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一步步走向兰钦,后者不免被他的气势所压,往后退了半步。
“我是司玉的男……”
“我跟贺云没有任何关系。”
沉默许久的司玉终于开口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被嫉妒侵蚀的兰钦抢回了些理智。
他只瞟了眼,拿着手机,似乎是在发消息的司玉,就将目光移向了他身前的贺云。
原本正对着他的贺云,此刻侧过脸,用震惊、疑惑、愤懑、难过……的复杂眼神,目不转睛地看着司玉。
“我不介意成为很多人的假象情敌,但也请你分一下场合再发疯。”司玉将手机放回大衣口袋,懒洋洋地抬起眼皮,“没人会喜欢疯子哦。”
说完,他冲着兰钦笑了笑,转身推开店门,全程没看贺云一眼。
司玉越平静,就显得兰钦更像个疯子。
他急促地喘着气,走到被束缚腿脚的贺云身边,用刻薄尖酸的词语骂着司玉不识好歹。
“贺云,你还没明白吗?他只是看上了你的身份!但凡我再多问一句,他都不敢承认!你……”
他的话止住了,因为贺云看上去并不生气,而是……
“司玉。”
司玉瞥了眼追到马路边上的贺云,又再次看向乌云笼罩下的杜伦。
“是因为公众场合,有很多人在,所以你才会说那句话……”贺云拉住了他的手,“对不对?”
司玉喉结滚动一下,却依旧没看他。
见到司玉这副模样,冷漠得仿佛是陌生人,贺云心头的难过又被放大数倍。
“我知道,你根本不用理会兰钦那些话,也不用我去向他证明什么。”
贺云松开牵住司玉的手,转而握住他的双臂,保持对视。
“但是,你说的那句话是假的对吗?”贺云看着司玉的眼睛,“告诉我,那只是你为了摆脱尴尬困境,而随口敷衍的话。”
下雨了,雨丝飘落在二人之间,眼中的情绪怎么也看不真切。
“傻不傻。”司玉说,“我们才认识几天。”
贺云握着他的手有一瞬间的松动,就像他黑眸中闪过的恼怒。
但很快,他手背上的青筋暴起,拽着司玉的手臂,将他拉到除去接吻外的最近距离。
“你什么意思?”
贺云问。
“需要我把话说得很明白吗?”
司玉说。
紧接,一辆黑色豪车打着远光灯驶来。
贺云下意识地眯眼,不自觉放松了些手上的力气。
司玉往后退去,离开了他伸手便可触碰到的范围。
“司玉!”
贺云的发丝沾上了一层细细的水珠,再次追上了司玉。
“放手。”
司玉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微微侧脸低头看着握住他手腕的大手。
“你觉得我会放手吗?”贺云加重了些力气,“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果听不懂,建议你再重修一下中文。”
司玉想要用力甩开,却发现贺云的力气实在太大。
“放手。”
“我不放。”
十二月冰雨下的僵持并未持续太久,一道低沉的男声打破了僵局。
“他叫你放手。”下车的男人说,“你听见了吗?”
贺云抬起头,看见了一个穿着咖色风衣的男人,那人鼻梁上挂着一副金丝眼镜,长相俊美,今早他看过的沈确有三四分相似。
贺云眯了眯眼,低声道:“你是谁?我跟他的事情,轮得到你插嘴?”
“的确轮不到我插嘴。”男人朝着司机做了个手势,后者立刻举起黑伞,走到了司玉身边。
“但既然他都拒绝了,你又为什么还在纠缠。”
贺云挺直腰背,气势不减分毫。
但是,他却明白这个男人是对的。
如果司玉不想走,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从他手中带走他;
但现在,想要走的人是司玉,让他放手的人也是司玉。
这是他无法回避的事实。
贺云松开了手。
司玉在护送下坐进车里,将他独自留在了原地。
车开走。
贺云看着消失的红色车尾灯,到现在都没明白,这一切到底是如何发生的。
司玉可以有苦衷,自己可以接受为了他的星途,谈一段仅有他们二人知晓的地下恋情。
但是,他没办法接受,司玉是如此利落果断地否认。
哪怕只有他们两个人,司玉依旧是那副冷漠的模样。
「傻不傻,我们才认识几天。」
贺云觉得他自己真的很傻,他跟司玉才不过认识五天。
一个认识五天的人,却将他戏耍了三次。
贺云,你真的很傻。
砰!
