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 哪怕还不知道在车里的人是谁。
但很快,车门打开给了他答案。
贺云双眼微眯, 鼻翼翕动, 死死地盯着手拎牛皮纸袋的沈确。
“好久不见。”
沈确在距离他五米处站定, 这似乎是他们能忍受彼此的最近距离。
贺云腮帮子鼓了鼓, 沉声质问道:“哪怕你花了那20亿进来,也应该清楚,司玉根本就不想看见你。”
沈确低头扣着铁灰色西装的纽扣, 呛声回去:“我来见的是司玉,不是你。”
贺云闭眼深吸一口气, 不得不说,他被这句话激怒了。
“我离开司玉的原因,是不是你告诉他的?”他走到沈确面前,“他变成这样,不也是跟你脱不了干系吗?”
沈确还是那个沈确,黑发被发蜡有层次地固定在脑后,哪怕面对就要将他生吞活剥的贺云,也依旧不以为意地扬起一边嘴角。
“贺云,你怎么还跟从前一样啊?你问过我那么多……”
“你知道司玉他想要自杀吗?”
沈确眉头蹙了蹙,但又很快恢复如常,说:“我当然知道,在过去几年里,他……”
“不是。”贺云逼近一分,“他20岁在戛纳的时候。”
沈确愣住,他不知道这件事情。
“你怎么知道的?”
“我就在场。”
一句话令沈确僵直在原地。
“你说什么?”
“如果不是我当时救下了他,司玉早就死了。”
贺云双目猩红,牙根咬得发酸:“所以,你现在还不肯说,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吗?”
沈确嘴唇微张,整个人仿佛冰冻般愣在了原地,良久才别开眼道:“无可奉告。”
沈回一把抓起他的衣领,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沈确,你但凡还有点良心,就不应该出现在他面前。你还觉得给他带来的伤害不够多吗?”
沈确握着贺云的手腕,想将他撇开,却换来对方更加用力的拉拽。
二人对视着,双方的怒火都似乎要从眼中喷射而出,将三月残留的积雪烧个干净。
“是我叫他来的。”
齐恒的声音响起。
贺云回过头,错愕又恼怒地看向齐恒。
“司玉马上就出来了,你去接他吧。”
齐恒跟没见到他眼神中的询问般,挥了挥手,示意他松开。
贺云鼻翼翕动,可在见到齐恒对他认真地点了点头后,也只好松开了钳制住沈确的手,一把将人推开。
“算你命大。”
贺云厌恶地斜了他一眼,转身消失在花园拐角。
沈确望着贺云离开的方向,低头理了理被扯乱的领带,可下一秒,凉风朝他脸上袭来,紧接着就挨了一记重拳。
脸火辣辣地疼,沈确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收拳的齐恒。
“这是我作为司玉的主治医师打的。”
齐恒眼神冰冷,似乎就要化作数道冰锥刺向沈确。
而被揍的沈确,虽有不甘,但一字未说,侧着头站在原地。
“跟我来。”
齐恒不想见他,但又不得不让他来到这里。
司玉在独居治疗期间,各项测试都得出了极好的结果。
所以,齐恒决定,让沈确来这里和他见一面。
当然,他也考虑过裴宗齐,但如果司玉无法面对沈确,更遑论带给他最大伤害的人。
“跟上。”
齐恒回头,看着愣在台阶上的沈确。
他顺着沈确的视线看去,看到司玉走出了小楼,正笑着朝贺云跑去。
“他过得好吗?”沈确背对着他,看不清表情,“这一年多,他开心吗?”
齐恒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又催促了一遍。
三月的风还是有点凉,吹得沈确双眼刺痛,低下头默了默,转身跟上了齐恒。
司玉不觉得风凉,因为他被抱得很紧。
司玉双腿挂在贺云的腰间,笑吟吟地看着他:“有没有等很久?”
“有。”贺云给了一个诚实的答案,“但是等你就不算不久。”
司玉蹭了蹭贺云的鼻尖,从他身上跳下,接过长梗玫瑰细细闻着:“真香。”
贺云揉着他的长发,没忍住弯腰吻了吻他的额头。
抬眼间,司玉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走进了房门,嘴角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
“宝宝?”
