草、器物书画,都是他精心布置过的,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哪怕是死物也培养出了感情。可是没了俸禄,在这里住下去无异于痴人说梦,他得好好思考今后的安排了。
 
“安阳,我们可能要搬家了。”安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安阳。
 
安阳嘟着嘴,她也舍不得这里,但她知道爹爹疼自己,这么做肯定是迫不得已。安阳懂事地点点头,对她来说,能跟爹爹在一起就可以了。
 
在四处打听屋舍的信息的时候,安岳路过了季府,大门紧闭,门可罗雀。他自嘲地笑了一声,安岳啊安岳,当初你还想凭自己的力量助季宗山回京,你真是不自量力。
 
最终安岳确定了位置,他买下了地契,就在离季府不远的一处小筑,规模小了许多,但胜在雅致,周围也没那么多人,还算是不错的选择。
 
安岳清点了家中物品,变卖了一些非必需的,遣散了家仆,只留下管家帮忙照看。他牵着安阳的手,最后一次看向他们居住了多年的家。
 
“再见。”安阳有些伤感地挥手。
 
“走吧,新家也不错,爹带你去看看。”安岳在心中已经作了告别,是时候开始新的生活了。
 
父女俩并排走着,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把影子拉得细长,一直延伸到安府门口,那是他们曾经生活却再也回不去的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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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没了俸禄,往后的生活开支成了最大的问题。安岳把家当安置好,又哄着安阳睡着后,才坐在桌子旁,思索着今后的谋生方向。
 
家中还备有一些钱财,短期内衣食住行应该不用发愁。若是长期来看,在家里空待着肯定撑不下去,他得去谋个差事。
 
做体力劳动他是肯定不行的,跑堂伙计直接可以排除了;经商他没有季宗山那样的头脑,大概率会把本钱都亏进去;开私塾教书?恐怕不会有什么家长愿意把孩子送到一个被免职的少傅手上吧。
 
思来想去,安岳觉得只有一条路适合他了。写文章赚钱。
 
安岳把消息放了出去,来求文的人不少,从商贾到官员都有。安岳叹了口气,他不能再像从前那样看心情应付,毕竟现在他有求于人,只得全部应下。他第一次觉得写文章也不是那么快乐的事。
 
“请您节哀。”安岳这次接到的是写悼亡诗的请求,委托人刚新官上任,糟糠之妻就因病不幸去世了。安岳看着那人悲痛的样子,不禁回想起自己的夫人,如果一切重来,他绝不会让杨氏落水。可如果一切重来,他和季宗山......
 
“荏苒冬春谢,寒暑忽流易。之子归穷泉,重壤永幽隔。”有人念了安岳写的诗,那诗中的思之深、痛之切,听得人又是眼泪直流。
 
“安公子,我每日起来看床边都是空的,我心里那个难受啊——”委托人抽泣着,“要不你再把这种感受也加进去吧。”
 
这种突如其来的要求安岳不是没遇到过,既然是委托人的请求,他也没法拒绝。词句在脑海中汇聚,交融成了新的诗句:“辗转眠枕席,长簟竟床空。”
 
此句一出,周围的人脸上也蒙上了凄怆之色。安岳的心里也是五谷杂陈,过去是杨氏一直陪着他,可惜上天嫉妒他们的感情,早早带走了夫人,他以为自己会适应不了一个人的生活。还好安阳作为最后的馈赠,伴他左右,也算是度过了那段迷惘的时光。
 
安岳拿着报酬出了门,夕阳西下,一天又这么过去了。走在这长到看不到尽头的路上,安岳竟怀疑起了自己的才华,若是哪一天他的才华耗尽了呢?他想着就是一阵后怕,门庭冷落,看人颜色,卑躬屈膝,穷困潦倒,每一个他都想象不了。
 
此刻,他总算是理解了季宗山当时的心情,从高位跌下来,任谁也接受不了这种落差吧,更何况是季宗山这样自尊心很强的人呢。
 
临近家门,安岳看到那里站立着一个人影,一个他一直盼望的人影。
 
安岳尝试动了动嘴角,他想微笑,也想说话,甚至想上前拥抱,但身体好似被定在了原地,从上到下一处都动不了。
 
对方朝安岳快步走来,伸出手臂,将安岳揽入怀中。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回来了,安岳。”
 
