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时,他微张着嘴, 却连最简单的呼吸都不做到。
他疯狂跳动的心脏,在胸腔里疼得要命, 似乎下一秒就会因疼痛而碎裂。
他找了司玉一年零六个月,终于在因暴雪而停留的小城上见到司玉,哪怕只是一个模糊的侧脸,却足以让他顶着风雪追车而来。
可是,可是……怎么就成为别人口中的「伴侣」呢?
宝宝不是在等我吗?
一年零六个月的思恋和苦苦找寻,最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别的男人抱上车吗?
他,他甚至没有回头看自己。
贺云瞪大双眼,睫毛在不停微颤。
手持木棍的店主,见他这般模样,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将目光移向了启动的黑色车辆。
司玉不明白齐恒反常的举动,抱着一筐胡萝卜,呆呆坐在车后座。
齐恒不仅把他塞进了后座,还没等暖车就启动了车辆。
“发生什么事了?”
伴随着低低的引擎声,早些时候袭遍司玉全身的莫名心悸,卷土重来。
“没事,我们回去。”
齐恒说得镇定,但他不停捏紧方向盘的手指,已经将他的内心暴露无遗。
那个男人,活在司玉记忆最深处和每次哭泣时呼喊的男人,出现了。
“贺云……”
齐恒瞳孔放大,难以置信地看着后视镜中,脸色苍白的司玉。
功亏一篑,这么下去,只会功亏一篑。
齐恒猛踩油门,想要带着司玉离开这个暴雪之夜。
而有人,却想要将司玉留下来,或者说将司玉带走,带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司玉!”
贺云快步冲到车旁,一手紧紧抓住车门把手,另一手不停拍打着车窗。
“司玉司玉,宝宝!”他的声音除了急促,还有因委屈而无法压制的颤抖
车窗里的司玉,终于扭头看向了他。
可是,司玉看他的目光却是那么陌生,带着冷漠和疑惑的陌生。
此刻,贺云仿佛被人用铁棍,在后脑勺和膝窝处结结实实打了下去。
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好像又回到了当年的跨海大桥,司玉默不作声离开他的暴雨清晨。
他的双腿被这个眼神折断,无论如何都无法再挪动半分。
司玉,司玉不想见我。
和当初一样,要走的人一直都是司玉,而不是将他带走的沈回,或是此时在车上的男人。
贺云崩溃了。
他在过去无数个日日夜夜里,饱受折磨的神经,终于在此刻崩溃。
古老的瑞士小城,只剩下苍茫白雪和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
他看着那辆车,再一次看着司玉坐在车里,离开他的视线、他的世界。
“司玉!!!”
贺云再也跑不动了,双膝直直地在雪地砸落。
与此同时,司玉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贺云,是贺云来接我回家了吗?”
他忽然坐直身体,不等驾驶座的人回答,用尽浑身力气想要推开被上锁的车门。
“开门,开门!贺云,贺云来接我了,我要,我要找贺云,我要贺云!贺云!”
齐恒深深呼吸,不敢再看后视镜。
在过去的一年零六个月里,司玉从未像今天这样。
他的情绪崩溃是如此轻松,只要那个男人出现,便已经足够。
齐恒面无表情地踩着油门,试图也为自己找到一条出路。
风雪太大,怎么也看不清前路。
-
齐恒挨了处罚。
如果只是将司玉带出院,他父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可偏偏,司玉回来的时候,几乎将偌大庄园的所有医护都惊动。
他的哭嚎撕心裂肺,还想要用双臂和双腿,在人墙中破开一条路。
不得已用了药剂和物理手段,才将他控制住。
齐恒停职在家待了一个礼拜,最后,也是因为司玉,才得以提前结束停薪留职。
司玉不肯睡觉,也不肯吃东西。
只要有一丝力气,就会扒掉手背上的针头,随后,就那么躺在床上看着房门。
“怎么还没来……”
司玉说话的声音轻得已经没人能听见。
但这句话他说了太多次,所有人都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们以为司玉在问齐恒,也只有被唤回的齐恒明白,他等的人是谁。
“司玉。”齐恒走到床边,看着侧躺流泪的人,“你病得太重了。”
司玉的眼泪,在他高挺的山根处汇成晶莹剔透的湖泊,倒映出他无神的眼睛。
“我一个人,没办法照顾好你。”齐恒伸手关掉床头的落地灯,“所以,我找到了一个很不错的护工,你应该会喜欢他。”
齐恒起身离开的动作很轻,房门被推开的声响更轻,但司玉还是听见了。
他还听见了脚步声,他一直在等的脚步声。
司玉缓缓眨眼,想要起身凑近看是谁。
很快,一双微微冰凉的手掌,捏住了他的肩膀,紧接着,那双手,紧紧握住了他无力垂在床沿的手指。
司玉没有挣扎,甚至没有一丝不悦。
他只想要永远留住此刻,还有,想要看看床边的人是谁。
“你是谁?”