司玉收回眼,先是摇了摇头,然后挽起贺云的手臂:“饿了,贺云快带我去吃东西!”
贺云方才也看见了沈确的大衣衣角,心不自觉地沉了下去,低低“嗯”了一声。
“好,我给你做饭好吗?想吃法餐还是……”
忽然,他脚步一顿,猛地扭头看着还在拨弄玫瑰花的司玉,哑声问道:“你,刚刚叫我什么?”
司玉昂头看他,不解道:“哥哥啊。”
闻言,贺云眼中的亮光被失落取代。
就连风也似乎知道,将他额前的碎发吹得有些凌乱。
“原来,嗯……是我听错了。”
“傻瓜。”
贺云慢慢抬头。
司玉笑得眼睛弯弯,凑近轻声道:“贺云是个傻瓜。”
贺云愣住,下一秒,司玉柔软的嘴唇吻上了他的脸颊。
瞬间,贺云的黑眸闪过丝亮光,眼皮慢慢抬起,错愕地微微扭头看向司玉。
司玉用指尖将发丝顺到耳后,对他眨了眨眼。
贺云心跳滞了一拍。
突然,司玉朝前走了一步,贺云措手不及,慌乱伸出手想要留住他。
司玉没有离开,只是转了个身,面对贺云,握住了他停在半空中的手。
“你看,我不会走掉的。”
司玉牵着贺云的手,慢慢朝后退着。
是梦吗?就像当初在北岛一样,是会醒来的梦吗?
“司玉。”
“嗯?”
话音刚落,司玉就被贺云用力拉进了怀中。
“再说一次。”贺云说,“再说一次,你不会离开我。”
司玉看着贺云已经泛红的眼角,伸手摸了摸,“我不会走,司玉不会离开贺云。”
贺云用尽浑身力气抱紧了司玉,仿佛要将失去的时间和无法用言语道明的爱意,都用这个怀抱传达。
他埋在司玉的脖颈,嗅到了淡淡的消毒水味。
“我不好闻。”
“不会,司玉没有不好闻的时候。”
司玉笑起来,紧紧贴着贺云的脸。
贺云想要问更多,想要问他除了想起自己,还有没有记得其他的事情,江城、伦敦、巴黎、阿玛菲……
但他依旧记得齐恒嘱咐,不能刺激司玉,除非是他自己想起来。
所以,贺云什么都不敢问,甚至还在以为听错后,后悔追问了司玉。
“宝宝,真的不能在离开我。”贺云声音颤抖,“我也会死掉的,你再离开我,我就会死掉。”
良久后,司玉再度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司玉不会离开贺云。”
这时,贺云忽然松开了怀抱。
“怎么啦?”
“再叫一次我的名字。”
“贺云。”
司玉乖巧地配合。
只要司玉记得他,他就什么都不怕。
贺云用指腹轻轻拂过他的嘴唇,目光已经替他吻了一遍,可仍旧不够。
“宝宝今年几岁了?”
“18岁。”
——是可以接吻的年纪。
司玉轻拽了下他的衣角,长长的睫毛眨了眨,轻声道:“吻我。”
“哪怕宝宝不说,我也会。”
贺云朝着司玉的脸贴近。
“咳咳!”
他们头顶再次传来不合时宜的轻咳。
贺云却未理会,而是抬起左手,竖起食指,做出一个「稍等」的收拾,继续轻轻吻了下去司玉。
艳红的玫瑰花束挡住了他们紧贴的嘴唇,却在层层花瓣上方露出二人带笑的眉眼。
“不够。”司玉昂头看着他,“亲得不够。”
贺云笑了笑,凑到耳边说了句什么,惹来司玉唰地一下就红了脸。
“好了。”贺云搂着他的肩膀,又亲了亲脸颊,“齐恒在等你。”
司玉不解地“啊”了声,顺着贺云挑眉的方向看去,果真见到了站在阳台上、脸色不算好的齐恒。
司玉再次露出被抓包的紧张,下意识地想往身后躲,但被贺云像拎兔子一样,给拎到了身前。
齐恒出了一口气,他哪里不知道贺云这是做给他看呢。
于是,他说出口的语气没好上几分:“上来。”
末了,又补了一句:“司玉一个人上来。”
贺云想说什么,但又考虑到齐恒早就讲过,不要干预后续的治疗,也只好作罢。
“宝宝,我送你上楼。”
“齐恒,怎么忽然变那么凶。”
司玉嘟囔着,牵着贺云的手慢慢往齐恒所在的房间走去。
“好了,我在门口等你。”贺云微微弯腰,双手握住司玉的肩膀,“如果里面让你觉得不开心,就叫我的名字,好吗?”