听到话语的一刹那,安岳的泪顺了脸颊流下来,他抬手紧紧抱住季宗山,真实的触感告诉他,是季宗山回来了,不是做梦。
 
“你怎么......”安岳有太多太多的问题想问,可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明白。
 
季宗山握住安岳的手,覆在自己的脸上,道:“是韩寿,记得吗,我在信里提过。我本就与杨钧不和,再加上韩寿的推荐,我便可以官复原职,重回京城了。”
 
原来如此,安岳也猜到个大概,这应该算是近期来听到的唯一的好消息吧。
 
“那你近来可好?”季宗山盯着安岳左看右看,生怕他哪一处受伤。
 
“我没事。”安岳笑道,“就是还在适应百姓的生活。”
 
季宗山的情绪一下落了下来,他低沉着声音道歉:“对不起,我,我没......”
 
“你已经救了我一命了,如果不是你,我现在怎么可能站在这和你说话?”安岳捏了捏季宗山的手。他知道季宗山在愧疚什么。无非就是没保住他的官职,或者就是回京时俩人的境遇已天差地别,季宗山怕他难受。
 
对安岳来说,难受难免会有,但亲人还在,家就在还在。“进去坐坐吗?”他向季宗山发出了邀请。
 
季宗山刚想同意,安阳就闻声从屋内跑了出来,她看到季宗山的瞬间就掩不住语气中的惊喜,大声打着招呼:“季伯伯!您和小虎回来啦?!”
 
“对呀。”季宗山摸了摸安阳的脑袋,“我们安阳又长高了一点。”
 
安阳“嘿嘿”笑了两声,听得安岳直摇头,矜持呢,淑女呢,真实一点没学会。“那爹爹和我还可以再去季伯伯家里玩吗?”安阳眨着她那大大的眼睛,眼神里满是期待。
 
“当然可以。”季宗山看向安岳,“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一起去我府上用晚膳吧。”
 
“好耶!”安阳蹦蹦跳跳地朝前跑去。安岳无奈地笑笑,和季宗山并排走在后面,从这里到季府的路程不远,他能和季宗山再单独相处一会儿。
 
“安岳,你再等些时日,我会为你创造契机。”季宗山咬了咬牙,他看安岳瘦了,面容还有些憔悴,他一定要做点什么。
 
“你得先稳住脚跟。”安岳摇摇头,他知道季宗山刚回来,面对的都是未知。
 
“是,我和皇后还没怎么接触过,不清楚她的底细。但很奇怪,她选丞相的眼光倒是不错。”季宗山定了定神,他刚才是太着急了。
 
“怎么说?”安岳对新丞相知之甚少,季宗山会这么说,莫非另有隐情?
 
“张华比杨钧强上不少,是个有实力的人。他为皇后做事,但也会提出规劝,是个可以相处的人。”季宗山对丞相的评价还不错,他梳理了一下目前的线索,“我能接触到的暂时只有韩寿和张华了,韩寿封了后军将军,张华封了丞相,皆不可得罪。”
 
安岳默然,皇后一家独大他们心知肚明,可他心中的异样感又是从何而来呢。
 
季宗山告诉了他答案。
 
“安岳,我是不是变了?”
 
“变了?”
 
“之前我厌恶趋炎附势,故不愿与丞相交好。现在我却违心地恭维韩寿,这和我讨厌的样子有什么区别?”
 
“别这么说。我们不是圣人,付出代价后仍能坚守初心的人本就稀少,你我也不例外。”
 
安岳想清了症结所在。季宗山活成了他讨厌的样子,自己又何尝不是呢?从依附丞相开始,他就与书中的教导背道而驰了。但他又妄图给自己留下份体面,迎合却不巴结,想让自己看上去有一点士人的高傲,落在别人眼里只是欲盖弥彰,徒增笑话。
 
他偏过头,视线正好与季宗山对上。他们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无奈,也看清了接下来要走的路。既然选了,还是要走下去的吧。
 
