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时差仅有两小时,都在白天。方以说话间,目光时不时瞥向南时琛西装外的黑领带。
南时琛刚下了个会议,正装都来及不脱。
对方以的一切作品,南时琛是满意的,当场转了尾款。
领工资的打工人言笑晏晏,再翻出那份临时合同,发现时间飞快,两人不知不觉认识了一个多月。
有计划有目的南时琛给出的诱饵不止是白墙。
白墙项目结束,南时琛引出下一项目:“我的宣传图册也需要绘图。”
方以想了想,记起上次南时琛给他挑蛋糕时的那本简陋手册。
确实是要换新的了。
方以右手撑住下巴,黑眼珠左右徘徊,像在思考。
南时琛不急,抬手稍松了些束脖子的领带。
那双指骨分明的大手在画面里出现了几秒后消失,仅留下被抓松垮的衣领子。
方以终是没忍住,举起手:“我,毛遂自荐。”
南时琛眉眼上笑意更甚。
结束跨国视频聊天,不出半晌,南时琛给方以发了新的合同电子版。
方以没急着打开,南时琛在问他:“元旦三天假有什么安排?”
方以把蛋糕店的水电总闸关好,门窗关好,背上书包徒步往地铁站走,回南时琛:“准备在宿舍当电子屎壳郎。”
南时琛没懂:“什么?”
“每天坚持滚键盘,”方以想到这个网络用语的名词解释,自己都忍不住要笑,“像屎壳郎一样滚电子废料,”科研人有科研人自己的调侃笑话:“试图滚出一篇学术论文。”
就是要写作业,南时琛点头:“这么辛苦啊。”
方以:“是呀。”是自己都没察觉的撒娇语气。
***
三十一日当天下午没课,许多人早早打包好行李,该去旅游的去旅游,回家的回家。
周尧和陆应楚不是本地人,有三天小长假,无一例外拖着行李赶飞机回家当妈宝男。
方以像往年一样,就躺宿舍,不想动。
家里人不会来催他回家,除了……
方轻舟的消息虽迟但到:“臭哥哥,元旦也不回来吗?”
方以:“学业忙。”不管是当美术生还是当普通学生,方以的好成绩无可厚非。
其实是来通风报信的方轻舟:“希望等下老妈叫你帮忙你也这么答。”
方以摊手。
方轻舟也是看过方块老师微博的人,她好奇了好几天:“你先前去谁家吃排骨了?”
方以冷漠脸:“大人的事小孩少管。”
方轻舟撇嘴:“哦。”
方妈的消息在方轻舟之后来的。
方以木着脸,看方妈命令的语气:“过节店里客人多,你明天到店里帮忙。”
南时琛的窗口也动了起来:“我回国了,明天要一起吃饭吗?”
两条消息同时弹进方以视野里。
第10章 烟花
和往年每个节假日一样,方妈的出现在意料之中,甚至连短信里的语序都没变,方以合理怀疑是复制粘贴。
以前方以没别的安排,时不时回去帮忙,倒也无所谓。
可现下不一样了。
他认识了一位特殊的新朋友。
方以找了借口回方妈:“导师给了新任务,要留校学习。”
方妈没回复,新朋友南时琛的邀请方以暂时没办法答应。
只能装作没看到,开启熟悉的勿扰模式,穿外套下楼,在食堂关门前解决晚餐问题。
食堂师傅估摸着急下班,小白菜都能炒出难吃的味道。
方以囫囵吞枣,饱腹就好,回宿舍路上遇到上次一起吃火锅搓麻将的小赵,小赵拖着行李箱,看方以两手空空:“你不走吗?”
