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任务不仅仅是任务,更多的,还是增进这一对师徒对彼此的了解,让为师者更好的了解徒弟的天赋和性格,也让徒弟更直观的看懂师者的风格和能力。
从这个意义上讲,原本云涟图和琅魇应该是不需要的。但现在,云涟图也不确定自己需不需要了。
小兔子在自己的山洞里打坐了一晚上,最后还是决定,把选择权交给琅魇。
如果他想做任务,那他就陪着。
这一世,哪怕不再成为爱人,他既然和琅魇结了师徒契,也一定会作为一个好师尊,倾囊相授,毫无保留地把他培养成才。
更何况... ...琅魇本来就是个奇才。
云涟图认认真真地开始整理行囊,虽然不知道琅魇会不会想要做师徒任务,但提前准备总是没错的。
更何况,还有其他需要准备的。
琅魇成长中可能会需要的各个阶段的书籍和丹药,还有材料,云涟图之前就收集了许多这些东西,只是这次重新确立了身份,他也习惯再整理一次。
他没有和琅魇再多接触,打好的小包裹也只是送到了琅魇手上,告诉他有需要及时来问就可知地转身离开。
三天后,琅魇没有带来问题,只是用灵力纸鹤带来了一个通知。
【报名最高等级的师徒任务】
旁边坠着那个看起来动都没动过一下的小包袱。
云涟图戳了戳小包裹上面那个被自己打了三遍才打好的结,才取下小包袱,面色有点苍白地点了点头,却还是露出了一个微笑。
挺好的,真的挺好。
最高等级,虽然很难,但他们两个配合好,肯定是可以通关的。
更何况,这个消息,落在云涟图这个顶级恋爱脑的眼里,并非是困难和挑战,而是一种安定的讯号。
他们之前那一世,选择的就是这个最难的任务。
虽然没有明说,但琅魇既然做出了同样的选择,是不是想通过这个,来变相告诉他些什么?
云涟图不敢多想,他能做的,只是把自己作为一个师尊的事情做好。
他依旧没有去找琅魇,当然,小狼崽子也同样没有找过他。
两个仿佛约定好了一样的人,一直到师徒任务即将开始时,才一起走到了守塔长老的面前,递交了自己的令牌。
“天级甲等?确定吗?”守塔长老捏着令牌,意味深长的打量了眼前这对看起来不太和谐的师徒一眼。
“师徒任务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和谐,一念不查,可是会有生死危机的。”
【“我们确定。”】
“我确定。”/“我确定。”
云涟图垂眸,轻轻敲了下桌面,带着点催促的意味。
“开门吧。”
“好。”守门长老说话慢悠悠的,他的动作也同样慢悠悠的。
缓缓把令牌还给这对师徒,又缓缓拉开大门。
进门之前,云涟图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似乎听到了一声轻缓悠长的叹息。
【“师尊,别怕。”冰蓝色的眸子里满是笑意,让这双眼睛看起来并不骇人,反而装着温暖。“我们肯定可以成功的。”】
上一世的云涟图很干脆的点了头,这种信任一直蔓延到现在。
哪怕这次琅魇没有给他壮胆,小兔子依然相信,他们可以。
宣德三年,天大旱,后河东、河内起蝗,生民受灾,饿殍满地,惨不忍睹。
云涟图蹲在地上,捻了捻手里干涩的土块,忍不住皱了皱眉。
大旱并不是从今年才开始的。
去年、甚至前年的天气就很反常,要么是连日的雨,让人根本没办法播种,要么就是成日的干旱。
前年的冬天下了好大的一场雪,年轻人欢欣地以为是好兆头,老人却忧心忡忡。
第二年开春,果然,大雪还没有化透就又是一整轮连日的雨,种子根本下不去,就算人硬淌着水往土里按,过不了多久,又会随着冲散了的泥土浮上来。
人们几乎崩溃,这一年,没有人能过个好年。
所有人都在祈求老天垂怜,就涟这个国家的实际掌权者,高高在上的皇上,都接连祭了好几次天。
但没用。
第三年,举国上下都在担忧地期盼着第一场春雨,可惜这雨迟迟没下,反之而来的,是让人绝望的、遮天蔽日的蝗灾。
云涟图就是在这种危难时刻走马上任的。
他原本不用来,新科状元,尚书之子,他根本不用来这种受灾最严重的第。
要知道,天灾往往不仅仅是天灾,身后还会跟着无穷无尽的人祸。
且不说会不会有暴乱发生,就单说人本身,在那种绝境,会做出什么样的行为,都未可知。
灾区灾区,不仅是灾区,更是地狱。
如果云涟图真的只是这个身份,那他也不会来的。
救人的前提是保护好自己,如果他来救人,只是为了把自己煮了给灾民吃,那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但他不是真正的尚书家小公子,他是来做任务的仙尊云涟图。
虽然说是师徒任务,但是,当然了,考察的主体,还是落在徒弟身上。
师尊们除了配合以外,最重要的任务,一是观察徒弟,二则是背负惩罚。
毕竟是任务的形式,做任务自然有成功有失败。
而既然在任务重,师尊享受到了更大的自由和权限,那么相应的,他们自然要收到更大的惩罚。
更何况,他们本来就是师尊呢。
当然了,一般也不会有什么太严重的后果。
能走到这一步的师徒,自然都是奔着以后更好的相处去的,哪怕真有能力不足,师尊也不会担太大风险。
