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真的,你17岁遇见我,会喜欢我吗?”
司玉的声音从他的耳侧传来。
贺云想起很久之前,24岁的司玉也问过他同样的问题。
而现在,贺云的回答也和从前一样。
“会,无论我什么时候遇见司玉,都会喜欢上司玉。”
耳边沉默了会儿,只有司玉低低的呼吸声。
“宝宝你……”
“那为什么,哥哥没有来。”
贺云心跳静止一瞬,脚步停下,扭头看向背上的司玉。
“你说什么?”
“我在蔚蓝海岸,等了17岁的哥哥很久很久。”
第67章 更爱
“蔚蓝海岸?17岁?”
贺云重复了一遍。
司玉点点头。
贺云脑中迅速闪过过往的画面。
他的确在17岁去过蔚蓝海岸, 但是,他从未遇见过司玉。
“宝宝,你在蔚蓝海岸见过我?我们有讲过话吗?我知道你是谁吗?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
司玉根本不用思考, 似乎早已刻进了他记忆最深处。
“对呀,那天有月全食, 在下雨, 风很大!哥哥也跟我讲了很多话,还给了我一件……”
“司玉!”
司玉的话被匆忙赶来的齐恒打断。
他跑得极快,停下后先看了贺云一眼, 继续道:“该上绘画课了,乔伊斯太太在等你。”
“哦, 好。”
司玉从还在发愣的贺云背上下来,跳上了石阶。
“哥哥, 等我下课。”
司玉对贺云乖巧地挥手,跑进了庄园。
贺云放下手,脸色一沉,拽住了齐恒:“司玉刚说, 他曾在……”
“你还没弄明白?你不能继续问下去。”齐恒眉头紧皱,眼底也浮上了一丝愠色, “那是20岁的司玉遇到事情, 他不该现在想起来。”
齐恒转身离开, 快步跟上司玉。
贺云伫立雪地, 眼皮和太阳穴都在不停地跳动着,就像是他杂乱的心跳。
20岁、海边、月全食、风雨……
贺云好像终于抓住了命运的绳索,那根在过去多年里, 司玉不停向他抛出,可自己却从未放在心上的绳索。
他急忙冲回了司玉的房间, 手足无措地停在由他一手整理的衣帽间。
他左右快速环视着,最后,视线落在按颜色列好的衬衫架,落在刺眼的黑色衬衫上。
早该发现的。
那件黑色衬衫在一众白色、淡粉色、月白色和杏仁黄的淡色衬衫中,实在太过突兀。
贺云不敢眨眼,但仍旧无法忍耐双眼的酸涩。
他挪动着步子,缓缓走了过去,伸手取下那件黑色衬衫。
黑色提花面料;6.5cm衣领;隐藏式纽扣门襟;刻有已经模糊的Leafgreen标志的珍珠母贝纽扣。
这是他的衣服。
贺云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他想起司玉在险些跌落白崖,被自己抱住后说,贺云,不要松手;想起司玉说,大海总是在引诱他走下去;想起那个毅然决然步入地中海的人。
“你的衣服。”
“你留……明天给我吧。”
「他站在海边,抱着一件黑色衬衫哭得很伤心。他说,他在等一个人。」
贺云颤抖地捏着衣服,看着滴落的泪水在上边晕开水渍。
“早该发现的……早该发现的……”
贺云痛苦地闭上双眼,顺着镜子跌坐到地毯上。
他的嘴唇和下巴都在颤抖着,很快,第一声哭泣就从他的喉间涌了出来。
贺云看着手中这件,在过去这么多年里,一直出现在他眼前的黑色衬衫。
他突然抬手狠狠甩了自己一记耳光。
“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
啪!
“为什么当初没有赴约……”
啪!
“为什么总是忽略他的话……”
堆满奢侈品的明亮房间里,崩溃跪坐在其中的贺云,觉得自己就是司玉光鲜亮丽背后的一道丑陋伤疤。
司玉回来了,他拿着一块曲奇饼干,笑着推开了房门。
“哥哥,乔伊斯太太给了我……”司玉被抱住,长长睫毛慢眨了一下,“哥哥很想我吗?”