“嗯,”方以说得挺像回事:“这三天趁你们不在,搞实验写报告,做个大卷王。”
小赵竖起大拇指:“你牛。”
回到楼上,去掉勿扰模式,有两条新消息提示。
一条是方妈回应方以的话:“好。”
母亲平静的反应让方以索然无味。
不可否认,装作若无其事去吃晚饭的时候方以有过那么几个瞬间的小幻想。
幻想亲妈会不会叮嘱他学习完有空回家吃晚饭,天寒地冻的天气,心疼他一个人在宿舍穿不暖,给他送几套厚衣服过来。
都没有。
从小到大,逢年过节方以也能拿到压岁钱、穿上新衣服。
学校也和别人一样上,一日三餐顿顿不落。
看着是有在好好养孩子。
但把方以送走的事,像条鸿沟,两头的人谁也跨不过去。
另一条是南时琛的。
南时琛并没因为方以已读不回生气,怕方以不肯来,还拉个群众演员,让邀请变得像仅是朋友之间的普通聚餐:“不去外头,就在家里吃,时玥也会在。”
方妈没有强制要求方以一定回去帮忙,方以清闲,他也想和南时琛一起吃饭:“好呀。”放假就要有放假的样子,做什么卷王呢。
南时琛:“小黄豆可爱表情。”
怕南时琛误会他喜欢吃菠萝烩排骨,方以补充:“这次不太想吃菠萝和排骨。”
“嗯,”菜单南时琛早有安排:“晚上叫了外卖,我还学了几道新菜。”
方以:“小黄豆可爱表情。”
***
还是那句教育的话,去别人家吃饭,不能空着手去。
方以这回有多余的时间准备礼物,隔天透早,他走了半小时路,到更大的花店。
大花店的鲜花种类多,切片也新鲜。
跳过黄玫瑰和绣球,方以选了寓意节节高升的白色剑兰。
老板来问包装选色时,回忆那栋大别墅的装修风格,方以说:“要淡绿色的包装纸。”
老板是位年轻小姐姐,把方以要的五枝剑兰拿起来,指旁边新到的苏格兰绿郁金香:“需要配点郁金香吗?”
方以对色调敏感,见到透绿的郁金香,是条件反射地狠狠点头:“可以。”他已经能想象得出花束搭配起来会有多好看。
小姐姐:“好的,那我这边为你包装起来。”
方以:“谢谢。”
小姐姐又问:“是要精包装还是普通的呢?”
送南时琛的当然要最好的,方以:“精包装。”
小姐姐说好,领着方以先去前台结算,再把花束拿去包装。
冬天花卉价格比平时贵了一倍,但方以不觉得浪费钱。
他喜欢看到朋友收到漂亮东西时露出的愉悦表情。
出花店后,方以绕到商城五楼文具区,按他平时给方轻舟买的学习用具套餐,给南时玥也准备了份新年见面礼。
仪式感满满的方以同学不麻烦南时琛到学校接他,抱着礼物,在今年最后一天,花了近一百块大洋打车到南时琛家。
南时琛在小区门口迎接。
出租车仅能停在小区。
方以抱着一束花下车,站定后,埋在花束里的小脸蛋抬起头,看见不远处的南时琛,方以笑了起来,黑眼睛亮晶晶、水汪汪。
方以朝南时琛挥手,语气是欣喜:“好久不见!”
南时琛攥了下衣角,眼前的场面让南时琛心率不断攀升。
方以的热情像冬天里暖烘烘的太阳。
南时琛回应了声:“好久不见。”
方以走过来,南时琛怀里再次被塞满鲜花。
花束比上次更大,更沉。
保安室里的工作人员为他们开门。
方以背着黑书包,跟南时琛进小区。
前两次都是坐车进来,徒步体验让方以觉得新鲜,左瞧瞧右看看,偶尔指着旁边路过的一家院子,对南时琛说:“你看,他们家的花园设计就不错。”
南时琛怀抱花束,看两眼方以说不错的地方,院子里仅有光秃秃的枝干,南时琛略皱眉,不懂为什么叫不错。
如果未来他院子要装修,一定比这个好看上千百倍。
没有艺术细胞的南时琛无法与方同学共鸣。
富人区别墅的风景是往日没法见到的,方以一路轻叹到南时琛家,换上熟悉的拖鞋,屋里很安静,大厅角落有大包编织袋,像是被人随意堆在那。
方以脱下书包,跟在南时琛身后进屋,问:“你家妹妹呢?”
