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厨役忙不迭又走了。
余山和徐安立刻动手做那二十份麻辣烫。
他们这边倒是很快,不过一刻钟便陆续送到了书办们手上。
此刻大人们也都在值房里焦急地等着。
之所以这样也不全是为了今日放旬假的儿子,也是为了家中的其他人。
毕竟御膳房的吃食好吃这事儿已经在家属们中间传开了,往日里多少还有些不好意思,今日可不同,今日大家都一样,谁也别笑话谁。
然而他们很快就收到了一个坏消息。
“还要等一个时辰?”
书办点头,“御膳房那边说他们的食材不够了,要差采办出去买。”
官员愣了一下,“今日到底传了多少牌子?”
书办想了想,“我去的时候御膳房的案桌上已经摆满了,少说也有四五十吧。”
官员:“……”
知道今日人多,倒也没想到会这么多。
好在御膳房是按照递牌子的顺序来的,要是按官位大小来,那他只怕要排到最末去。
此消息一传出,官位稍低一些的,如这位,自然觉得高兴,官位高的就没这么爽快了。
可惜御膳房如今有皇后给撑腰,他们就是施压也没用。
等着吧。
于是这些官员的家里人一直眼巴巴地等到了晚上,尤其是那个从国子监饱受折磨回来的学子。
其他人还好,饿的话愿意用些别的吃食垫垫肚子,这些学子说什么也不愿意,说什么都要等祖父或父亲回来。
就这么盼着,总算是把人盼回了府。
官员瞧着短短十日没见的儿子/孙子,第一反应都是震惊,“怎的瘦成这样?”
更准确的说,应该是憔悴,仿佛闹了几年饥荒那般的憔悴。
“国子监闹饥荒了?”
学子:“……”
不管了,先尝尝御膳房的吃食再说。
结果当然是一尝一个不吱声。
有夸张些的,甚至一边吃一边流泪,想想这十日在国子监里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
家里其他人本来也打算一同品尝的,这下一瞧谁还敢动筷子。
第二日学子们个个依依不舍地登上了家里的轿子,临走的时候还不忘了攥着母亲或祖母的手,殷切叮嘱一定要提醒爹爹或祖父,等他下回旬假回家一定要提早送牌子,可不能同这回似的等这么久了。
老夫人擦着泪花,心疼自家孙子在国子监里吃了苦头。
现任国子监祭酒叫田良弼,是一位老臣,大梁刚建立那会儿他就坐在这个位置上了。
他每日的工作可不轻松,这帮公子哥一闲着就爱扎堆搞事,偏偏前些年国家政事也是一团糟乱,谁也没心思来管国子监,怎么闹都成。
这十几年间他熬的须发全白,刚过五十的人,瞧着都快七十了。
今日一到值房,还没来得及泡壶茶就瞧见外头挤了一堆人,田良弼一个激灵,手里的茶盏摔在地上,顷刻间四分五裂。
“又发生了何事?”他赶紧问身边的书办。
书办也很紧张,“回祭酒,小的也不晓得,没听说有什么大事啊。”
田良弼心下稍安,“把这里收拾一下。”
“是。”
他定了定神,抬脚朝外走去。
面对这帮学子,他方才脸上的惊慌一丝也无,满脸严峻问道:“不去课室里读书,全都挤在这里做什么?”
打头的是才被放回来的蔡斌,他走路的时候还不太利索,一瘸一拐地给田良弼行了个礼,恭敬道:“祭酒,我们想让您上奏本给陛下和皇后,给咱们国子监争取一下,把膳堂的食单子改掉。”
田良弼:“……”
他瞪着蔡斌,没好气道:“看来蔡尚书罚的还不够狠。”
蔡斌下意识颤抖了一下,其实他也害怕,万一今日请愿的事传到他爹耳朵里,他爹再把他关起来,再来一回家法伺候……
想到这里,他不由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其他学子们。
蔡大少爷平日里没规矩归没规矩,义气还是讲的,他没有退缩,又把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其他学子也道:“祭酒,咱们膳堂的吃食也忒难吃了,整日里清汤寡水,往日里咱们还能去外头觅些别的吃食,现在又不能出去了,你总不能叫我们饿死吧?”
