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家。
向婆子看着日益减少的米袋子,嘴里一直哎唷哎唷地叫唤,心疼得不行。
晚上睡觉又在向老头子耳边碎碎念:“再这么下去,家里的存粮都要被他们一家子给吃光了,熊氏那贱妇也不下地干活了,真是反了天了,等她男人一走,看我怎么收拾这娼妇!”
老向头这几日也觉得头疼不已,向大根一回来直接把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要是没有大牛那个事在前头,他倒是还能压得住他,可出了大牛那趟子事,他终究是理亏,以至于如今对向大根这个蛮牛是说也说不得,着实让他憋屈不已。
如今再听到老妻没完没了地念叨着,只得不耐烦地道:“眼看都没几天了,这会儿都不能忍,你有能耐就送自己亲儿子上战场。”
若是以往老向头定不会说出这种话来,实在是这几天被大房一家给搅得心神不定。
向婆子听到这话,想都不想就直接打断了:“想都别想,他们一家子这辈子就得给咱们作牛作马。”
老向头听了这话不再吱声,阖了眼准备睡觉。
向婆子又道:“老三说明日要回城里念书,要扛一石米去,家里已经没剩多少米了,这几日又被大根那个孽种给造了半袋,家里这么多人,到时候不得要饭去。”
老向头眼睛又睁开了,来了句:“你那么多儿子孙子,还轮得到你去要饭?”
听到这话的向婆子顿时心中一阵狂跳,口中仍低声数落道:“前两日你还说别去打扰他们,如今见家里米缸见底,倒是会改主意了,左右都是你说了算,要多少合适?十两?二十两?刘家富得流油,有才又生了这么个秀才儿子,刘家那老不死的定是偏心咱大儿,要个二十两不多吧,都怪梨花那赔钱货,偏要跑回来,不然那帮土匪也不会来家抢了那二十两银子,老头子,你说咱大儿这么些年在刘家得存了不少银子吧,老头子——”
老向头翻了个身,很快鼾声顿起,似是睡了过去。
向婆子没好气地骂了一声,但很快被自己构想的事给勾去了心神,心里没边地规划着明日去找刘有才要怎么跟自己这个好儿子拿银子的事。
第26章
刘启明听说父亲拿了二十两银子给向婆子, 瞬间怒火中烧,将手中的书本狠狠地摔在地上。
刘有才赶紧将书册抱起来,颇为心疼:“这些都是圣人书, 以后我儿能金榜题名全靠它们。”
“金榜题名?”刘启明冷笑一声,接过父亲手中的书, 恨声道:“若是让那老乾婆日日纠缠,这书岂不是为了他们向家念的,真是岂有此理!不过是臀上一个牙印, 若是他们向家真想凭这个来要挟我们就范,也太天真了吧!”
刘有才怎会不知道儿子心里在怨自己, 但他能有什么办法, 也只能无奈道:“我原本也不想理会, 可谁知她竟道,若我不信,就闹到你祖父那里去,滴血认亲,爹想着到时候要是血融在一起,那不就一切都完了吗。她还说, 咱们刘家大房这一支身形矮小,和向二郎向三郎一般无二, 倒是那个向大根身形高大,若是细看和你四叔还有几分相似。”
说到这里,他担忧不已, “我是怕她到你几个叔叔面前嚼舌根子,惹得他们怀疑, 老二老三现在巴不得能揪住咱们一点把柄,好多分点家业, 这才不得不先给了二十两堵住她的嘴。”
刘启明听到这话,气得胸口起伏,一张脸涨得通红。
正是因为如今家里三个叔叔在虎视眈眈,他这才投鼠忌器,否则何须对着老婆子这般忍气吞声。
而向家那老虔婆何尝不是趁着这当口才来找的他们,就是吃定了他们父子二人不敢声张。
他站起身背过手,脸色阴沉,“这老乾婆三番两次前来试探,定是背后那老鬼指使。平日看他闷头闷脑一句话不多说,但向家心肠子最黑的就是他,若不是他,那老虔婆如何得知滴血认亲这等事!这两个老东西一个老谋深算一个撒泼难缠一旦被他们给缠上这辈子怕是甩都甩不开。”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
向家这边,向婆子手握二十两银子,满心欢喜地在老向头面前夸赞自家那养在外头的儿子,老向头嘴上虽然怒斥着不许她胡咧咧免得被人听了去,但嘴角的胡子却还是忍不住往上翘。
“不愧是老向家的种,个顶个的都是读书的料子,不是秀才就是童生,咱们大柳树村除了曾家的老二会认几个字,其他哪个不是泥腿子睁眼瞎,”向婆子一脸得意,“得亏当初你能想出这样的法子,省了咱家的孩子不用服役不说,还能用别人家的银子接济家里。”
老向头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转头剐了她一眼,让她闭嘴。
进来的是向老三,进屋先是抱怨了一番读书辛苦,然后才说出真正的意图,想让父母去求刘家,让刘启明帮忙举荐他父子二人进孝儒书院。
老向头问道:“书院不是有银子就能进去念书的吗?”