更何况,如果真的让师者感觉不行,师者也拥有随时叫停的权利。
——这也正是琅魇决定师徒任务的目的,既然他自己的师尊不愿意要他,那没关系,他可以曲线救国。
如果云涟图说什么也不要他了,那么他相信,他的师尊,一定会心软地反悔的。
第74章 救灾和受罚
云涟图完全不知道琅魇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他才刚刚赶到受灾最严重的州府, 顶着烈日踩着黄土,哪怕他明知道这只是师徒任务所幻化出来的幻境,那生灵涂炭、饿殍遍地的场景, 也依然让他揪心。
没什么时间用来想东想西, 云涟图甚至连包裹都没有放下, 直接背着包,跟着当地硕果仅存的几个官员,一头扎进了忙碌的救灾工作中。
小兔子并没有在这个灾区看到琅魇,他也没有特意去看琅魇。
这是他基于前两世的了解, 而对自己徒弟赋予的最大信任。
他坚信, 无论什么样的情况, 琅魇也一定会选择救人。
琅魇并没有辜负这种信任。
“小公子——碧林县已经彻底清除蝗灾了!”头发花白的县令泪眼纵横地握着琅魇的手, 佝偻着身子跪在了地上。
这个县令年龄不大,今年过了年才刚满三十岁, 这会儿看着却仿佛七十老翁。
“都怪这天... ...好不容易大家抢着种上一点粮,还要被那蝗毒吃了去, 多亏了你, 多亏了你啊... ...”
“不用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琅魇一身同样朴实的棉布装, 笑得十分谦逊,活像一头大尾巴狼。“而且, 我还有事情要拜托县令你做呢... ...”
**
“老爷,快来尝尝这碗杂米粥,多亏了那位小公子, 今天后面的几亩稻子都抽穗了呢... ...”两颊凹陷的夫人喜气洋洋地迎到门口, 看着老爷不似高兴的神色,又一下紧张了起来。
“怎么了老爷?可是出了什么事?还是那位公子!... ...”
“啊不是不是, 夫人宽心。”县令老爷神色疑惑地抓了抓头。“确实是那位公子交代的事儿,但不是什么难事,为夫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他对着夫人摊开手,显露出手心里的一个精巧的鬼工球。
这球与一般鬼工球不同,看起来是完全封死的,似乎从做的时候就没有考虑过要打开,而这球里,关着一个看起来不太精神,但也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的蝗虫。
“那位公子要我养着这只虫... ...不能放炮了,但也千万不能养死,不知道他到底是何意啊... ...”
何意。
当然是不完成任务的意。
琅魇做不到见死不救,但他也不想要任务完成。
好在这个师徒任务的判定系统老得够可以,他很轻松就能钻到这两者之间的空子。
他很有默契地选择了和云涟图相反的方向,师徒二人从这片大地的对角线一起治理,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拯救着这片被幻化出来的世界上的生命。
琅魇歪着头,听着风里传来的消息,不屑地撇撇嘴。
看来那只老兔子还是要比他快。
还有... ...看来他们师徒默契的这一项,是打不了低分了。
不过,算了。
师徒任务的惩罚比老兔子想象中还要可怕的多,他可以忽略着一点点在师徒默契上的小让步。
只要其他的全部失败就足够了。
“老兔子”还没有预料到他即将面临什么样的事情。
他还在勤勤恳恳地帮忙捉虫子,并悄悄用自己的仙术稍微滋润一下干涸的土地和河床。
和琅魇可以从北风中捕捉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一样,云涟图自然也有自己得知消息的途径。
他自然也知道,在这座大陆的南方,同样来了一个救世主,好像也是什么大官家的公子,眼睛是很奇异的冰蓝色。
云涟图好高兴,真的好高兴。
这几乎是他这一段时间里知道的最好的消息了,小兔子甚至罕见地分神,去看了看琅魇的任务完成情况。
进度都很快,完全可以感觉得到琅魇对这些任务的认真和努力。
看吧,琅魇说过的事,他都是会认真完成的。
带着点养出了个好孩子的骄傲和欣慰,云涟图继续自己手上的劳动了。
救灾的日子在重复中过得飞快,也不知道是这对师徒的能力,还是师徒任务即将接近尾声的原因,吝啬的天神总算收回了惩罚,在播种季节的末尾降下了几天风和日丽。
勤劳的人们千恩万谢的抓住了这几天,至少也算是有了一点撑过这个冬天的保障。
人总是要向前看。
经年压抑一扫而空,人们发泄式的欢笑似乎是一种抗争,又好像是自嘲。
混在其中的云涟图则是真的高兴,他已经批准了琅魇提交的任务结算,正迈着既定的步伐朝着对方的方向走去。
他本来是很坚定很坚定的。
但那个卖糖葫芦的小摊的确出现的太突兀了。
云涟图和人类交往的并不算多,对这个物种实在算不上熟悉。不过他自认为,在这个师徒试炼里已经了解很多了。
比如坚韧。
但他的确没想过,能有这么坚韧。
这才脱离了灾难几天,怎么就会连糖葫芦都出现了呢?