“是啊祭酒大人,我们要是饿死了,我们的爹不会放过你的。”
田良弼:“……”
“我这回旬假回去,我娘说我和逃难的难民似的,还以为我在国子监受了什么折磨呢。”
“我也是,我祖母哭了整整一日,双眼险些哭瞎。”
“祭酒大人,只要您答应上这道奏本,往后我什么都听您的。”
“我也是。”
“我也是我也是。”
田良弼:“……”
实在是没想到,有生之年他还能从这帮学子口中听见这样的保证。
他头疼了十几年的问题,竟如此简单就解决了?
田良弼多少也知道这些学子的习性,并不敢放心,便道:“这样吧,晚些时候你们每人交一份保证书上来,就把你们方才说过的话写上去,再带上你们的手印,何时收齐我就何时上这道奏本。”
学子们:“……”
可恶,被他拿捏住了。
田良弼眼底闪过一抹笑意,一本正经道:“这份保证书我还会派人送去诸位府上,让诸位的祖父或父亲过目。”
学子们:“……”
这老东西真会趁火打劫。
真狠哪。
但他们叫田良弼拿捏住了,因此也说不出硬气的话,最后只能悻悻地回去了。
本来以为收不到几份保证书,结果刚过午时,保证书就安安稳稳地躺在了田良弼的书案上。
一份也不差。
田良弼:“……”
作为老学究,过去他也有些轻视皇后的哥儿身份,但现在却万万不敢这么想了,还是皇后有办法,几张食方子就轻松解决了他头疼十几年的问题。
当然这里头也有陛下的原因,因为陛下强势的手段,如今整个朝堂都挺安生的,国子监自然多少也受到了影响。
不得不说,皇后和陛下是相配的。
田良弼抿了口茶水,笑着摇摇头,感觉自己紧绷了十几年的心弦总算能放下来了。
这事儿当然没什么问题,田良弼奏本一递上去,当日便收到了肯定的批复。
但余山和徐安两个人肯定是忙不过来了,路景便做主让国子监原本的几个厨子去御膳房帮忙,顺道学艺。
这样一来,余山和徐安便一人收了两个徒弟。
一想到这里,两人还有些恍惚,一年前他们还让田东压得喘不上来气呢,现在都收上徒弟了。
待遇可谓是一个天一个地。
而这一切都要感谢陛下和皇后。
两人对着乾清宫的方向磕了几个头,还带着新收的徒弟一起。
余山:“你们要记住,这些食方子都是皇后给的,虽然皇后没要求什么,但咱们必须守本分,谁要是敢把这些食方子传到外头去,后果自负。”
徐安:“按照规矩,咱们已经是皇后的徒弟徒孙了,虽然咱们不配,但你们必须时刻把皇后当成你们的师祖,知道不?”
徒弟们忙点头应是。
第57章
这日路景刚用完早膳, 内侍就来报说游之瑶来了。
面对如今已是皇后的路景,游之瑶有些紧张,本以为路景要考考她, 结果一见面路景就递给她一本书。
关肃他们最近在整理数理化课本,这是第一本,里面都是一些基础的理论知识。
“皇后, 这是……”
“先把这本书里头的东西学会。”
游之瑶惊讶地看着他,“您的意思是, 我已经通过了吗?”
路景点头,“当然啊,而且我打算把招生的事情交给你去做。”
游之瑶简直受宠若惊, 皇后竟然如此信任她。
“你可愿意?”
游之瑶用力点头,“当然愿意, 多谢皇后的信任。”
路景却摇头,“你不必谢我,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我知道的,”游之瑶小声道:“您先前出的加试题,我都寻过来认真研究过了,虽说并非每一题都有答案, ”
说到这里,她有些不好意思,“有些甚至连题目也读不明白,但我已懂得了皇后的良苦用心。”
路景顿时来了兴趣,笑道:“哦?”
游之瑶低着头, 认真道:“皇后想推着咱们大梁往前走。”
路景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游之瑶竟然这般敏锐。
游之瑶说完就慌了,“请皇后恕罪, 是小女鲁莽了。”
路景笑了一下,“你说的对。”
游之瑶下意识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迅速垂了下去。
“咱们的世界还是太单调了,只要你把这本书中的东西学会,你就会明白什么叫大有可为。”
看得出来游之瑶是个有志向的姑娘,路景顺手就给她画了个饼。
果然,游之瑶眼睛亮了。
从乾清宫出去的时候,她抱着路景给她的书,满眼的兴奋和期待。
一回到太傅府,她连口水也顾不上喝,一头扎进书房里开始学习。
游太傅下值一回来便被游夫人拉住,游夫人满脸担忧,“老爷,你快去瞧瞧瑶儿吧。”
游太傅一怔,“瑶儿怎么了,她白日里不是进宫见皇后去了吗?”