向老三苦着脸解释道:“这家书院是咱们县里最好的书院,束脩并不贵,却更注重才学,但需要秀才及以上或官员举荐方可入学。我们二郎要是能进这家书院,明年考上童生肯定不是问题。”
向老二听到这话,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既然书院束脩不多,把三郎也送去算了。”
向老二道:“我不是才说了吗,需要秀才举荐,上次去找刘启明帮忙,那个死□□却眼高于顶,根本不屑跟我说话,气死我了,不就是个秀才吗,有多了不起似的——”
老向头骂道:“住口,一天天没个正形。人家凭啥帮你?”
向老三委屈道:“爹,你怎么帮起外人来了?我这不也是为了咱向家的儿孙嘛。如果真的能把二郎三郎介绍去那家书院,加上我在内,咱家或许一下就能出三个秀才了。到时候可比刘家风光多了,爹娘到时候也能扬眉吐气一把。”
“刘启明能中秀才,就是当初因为进了那家书院,不然他现在还啥都不是。”
不得不说,画大饼,整个村子没人比向老三强。
向婆子一下子就被他说得心花怒放,一旁的老向头忍不住也昂头挺胸,毕竟如今村里唯一的秀才是他的亲孙子,只可惜却不能挂着他们老向家的名字,不过要是还能再出个秀才,那可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待儿子们离去后,向婆子忍不住对老向头道:“老头子,不然去说说,让启明跟书院那边说一下,把二郎三郎给安排进去算了。都是自家兄弟,一句话的事情。”
老向头抽着旱烟,熏得眼前烟雾缭绕。他想了好一会儿,犹豫道:“这万一启明不愿意跟咱家这边往来——”
“他有啥不愿意的?”向婆子打断了他的话,“再怎么样他都是咱亲孙子、亲骨肉。不帮着自家人难道还帮外人?”
老向头想了想,觉得老妻说得有道理,于是道:“那行,你悄悄去跟他说了,别让人看见。还有让他以后有空多提点一下二郎三郎。自家兄弟不论谁考得咱向家都长脸。”
向婆子一听到老头子准许,心里顿时喜滋滋的,忙不迭就要去找刘启明。
亲亲大孙子有出息,她心里也跟着沾光,恨不得能多跟他亲香亲香多说几句话。
却不知刘启明从刘有才那里听到向婆子提出的要求后,差点就气炸了。
“爹,你看吧,我说的什么,有一就有二,一而再再而三,没完没了。先是警告不要忘记生恩,再是索要银子,现在好了,还让我去给他们那两个蠢货孙子做推荐人,指导他们。她怎么敢的啊!那两个人蠢得要命,他们要是进了孝儒书院,学不好,丢的可是我的脸。而且我已经答应城里方员外,要给他儿子做推荐。我们一人只有一个推荐名额,我不可能浪费在他们身上。这事无论如何都办不了!”
刘有才更是一筹莫展。
就在这时,曹氏走进了屋子,父子二人赶紧闭上了嘴巴。
见母亲面露不悦之色,刘启明忙问道:“母亲这是为何面露郁郁之色?”