司玉点点头,凑过去又吻了下他。
“那我进去咯。”
“嗯。”
贺云收回手,连忙插进大衣衣兜里,生怕下一秒就后悔。
门关上了,司玉和沈确在里面,而贺云只能在外面。
他在坐在长椅上,可浑身都像是被刺挠了一样,根本无法沉下心。
很快,偶有路过的医护就投来了怪异的眼神——贺云正趴在门上。
贺云:。
“没关系,齐恒也在,不会出事的,没事的。”
贺云在走廊来回踱着步,不停劝着自己安心,脑子里将齐恒曾对他说的话,都搬出来想了个遍。
司玉必须面对过去,逃避永远都解决不了问题。
司玉必须面对沈确,只有当司玉「原谅」他,司玉才能真正走出来。
所以,他不能唱反调,甚至还要帮着沈确说话。
贺云不愿意,非常不愿意,从心底里厌恶这件事情,但是,为了司玉不得不得做。
没过多久,房门便打开了。
贺云还有些发愣,没想到会这么快。
他走到司玉面前,紧张地端详着司玉脸上的神情,直到看见他表情放松,甚至连眉头都没有蹙起,才终于放下了心。
“宝宝,还好吗?”
“嗯?”司玉看向他,笑着点点头,“还好。”
贺云心底生出一丝异样的情绪,因为司玉实在是太正常了。
“没事就好。”
贺云没再多问,伸手轻轻抱住了他。
他语气温柔,但看向房间里沈确的目光却不是,几乎就快要将沈确身上剜出个窟窿来。
“走吧。”
贺云拉起司玉的手,却发现他站在原地不肯动。
只见,司玉回过头,看向沈确:“沈确,我不想原谅你,我也不会原谅你。”
贺云错愕地看向齐恒,但对方却回避了他的眼神。
没有解决好吗?那司玉……
“宝宝。”
贺云拉住了准备离开的人。
他闭上眼,还是不肯相信他将会说出接下来的话。
“我知道沈确肯定是做过很糟糕的事情,我只是想说,或许我们试着让它……”
齐恒大惊失色,连忙喊停:“贺云!”
但他说的还是太晚,司玉已经抬起了头,正慢慢转过身看着贺云。
“贺云,你快走!”
齐恒连慌不迭地推着贺云,似乎在害怕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或者说,贺云会做出什么事情。
“我为什么要原谅他?”司玉不解地看着贺云,“我为什么要原谅一个曾经试图强|||奸我的人?”
司玉说完,走廊陷入死一般寂静。
第69章 嫉恨
贺云双眼陡然瞪大, 僵硬在原地,完全无法理解司玉所说的话。
“宝宝,你, 你在说什么啊……”
“在戛纳的时候,沈确安排我去酒局, 回到别墅后, 就企图强III奸我。”
司玉表情平静,语气也淡淡的,仿佛在说着与他无关的事情。
可这字字句句依旧化作利刃, 将贺云身体和五脏六腑的每一处都割得粉碎。
一团从他见到沈确就积攒的怒火,在他身体里猛烈炸开, 头晕目眩,双耳嗡鸣。
往事一幕幕浮出, 司玉与沈确独处时,将沈宅砸碎,把自己反锁进卫生间里,嚎啕大哭地扑进他的怀抱。
“你有没有伤害他。”
“我爱他。不比你少。”
沈确当初的回答, 在此时几乎将贺云的耳膜刺破。
他僵直地、慢慢地转过身,看着站在房间里的沈确, 拳头捏得咔咔作响, 表情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吃人恶魔。
一旁的齐恒立刻将房门上锁, 就像他刚刚让贺云走一样, 不是为了贺云,而是房间里那只待宰的羔羊。
“贺云,你冷静一点, 事情已经发生,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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