“是呀。”游夫人着急道:“打从宫里回来就把自个儿关在书房里,到现在几个时辰过去了就喝了一壶茶,连午膳也没用。”
“发生何事了?”
“不晓得,老爷,你快进去瞧瞧吧。”
游太傅二话不说,立刻推开书房门走了进去。
只见原本整洁的书房散落着满地的纸张,游之瑶趴在书桌上,小脸皱成了一团。
在她手边,用过的纸张随意堆放着,而且上面的字迹着实有些凌乱。
游太傅皱眉,她这个女儿一贯严谨细致,怎会把字迹写成这样?
他并未刻意放轻脚步声,可走到桌边时游之瑶都没发现他。
游太傅只能咳了两声。
结果游之瑶依旧没察觉。
游太傅:“……”
他只能开口:“瑶儿。”
游之瑶终于抬起头,但看过来的双眼里满是茫然,显然依旧沉浸在思索中。
“你在做什么?今日皇后怎么说的?”
游之瑶定了定神,“爹?您什么时候进来的?”
游太傅无奈道:“进来有一会儿了。”
游之瑶很不好意思,“爹怎不叫我一声?”
游太傅环顾四周,无奈道:“专注是好事,但你瞧你这儿……”
顺着他的视线,游之瑶也瞧见了四周的狼藉,一张白皙的脸顷刻间涨得通红,“爹,我不是故意的,算着算着就这样了。”
“算?算什么?”
游之瑶把路景给她的那本书拿过来,“这是皇后今日交给我的。”
游太傅接过去瞧了一眼,神情立刻严肃起来,“这便是新学堂的课本吗?”
“是。”
游太傅早就听说这部分内容同四书五经几乎不沾边,连仰学士都瞧不懂。
现下一瞧,果真如此。
他连着翻了好几页,别说理解了,有些字他甚至不认识。
作为太傅,游太傅在朝中一贯是学识渊博的存在,这下可着实有些不习惯。
不过他也不像有些臣子那般恼羞成怒,反倒谦逊道:“瑶儿,这些你都识得?”
游之瑶点点头,“多半都识得,我在双集镇的时候跟着颜府的人学过几日。”
说到这里游太傅笑了一下,“如此看来,陛下早在双集镇的时候就已经在计划着今日了,你当初说的没错。”
游太傅放下书,随手捡起一张纸,这下才明白为何瞧上去那么凌乱。
游之瑶写的并不是字,而是一些长长短短的算式。
“看起来皇后似乎想要栽培你。”
“爹说的没错,皇后说要把新学堂招生的事交给我。”
游太傅惊讶道:“皇后竟对你如此信任。”
游之瑶兴奋地把路景白日里给她画的饼又给她爹画了一遍。
路景如今画饼的水平已是炉火纯青,连游太傅这个见过世面的大学者听了都颇为激动。
难怪宫里头接触过皇后的,个个都死心塌地,甘心任他驱使。
从第二天开始,游之瑶便时不时进宫去,同其他官员家的女儿哥儿一道上路景的课。
起初每个人都战战兢兢,可次数多了以后,他们就发现路景根本就懒得摆皇后的架子,除了授课时说几句玩笑话活跃一下气氛,甚至连废话都极少说。
游之瑶他们迅速调整好心态。
他们这边的进展是非常快的,甚至比当初关肃他们还要快一些。
一来她们没有侍卫们那么忙,二来皇后亲自授课,又是如此难得的学习机会,每个人都非常珍惜,几乎人人都和游之瑶一样,白日上完课回去还要自己学到深夜。
比家中忙着科举的兄弟们读书都更刻苦。
一时间,朝堂上下刮起了一股勤学奋进的风,官员们凑在一块儿总是会提起自家的女子哥儿昨日又读书到了什么时辰,聊着聊着便攀比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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