再次回到季府,奢侈程度不减当年,那一棵棵珊瑚树依旧摆放在原地,婢女、舞姬、美酒、佳肴,样样不落。
 
“是不是太丰盛了?”安岳就算做了心理准备,也还是会忍不住惊叹。
 
“不丰盛,我怀念京城的味道已经怀念太久了。”季宗山望着桌上诱人的菜品,露出了满足的笑。
 
安阳和季小虎坐在一起,两个孩子许久未见,有说不完的话,饭桌那边时不时传来俩人的笑声。
 
“小虎,有趣的就大声说出来,让你安伯伯也听听。爹这回不骂你。”季宗山开口道。
 
“当真?”季小虎有些狐疑地看着季宗山,明明昨天爹还批评他吃饭别那么吵闹。
 
“当真。”季宗山难得也想听听他们的聊天。
 
“那我可就说了。”季小虎看看季宗山,又看看安岳,“爹每次收到安伯伯的信,都高兴地要飞起来了!上次甚至还绊了一跤......”
 
“季小虎!”季宗山慌忙出声打断,“食不语寝不言,你都学到哪去了!”
 
“噗嗤”,安岳没忍住笑了出声。
 
“安伯伯,你看我爹!”季小虎委屈极了。
 
“还有呢,你再讲讲,我给你做主。”安岳想了解得多一点,再多一点。这下轮到季小虎开心,季宗山委屈了。
 
“安伯伯,我跟你说啊——”一片欢声笑语中,每每讲到季宗山的黑历史,他都忙不迭夹菜顺带瞪季小虎一眼,可是每每看见安岳也在笑,他又释怀起来,讲就讲吧,安岳开心就行。
 
饭后,安岳随季宗山来到了书房,桌上铺满了纸张,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字,有诗词,有文章。凑近看,竟都是自己写过的东西。
 
“这,这是?”安岳睁大了眼,不自觉得出声问。
 
“自分别起,我就一直收集你写过的内容,将它们誊写下来。这些都是你在京城生活的证明,也是我能坚持下来的依靠。”季宗山轻抚着纸上的文字,柔声说,“无数无数的碎片,是不是恰好能填补我们分隔两地的空白呢?”
 
“季宗山。”安岳从他身后唤着。
 
季宗山转过身,眼前的人影一下放大,嘴唇触到了同样的柔软,那双漂亮的眸子近在咫尺,他从水光中看到了自己。
 
“阿岳,浅尝辄止可不是好习惯。”季宗山拉住安岳准备抽身的胳膊,重又凑了上去,在对方略带惊讶的眼神中堵住了他要辩解的话。
 
一室旖旎,只有粗浅不一的喘息声和细碎的shen吟偶尔从门缝中漏出。
 
安岳觉得他们疯了,在季府,在书房,在自己写的一篇篇文章面前,做着最世俗最粗鄙的事,但如果是和季宗山一起,那疯了便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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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命了,我猛删
 
 
第 14 章
 
 
安岳和季宗山从书房出来时,两个孩子已经坐在大厅里等他们了。安阳的视线一直锁定在安岳身上,让他好不自在。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衣衫完好,应该没什么破绽啊。
 
“爹,你的脸好红。”安阳很肯定地说。
 
这句话说完,安岳的脸更红了。“咳,咳,估计是书房太闷。”季宗山在一旁找补,“天色不早了,我送你们回去。”
 
季宗山刚回京,不宜和自己牵扯太多。安岳思索片刻,婉拒了他的送行,和安阳坐着马车回去了。来日方长,不是吗?
 
接下来日子如流水,无声无息地从指尖泄走,安岳不间断地接着委托,从一桩桩一件件中观察着人间百态,有时候他也会感慨,原来普通人的生活是这样,和自己在书上看到的不尽相同。
 
这些委托中不乏许多对新晋官员的祝贺,又把安岳拉回到那个意气风发的时候,他不免会怀念过去的辉煌,也许表面上他习惯于平淡,但他知道自己一直没有甘心,他想做官,就算官场浑浊;他想和季宗山并肩而立,就算前路荆棘。
 
他和安阳偶尔也会去季府拜访,但鉴于季宗山现在在朝中没有站稳脚跟,频繁的交往说不定会让皇后猜忌,所以他们相见的频率不算太高。闲暇时,安岳就带着安阳到处走走,串串大街小巷,说来也怪,自从他成了平民后,街上围追堵截他的女子少了很多,似乎去掉了光环,他也不过就是个普通的市井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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