曹氏叹了口气,才说道:“哎,还不是你祖母,偏爱你四叔。你四叔如今已经被宠得无法无天,竟算计起家里产业的事情来,嚷嚷着要家里一半的田地。如今你祖父母都还健在,他就这样,将来还不知道要怎么造。”
刘启明闻言,不动声色地瞟了父亲一眼。
曹氏见屋里气氛不好,又问不出什么,只好唉声叹气地出门去了。
刘启明沉下脸道:“爹现在还觉得左右为难吗,若是以后四叔发现那婆子的把柄,以此要挟咱们大房,要如何是好?”
刘有才长叹一声:“行吧,就照你想的去做,务必要稳妥一点。”
刘启明应声下去。
向家这边向婆子疼爱二郎三郎,见不得两个孙子整天郁郁寡欢,悄摸摸就把请刘秀才帮忙推荐进入孝儒书院的事情告诉了他们二人,把这两人给说得心花怒放。
“奶,你说的是真的嘛。”
“哪还能是假的,就等着好消息吧。”
这两人也是一向爱显摆,更是忍不住跟以前一起念书的几个少年人吹嘘他们是去定了孝儒书院,一时间大家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当这个消息传到刘启明耳中的时候,他气得鼻子都歪了。
这天他刚从书铺子回来,就迎面撞上向家二郎三郎,这两人因得了向婆子的许诺,但等了好些天牛皮都吹出去了,却没等来书院的通知,心中很是不安,如今见到刘启明,遂上前质问道:“刘秀才,我奶说你答应帮忙举荐我们兄弟二人去孝儒书院,怎么到现在都还没信儿?”
刘启明正因为这些事情窝了一肚子气,如今见到正主在跟前,更是言语不善道:“我什么时候答应过要帮你们举荐?”
“你——我奶都说了,你说话不算话。”
刘启明瞪着向二郎道:“我没答应过!”
“你——你等着,我去找我奶。”
向二郎拉着向三郎正要走,却不想向三郎却死死盯着刘启明道:“刘秀才,你是不是怕我们进了书院就超过你,所以才这样子不情不愿的。”
刘启明简直要气炸了肺,怒道:“区区两个小儿,也敢在我面前狂言吠语。”
向家二人见刘启明发怒,一个拉着一个跑开了。
刘启明此时已经是忍无可忍,将手里的两本书狠狠摔在地上。
……
翌日,刘有才偷偷找到向婆子,让她带着老向头,去城里的四方茶楼,说自己和儿子有一些事情与要他们相商,事关以后如何拉扯二房三房的事,让他们不要和家里人透露。
向老太心中狂喜,平日在村里,虽然和刘家父子二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但当时未言明身份,父子爷孙不相识,均是隔靴搔痒,即便是后来言明身份,也未能好好说话直抒衷肠,如今大儿如此体贴,怎能不令她高兴,屁颠屁颠就跑回家把这事和老向头说了。
老向头更是一脸喜色,两人果真没和几个儿孙说明,只说久不去城里,向大根这几日在家凶神恶煞的老头子看着心头不舒服,出去散散心。
两个儿子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倒是几个孙子想跟着去玩,却被老向头给呵斥了,只好乖乖待在家中。
梨花早就从系统那儿得到消息,知道刘启明已经买通城里的小混混蔡乾和蔡坤两兄弟,让他二人明晚上动手。
白天不好动手,为了降低两口子的戒心,刘启明父子硬撑着与老向头两口子去茶楼喝了茶,再请二人吃饭。
席间看着两人粗俗的模样,刘启明眼中忍不住露出鄙夷之色,以后他可是要考举人考进士,怎能有这样的祖父母,大字不识一个,还贪得无厌,如今的刘老太爷虽然也是乡下人,但好歹家中有些闲钱,平日里还会附庸风雅舞文弄墨,勉强能上得了台面,可这两货是什么货色,要是以后带出去不知道怎么给自己丢脸。
刘启明越想心中越是抵触。
可惜两老货对父子二人心里的想法浑然不知,吃的拿喝的拿,只说家里其他儿孙没有,也要带回去给他们,既然刘家有银子,何必替外姓人心疼。
24/272 首页 上一页 22 23 24 25 26 2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