他一脚踹向路灯。
怎么,贺云你可悲到找不到发泄的对象,甚至开始怪罪这么个东西了吗?
他一把扯下曾将司玉裹住的围巾,紧紧捏在手中,走进了雨夜之中。
车里,沈回摘下眼镜,揉了揉山根,问道:“这就是你早上给我发消息,让我在杜伦等你的原因?”
“Tasty!Divine!Sweet!”
手机游戏发出欢快的得分音效。
司玉戳着屏幕上的彩色方块,含含糊糊地应了声,没再说话。
“开慢点。”司玉熄灭屏幕,“有点想吐。”
司玉的胃在翻涌,忍了许久,最后还是抱着马桶吐了出来。
沈回让身旁穿着睡衣的人先去睡,这边不用他帮忙。
“池池,他有时候……”
“我熬了醒酒汤,哥刚应酬完,也去喝点吧。这里我来就好。”
沈回没再强求,点点头,离开了卫生间。
“谢了。”司玉靠着墙,接过水杯漱口,“你就是沈哥的小男朋友?”
池意笑了笑,换了杯温水给他:“喝了会舒服些。”
明亮的灯光下,司玉本就苍白的脸愈发白皙,靠在白色瓷砖上,更是连黛色血管都清晰可见。
他刚冲了把脸,肌肤上还有不少水珠。
好像,就连水珠都被他极具攻击性的美貌所惑,没有到处乱跑,只是静静地挂在他的睫毛、鼻尖和下巴上,好似带着朝露的白玫瑰。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司玉笑了笑,“吃醋了?”
“嗯?”池意好像刚回过神,“吃醋?”
司玉又喝下一口温水,慢慢道:“如果是我男朋友,大半夜从外面带回个人,我也会吃醋。”
“这个啊——没有诶。就是觉得你漂亮。”池意笑道,“所以才看得久了些。”
司玉有些错愕地看着他。
“你也漂亮,不然沈回不可能喜欢你。我也挺喜欢你的。”
司玉挪了挪身体,继续道:“但还是解释一下,在此之前我并不确定你的存在,更不知道你在伦敦,否则我不会这么晚跟沈回到他家。”
“我知道我知道,地上凉,你先起来吧……”
话音刚落,司玉就被池意直直抱了起来。
司玉:……
“你扛包包的吗?力气怎么这么大!”
“对啊!之前我打工,干过好多活儿,力气可大啦!”
池意给他煮了面条,找好换洗衣服,等他洗完澡两人又往楼上走。
“你用的什么洗发水挺香的。”
“不知道诶,哥买的,他给我买什么,我用什么……你才是,你身上好香哦,像玫瑰花园,是香水吗?”
“不是,本人体香。”
“哇,真的像你粉丝讲的,简直就是仙子下凡!”
“你也泥塑我?”
“什么是泥塑呀?”
……
砰!
主卧门被有说有笑,互相摸着对方身材的两人关上。
洗完澡被关在了门外的沈回:……
房间里,司玉盘腿坐在椅子上敷面膜,池意站在他身后,给他梳着头发。
数着数着,司玉感觉到不对劲,他昂起头:“你在玩芭比娃娃吗?”
握着三股金发的池意愣住了:“你怎么知道!”
随后,二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编辫子的手指上,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好困。”
“我刚听哥说了,你明天,哦准确来讲,应该是今天还有电影节要出席。”
“嗯,但是一会儿还得洗面膜,不能睡。”
“没关系,我给你洗呀!快快,睡觉吧!”