贺云带着几分鼻音地回答,从他的头顶上方传来:“嗯,很想你。”
“我也是,很想你。”
司玉轻拍着贺云宽阔的后背,似乎知道对方此时很需要这样的安慰。
默默地,二人就这么抱在一起,甚至没有管身后洞开的门扉,直到贺云眼眶红得不再明显,才松开了手。
“饼干很好吃吗?”贺云笑着看他,“怎么一些捏在手里也舍不得吃……唔。”
饼干被塞进了他嘴里。
司玉舔了舔手指上的饼干碎,对他笑着说:“是哦!乔伊斯太太奖励了我两块。舍不得吃掉,给哥哥留了一块。”
贺云鼻尖一酸,连忙垂下眼,取下嘴边的饼干,慢慢咀嚼,最后用干涩不已的喉咙咽下。
“宝宝不用给我的,这是你……”
“我知道哥哥不喜欢吃饼干。”
司玉沮丧地坐到了沙发上,抱着一个云朵抱枕,闷闷不乐地低下头,扣着手指。
贺云嘴角微微扬起,单膝跪下,拉起他的手,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我只是想……”
“哥哥说的呀?”
贺云不记得自己曾说过,但这次,他不敢再将其视作司玉的「胡言乱语」。
“嗯,那你还记得,我什么时候说的吗?”
“有个男孩子给你送cokkie的时候,你说你对饼干和谈恋爱都有没有兴趣。”
贺云心中的困惑如潮水般涌上,他对此毫无印象,但这句话的确像是他的口吻。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哥哥17岁那年的圣诞节。”
贺云的神情滞了一瞬,继续问道:“宝宝那时候在做什么?”
“我就在你身后,本来,本来……”司玉眼中光芒黯淡下去,“想给你我做的姜饼人,就不敢给了。”
“因为这个,所以宝宝没有来找我吗?”
“嗯,哦,还有,哥哥跟好朋友说,不想谈恋爱,做不到把自己的时间和精力交给别人,想象不到如何进入一段亲密关系中,拥抱和接吻你都不喜欢……”
贺云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过了许久,他终于哑声问道:“宝宝,是不是打翻了咖啡杯……”
司玉点点头,望着他的双眼清澈:“想等到哥哥18岁生日那天告白,但听到哥哥说不喜欢,所以我不敢讲。”
命运的玩笑捉弄,在解开谜底时,贺云不知该如何面对司玉。
一切都能说得通,「大明星」为什么会忽然闯入伦敦街头的小店,为什么会上演《诺丁山》的故事情节,他一定想了很久才做出了这个决定。
“宝宝还是找到了我,为什么?”
司玉的通透清澈的双眸,霎时布满了水光,小声道:“那时候的哥哥过得很不好,只有一个人,我想陪着你,我想让你开心。”
贺云最后的心理防线崩溃,另一条腿也放下,双膝跪地,用力地抱住了他。
“司玉,你总是能证明我是错的,在我觉得自己不可能更爱你的时候。”
司玉破涕为笑,抚摸着贺云的黑发,问了他一句话。
过了几秒,贺云也笑了起来,他捧着司玉的脸,一双大手几乎将冷白如玉的小脸,全数遮住。
“对,这一秒的贺云,比上一秒的贺云,更爱司玉。”
二人对视着,呼吸交缠,气温在此刻升高,他们闭上眼朝着彼此靠近。
是个适合接吻的时刻。
“咳咳!”
鼻尖相碰的二人齐齐朝门口看去,一个穿着驼色高领毛衣的中年男人,无奈地推了推眼镜。
司玉急忙推开了贺云,站起身:“什琴斯尼先生,我这就来!”
他红着脸拿起书桌上的笔记本和钢笔,不敢看还坐在地毯上的贺云,低着头跑出了房间。
贺云怔愣一会儿,轻笑出声。
-
下午,贺云出门摘了不少高山水仙。
他将司玉的小书房整理好,再将花放进了窄口玻璃瓶中,将它搁到了书桌正对的窗台。
细长碧绿花梗上的雪白水仙,在蒙上一层水雾的玻璃前,散发着冷冽的清香。
贺云笑了起来,又将阅读支架松动的螺丝拧紧,才走出小书房,坐回到正对房门的木椅上,等着司玉回来。
水仙花瓣上的水珠蒸发消失,黑暗将西边的落日驱赶,门依旧没有被推开。
贺云心中莫名涌出恐慌,指甲一寸寸地陷进掌心,终于在时针指向他无法再忍耐的数字后,他站起了身——
“宝宝!”