司玉问。
来人没有说话,握住他的手却愈发用力。
“你是谁?”
司玉又问。
“我……”男人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还是颤抖,“我是,我是来照顾你的人。”
深夜寂静,司玉听见贴着枕头的耳朵里,传来了心跳声。
是他的,也好像是与自己十指紧扣男人的。
“你,你可以抱我吗?”
司玉突兀地请求,没有让男人立即同意。
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背,被放上了柔软的脸颊,滚烫的泪水轻轻流过。
男人好像比他还能哭,哭了很久很久,才起身脱掉衣服,小心翼翼地躺到了他身后,轻轻抱住了自己。
黑暗里,司玉什么也看不见,更看不见他身后的男人。
可是,这个拥抱却让他无比安心。
“你可以,再抱紧一点吗?”
司玉察觉到搂着自己腰间的手臂,瞬间紧了几分。
但很快,男人又松开了些。
“太瘦了,怎么,怎么这么瘦……”
男人的呜咽声不大,却令司玉心碎。
“别哭了,听你哭……”司玉想要勾勾他的手指安慰,但光是说话,已经耗光了他的所有力气,“我也想哭。”
哭泣声停止了。
男人埋在司玉的颈窝里,宽大的肩膀不住抖动。
小床上的蓬松被褥里,他们像是被遗落在角落的拼图,终于在此刻被找回,紧紧地嵌入彼此身体。
窗外风雪依旧,房间里却温暖如点着壁炉篝火。
司玉睡着了,一年零六个月,他第一次没有在梦里哭。
他每晚都会梦见贺云,梦见他忘了自己。
会忘了我吗?
见不到我,会忘了我吗?
可是我真的要死掉了,想到曾经不断伤害你的我,我真的要死掉了。
贺云,求求你,不要忘记我。
求求你爱我。
“我爱你。”
梦里,司玉听见了贺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司玉,我爱你。”
司玉睡着了,一年零六个月,他第一次没有在梦里哭。
-
司玉的房间很大,小书房就在床尾正对的圆形小拱门。
上面挂着蓝白色的珠帘,是他做治疗时,一颗颗亲手穿的,风吹来,还能听见叮叮当当的清脆声。
齐恒快步走到书桌旁,伸手将沾上雪花的窗户关紧。
“还在下雪。”齐恒皱起眉,“不能开窗。”
他扭头看司玉,却发现他撑着脸,目光不移地看着窗外。
“他什么时候来?”
齐恒有些愣住,反应过来后,慢悠悠端来椅子坐下。
说实话,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昨晚做出的决定究竟是对是错。
他不忍再从同事的「情报」中,看见司玉宛如游魂的模样;又实在是无法知晓,将人带到司玉面前,会发生什么。
但是,那个男人实在是诡计多端。
昨日,在他走进玄关时,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别墅的灯开得极亮,家里的佣人在客厅站列两排,围着坐在沙发上的四个人。
其中两个是齐恒父母,另一人是在电视上常见的日内瓦「大人物」,还有一个前晚围堵自己的男人。
齐恒沉着脸,慢慢脱着外套,朝着沙发走去。
混血男人没了初见时在雪夜街头的狼狈,只有和「大人物」对视谈笑的从容。
不得不说,他长相极为英俊,哪怕大多时候都冷着脸,像是从雪中走来那般。
但依旧比司玉画纸上画出的、自己从社交平台上搜索的,还要英姿勃勃,气质不凡。
他同大人物说话时,微微弯着嘴角,看向自己的眼神却冰冷无比。
齐恒对此并不意外,毕竟前一晚,贺云还按着他的肩,将他逼到墙角质问。
“我不知道,还有哪个心理医生,会带着病人去逛果蔬店。”
贺云咬牙切齿地问出了这句话。
“难道不觉得,你和司玉走得太近了吗?”