那也的确算不上什么真正的糖葫芦,用蜂蜜做的糖衣薄到几乎没有,里面裹着的果子也干瘪的可怜,身上还带着潮湿,仿佛是在地窖里被塞了三年才挖出来一样。
可就是这样寒酸的零食,也依然卖的很快。如果不是那个老板离老远就看到了云涟图,肯定连这最后一串也剩不下。
这个老板云涟图还真认识,灾情开始时还是个大胖子,现在已经瘦成麻杆了。
他习惯性地扶着腰,护着那串糖葫芦,颠颠地跑到了仙人面前,讨好、又带着满满地感激。
“小公子,别嫌弃。”他执着地举着那串糖葫芦。“外面的蜂蜜挺甜的!”
云涟图当然不可能嫌弃,他笑着接过了这串糖葫芦,并十分诚恳地道了谢。
然后,在他张嘴打算吃下第一颗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眼前的小果子红了一点。
他有点疑惑地打量了几眼,再抬头时却发现了那个老板惊恐的表情。
云涟图神色一敛,反应过来了什么,迅速掐了法决离开了这个地方。
**
五百里外的荒山上。
云涟图跌跌撞撞地摔进了这个被枯草掩映着的洞穴,他几乎是才摸到洞穴的边缘就没了最后一丝力气,手指徒劳的蜷缩了两下,似乎想要抓住地面把自己再往里藏一藏,但终究不能做到。
疼——
太疼了,那惩罚不仅仅针对身体,更镌刻在灵魂,这种疼痛不会让你麻木更不会停歇,反而是一直让你清楚的感受到你的痛苦。
很无力。
他身上穿的衣服已经完全被鲜血染红,控制不住冒出来的尾巴和耳朵也完全被鲜血浸湿,白色的毛都被血湿成了一缕缕,但鲜血还在一刻不停地往外冒着。
只有疼痛驱使着他,让他本能地把自己蜷缩起来,缩的小一点,再小一点。
琅魇找到他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面。
很奇怪,琅魇本来以为自己看到成了一个血葫芦一样的老兔子会开心,会觉得畅快,会得意洋洋落井下石。
但他没有。
相反,他无比的烦躁,他甚至根本不想多看眼前的画面哪怕一眼。
他不懂自己这心情的原因,他站在那里分析了一会儿,觉得是因为他没有达成目的的缘故。
他也没想让云涟图变得这么惨,他只是想让云涟图放弃收自己为徒而已。
惩罚是随时可以停下的,只要这个师尊决定放弃这个徒弟。
但云涟图没有喊停,哪怕他变成了一个血葫芦,疼的神志不清都没有。
对,一定是这样。
给自己找到了合适的理由以后,琅魇更烦躁了。他踹了踹地上的老兔子,让血葫芦变成了一个滚地葫芦后,又把他一脚踹向了墙壁。
云涟图的脑袋刚刚好撞上了一块大石头,发出了很大的一声响。
“醒了吗?”琅魇蹲下身子,伸手拽着云涟图的兔耳朵把他拎了起来,带着点恶意地晃了晃。“清醒了点没?”
当然没有。
云涟图满头冷汗,呆愣愣地被揪着耳朵,被迫抬头看向前方。
他似乎辨认出了眼前这个模糊的人影,琉璃红色的瞳孔颤了颤,随后很努力的聚焦。
49/55 首页 上一页 47 48 49 50 51 5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