门被推开了。
进来的人是齐恒。
贺云双脚被钉在原地,竭力平复着呼吸,问道:“司玉呢?他应该已经下课了。”
“你该问你自己。”
哗!
齐恒毫不留情地将一叠A4纸,丢到了贺云身上。
贺云喉咙一阵发紧,蹲下身,手指在还没碰到那些写满密密麻麻字的纸张时,就僵硬地悬在了半空。
“你到底跟司玉说了什么?为什么情感写作课上,司玉会写出这些东西?”
齐恒气得胸腔剧烈起伏,单手叉腰,指着写满「我们分手吧」的纸张。
“贺云,我说过,如果你的出现干扰了他的治疗,哪怕坐在我家的是死而复生的安南先生,我也绝对不会让你再留下!”
他闭眼揉着山根,想起当他准备去和什琴斯尼拿报告时,却看见对方在和自己父亲站在一起,表情凝重地说着什么。
他问出了同样的问题,而现在,他也将得到的答案,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了贺云。
“司玉现在需要独居观察,少则三天。”
贺云似乎并不打算为自己辩解,他只是问:“多呢?”
齐恒冷笑一声:“没有上限。”
说完,齐恒害怕贺云纠缠,转身欲走,可贺云却用一句话留住了他。
“同样的事情,司玉在4年也做过。”
“什么?”
齐恒看着贺云扬了扬手中的纸张,眉头一皱:“什么情况下写的?”
“半夜,司玉将自己锁在了书房里,发现后我闯了进去。”
贺云将那叠纸,轻轻放到了柜子上。
“整个房间都被贴满了黄色便利贴,地上也都是写着这句话的彩色长方形折纸。”
齐恒心下一惊,问道:“司玉在做什么?”
“睡着了。”
“你们发生了争吵吗?为什么他会跟你提分手。”
“没有争吵,那段时间司玉的状态很好,我们没有出门,也没有任何可能会刺激他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司玉那时是清醒的?”
贺云没说话,定定地看着他。
齐恒转了转眼眸,一个答案在他心中呼之欲出,但他不敢确定。
“好,我知道了。”齐恒抬步朝外走去,“我会把这件事情作为重要考量。”
忽然,贺云再度出声叫住了他,“我真的不能见司玉吗?”
齐恒没有回头,只是留给了贺云一个冰冷地回答:“不能。”
贺云站在原地,沉默接受了这个答案。
他不会写汉字,读过的书也都是中文老师列好的书单,或是他父亲喜爱的书籍,是在认识司玉后,才开始读了古诗词。
有一句,每当司玉因工作离开,舍不得走时,他都会抱着司玉对他说,此刻,他也在心中默念。
贺云坐到椅子上,望向一旁的方窗。
方窗外是庄园的花园,隔着湖泊有一栋砖红色的小楼,小楼里有司玉。
“这几天有感觉到焦虑和害怕吗?”
“嗯?”
司玉从窗户移开眼,摇了摇头。
“很意外,齐医生担心你,但这一个礼拜你的状态很好。”
司玉漂亮的大眼睛亮亮的,笑道:“我知道他一直在等我,所以我一点都不害怕。”
“哦?谁在等你?”
司玉歪了歪头,沉默三秒,忽然笑起来。
“贺云,贺云在等我。”
第68章 吻我
三月了, 花台的积雪在化水,一滴滴落入清澈的小水坑。激起的水花溅到了男人的黑色西装裤脚,他对此浑然不觉。
贺云手拿一束玫瑰玫瑰, 伫立在砖红色小楼前,等着司玉。
他不知道棕色的木门什么时候会打开, 但只要知道司玉会出现, 他就会从清晨开始等他。
初升的太阳不够金黄,但依旧烤得他暖烘烘,心中的紧张也散了大半。
要说他在担心什么, 就是司玉是否能够接受他出现的事实。
他不害怕司玉会忘记他,他有一辈子的时间, 可以让司玉爱上自己,他担心的只有司玉。
可他没等到木门被拉开, 倒是等来了远处汽车的引擎声将清晨的宁静打破。
贺云眉心微微一跳,想到今天并不是家属探望日,绕过花园,走到了庄园大门的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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