齐恒试图说着自己的治疗方案,却好像并没有令贺云完全信服。
因为,就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他对司玉在过去一年多来的体贴入微,到底藏了多少私心。
但此时,这一切都不再重要,毕竟,贺云已经拿到了走近司玉身旁的入场券——
「护工证」
真实的入场券。
……
齐恒眨了眨眼,回过神,明知故问道:“你在问谁?”
司玉先是一愣,张开嘴巴,却说不上来。
“我,我也不知道,他没告诉我他的名字。”
“我知道了。”
司玉抬起头,满脸期待地看着他,追问道:“你知道他是谁,对不对?”
“他是照顾你的夜间护工,白天并不是他上班的时间,所以你不用等他。”
闻言,司玉双眼中的亮光黯淡下去。
他低低“哦”了一声,继续趴在乳白色的阅读支架上,呆呆望着窗外。
“很想他。”司玉说,“想见他。”
齐恒垂下眼,想要拍一拍他耷拉的脑袋,却在最后忍住,转身走出了房间。
夜幕降临,雪夜里的星星那么多,却还是孤零零。
司玉还坐在书桌前。
“他怎么还没有来……”
司玉叹息声刚落,身后就响起了推门声。
没有丝毫犹豫,起身奔去。
他好像忘记了这是个不知道名字的「陌生人」,却无比相信对方会在黑暗中接住自己。
所有的直觉都是正确的,那个男人接住了司玉。
他的肩膀是那么宽厚;他的手臂是那么有力;他的掌心是那么滚烫。
司玉在暖气房里,只穿了单薄的短裤,露在外面的大腿肌肤,被他的手掌严丝合缝地贴着,烫得司玉往他怀里又钻了钻。
“怎么才来?”司玉轻轻捶了下他的后背,“我好想你。”
这大概就是世界上最奇怪的事情,只「见」过一次,但司玉却无时无刻不在想他。
贺云心软得几乎就要忍不住将他抱紧身体里。
“我也是,很想你。”
窗外投入的月光下,司玉的雪白肌肤,在他的用力摩挲的虎口处溢出,处处都令他爱不释手。
“你叫什么名字?”
贺云坐在床边,司玉依旧张开双腿,挂在他的腰间、坐在他的腿上。
他不愿回答这个问题,害怕会令司玉失控,从而让他被「赶走」。
但他实在是太想司玉了,哪怕在此刻,也还在用鼻尖不停地蹭着司玉的脖颈。
“你没有名字吗?”
司玉抱着埋在他脖间的脑袋,手指穿过发丝,轻轻压着,像是在鼓励他继续那般。
贺云顺从地贴得更紧了,开始用更柔软的嘴唇替代鼻尖。
司玉的肌肤凉凉的,细腻如羊脂玉,让他不敢太用力吸吮,只敢用嘴唇一点点亲吻。
贺云在忍耐着,但坐在他怀里的司玉,好像不想放过他。
司玉软绵绵地靠坐在他怀里,塌着腰,看着没什么力气,却不停蹭着、哼着。
月色也缠绵,照得贺云往他后腰探去的手指,也少了几分犹豫不决地颤抖。
贺云捧起司玉的脸,准备吻下——
忽然,司玉眨着眼,喊了他一声。
贺云停在司玉唇边,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问道:“你,叫我什么?”
月光温柔,司玉轻声呼喊更温柔。
“哥哥。”司玉问,“我可以叫你哥哥吗?”
第65章 想亲
黑暗中, 贺云一动不动,似乎连呼吸都止住了。
司玉放在他胸口的手,也没有感受到胸腔起伏。
司玉以为他不喜欢, 小心翼翼地又问道:“我可以,叫你哥哥吗?”
过了好一阵, 房檐上的积雪簌簌掉落, 拍在窗户上的声音才让沉默的男人回过神。
“为什么要这么叫我?”
放在司玉后腰的手,收紧了些,掌心也愈发滚烫。
“哥哥, 不喜欢吗?”
68/85 首页 上一页 66 67 68 69 70 7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