南时琛把花小心搁到茶几上,说:“我爸妈刚走,南时玥跟着回去看爷爷奶奶。”
方以啊了声,从书包里拿出两份包装精美的礼物,一份是上次没送出去的花瓶,一份是给学霸南时玥的学习文具。
南时琛沉默了几秒,看方以像哆啦A梦一样从百宝箱书包里往外掏礼盒。
南时琛懊悔,他刚才应该坚持开车去接人的。
方以把学习文具放桌上,“这是给她的小礼物。”
南时琛声音有些哑:“有心了,谢谢,礼物我下次转交给她。”
方以点了点头,指着他准备许久的花瓶,说:“等你欣赏完这束花的造型,再把它们移到花瓶里,剑兰花期长,一天换一次水,可以养很久。”
系礼盒上的蓝色飘带在南时琛眼下晃动着,南时琛虚心听教:“好。”
方以的真诚让南时琛招架不住。
南时琛庆幸自己也为方以准备了礼物。
他等不到零点再送,他必须马上把礼物拿出来。
他上楼,把漂洋过来来的东西拿出来,是一套知名画家的七部曲画集。
画家是澳洲人,作品国外畅销,国内需要代购。
将七本画集交给方以。
“在店里偶然看到的,”南时琛隐去让助理跑三条大街排上两小时队抢购的事情, “我想你应该会喜欢。”
画册封面以墨绿色为基调。
方以只看一眼就认出这是谁的作品。
方以是知道这位画家的,他受宠若惊,心情雀跃,却又懂得分寸:“这太贵重了……”他的那些花花草草根本没办法比。
“是挺重的,”南时琛看茶几上那七本书的高度,挑字眼回复,怕方以拒收,语气不容置疑:“你收着,好好学习,我的宣传册要出好作品。”
换种方式让方以心安理得地手下,方以抚摸书本上没拆的薄膜,轻声道:“嗯,我一定好好学。”
***
客厅电视在放新闻联播。
一年中的最后一天,新闻里是辞旧迎新的欢乐气氛。
南时琛叫的外卖送来了,五星级酒店的工作人员将菜品一一摆上桌。
方以抱着南时琛现榨的果汁,小口小口地喝,插不上手,就坐在一边看大家忙碌。
有钱人家的外卖和方以认知里的外卖不是一回事。
等菜摆好,南时琛又做了几道家常菜。
开饭后,方以看桌上食物不止是两个人的份。
“本来还有南时玥的碗筷,”南时琛解释,“晚点你打包喜欢吃的回去,明天宿舍里加热下还能吃。”
南时琛记得前不久方以和他分享过宿舍新买了个微波炉。
方以没有拒绝:“好啊。”
南时琛让方以不要客气,多吃菜。
比起外卖,方以觉得南时琛煮的更好吃。
比如面前明显炖了一天的鸡汤。
金黄色的汤汁泛着浓郁的香。
热乎乎的,方以喝了两小碗:“为什么你厨艺这么好呢?”
南时琛道:“我曾经在国外当留学生。”
白人菜吃不惯,索性研究起中华美食。
只会泡泡面的方以呼了口气:“这样。”
除了鸡汤,方以还对南时琛做的肉沫茄子、卤鸡翅赞不绝口。
南时琛把功劳分一半给白天来家里坐坐就走的南爸南妈:“茄子是我爸菜园里种的,鸡翅加了我妈腌的酱料。”
方以哇了声:“你家人厨艺一定都很好!”
看方以感兴趣,南时琛做出邀请:“下次有机会……”
窗外响起砰砰声。
打断南时琛的话。
方以侧了个身,往窗外看。
黛青色的夜空里被镶嵌上颗颗彩色的光。
方以惊讶:“烟花?”
被烟花打断话的南时琛点头:“应该是附近住户偷放的。”
市里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但郊区的人会钻漏洞,逢年过节,偶尔冒出一两簇烟花。
很久没看到烟花的方以显得分外激动,整个心都挂外头去了。
吃完晚饭,不等南时琛叫他吃饭后水果,哒哒跑后院去。
靠在墙角仰头观望。
因为是偷偷放的,烟花很短,等半天才来一两下,看不够尽兴。
南时琛把切好的果盘端出来,方以吃了两块果肉,右手手机还举着对天空,抓拍一刹那的烟火光。
南时琛无奈地笑:“很喜欢看烟花?”
方以摇头,又点头,把嘴里的果肉吞下去,才说:“是因为许久未见,才欣喜若狂。”
又有烟花窜了出来。
南时琛微垂下眼,目光落在身侧的人脸上。
斑驳的光影散在方以脸颊上。
南时琛安静了许久。
等方以拍尽兴,果盘也空了,两人回屋。
南时琛想留方以到零点。
方以摇头拒绝:“这里离学校太远了,太晚回去路上不安全。”
“我开车送你。”
“你那么晚开车来回也不安全。”
太会为他人着想。
拧不过方以的意思,南时琛不敢逼得太紧,他收拾完碗筷,提早把人安全送回学校,再原路返回空荡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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