司玉缩在池意刚换了床上用品的被窝里,闭着眼,小声嘟囔道:“有你在身边,沈哥真是有福气啊。”
“没有啦,其实都是哥照顾我。如果没有他,我根本没机会出国,也不可能让我妈妈住进那么好的医院。”
司玉想要睁眼,却被池意出声阻拦,说别让困劲儿过去了,不然一会儿就睡不着了。
“池意,我问个冒犯的问题啊,你不担心外面有人说你……”
“说什么?傍大款?金丝雀?菟丝花?”
“……你听到的还挺多的。”
池意将他的面膜纸取下扔掉,取来洗脸巾打湿,一点点擦拭着。
“不担心呀,只要我知道哥爱我,其他说什么,我都不会在意。”
“真好。”
池意看出了他心里有事,顺着这个话题,继续和他聊了起来,最终让司玉开了口。
“我担心的事吗?”司玉顿了顿,“担心他不会喜欢真实的我。”
黑暗中,池意点了点头。
长得漂亮有很多优势,至少在感情中总是被人追捧,恨不得捧在手心里,但又会担心对方是否只是喜欢自己的外表。
池意慢慢道:“那你试过告诉对方你的这些顾虑吗?”
司玉摇摇头,小声道:“我真的很糟糕,我是个很糟糕的人,他要是知道了,一定不会喜欢我的。”
“可是,你都没有试过!怎么可以就替对方下定论呢!”
池意说话的语速有些快,好像生怕他听不进去一样。
“所有的事情,都不能只凭你单方面的揣测,一定要告诉他你的真实想法,不然……到最后全都错过误会了怎么办?!”
司玉听进去了,在梦里开始寻求着这段还未开始感情的最优解。
真的要告诉贺云吗?
告诉他,自己接近他的确是别有用心;告诉他,自己是一个多么糟糕的人;告诉他,自己喜欢他很久很久,却又担心他不会喜欢自己的顾虑。
司玉觉得心里难受,蜷缩起了身体,渐渐睡着。
贺云一整晚都未合眼。
他站在司玉的酒店房门前,蹲在司玉的酒店房门前,坐在司玉的酒店房门前。
一整晚,司玉都没有回来。
他会去哪里?跟那个男人去了什么地方?为什么没有回家?为什么没有接电话?
一个个问题充斥着他的脑海,几乎就要将他的理智摧毁。
天光渐亮,他还是没有等到司玉的现身,但等到来邮件——
一份关于沈确更加详细的资料,准确来说,是关于沈确和司玉关系的资料。
「高中校友」「小麻薯」「半个沈家人」「二十一世纪第一初恋」还有——
“司司小心,别走边边!”
“知道啦!”
视频里,原本只有司玉独自一人走在许愿池的边缘,忽然,随着男声响起,一只手牵住了他。
「司玉,你有小名吗?」
「没有。」
贺云捏着手机,手臂微微发颤,最后还是将它重重地砸到墙上,四分五裂。
“查到没有?那辆车到底带他去哪里了?”
“查到了,当夜回了伦敦肯辛顿的一处住宅。”
贺云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脚下是伦敦,身后是忙碌的佣人和工作人员。
“他是谁?”
“沈回。”
又是个姓沈的!
“跟沈确是什么关系?”
“堂兄弟。”
“跟他呢?”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似乎是个极难回答的问题。
“说。”
“表面上只是幼时相识的关系;但据说沈回有男朋友,从未示于人前;司先生,也很依赖他。”
贺云紧紧闭了闭眼,将手机丢到了沙发上,走进了衣帽间。
过了会儿,客厅里的欧式复古固定电话响了起来。
“丽芙格林,伦敦。”
“是我,少爷在那边吗?”
“是的先生,少爷在准备出席电影节,正在换衣服。”
“好,他带女伴了吗?”
“没有,少爷没有选定女伴。”
“告诉他,范尼家的伊莉莎会作为他的女伴出席。”
“好的先生。”
伊莉莎坐上车时,就看见了如常冷着脸的贺云。
“请不要吝啬暖气。”她睨了贺云一眼,低头整理起粉色蓬松裙摆,“这让我觉得自己贝加尔湖,刚凿开了冰洞准备钓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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