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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澜的动作没有半点新人的生疏，手指翻飞，一条笔直的线条就出现在裤腿上，针脚又细又密，极具隐蔽性，仿佛裤子本身的模样就是如此。
顾清澜的手极具观赏性，江黎弯下腰近距离地观察他的操作，他看得入迷，并没有察觉到顾清澜的动作越来越慢。
随着两人的距离拉近，顾清澜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颈间，拿着针的手抖了一下，不小心戳歪了一针。
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撤回了错误，余光扫过某个毫不知情的罪魁祸首，不禁叹了口气。
“阿黎。”
终于，一只手抵住了江黎的额头，把他推回了端坐的姿势。
“怎么了吗？”江黎双手并拢放在膝盖上，面带不解。
顾清澜低头不去看他，睁着眼睛说瞎话：“别弯太深了，一会儿长度不对。”
江黎歪了下脑袋，他不太明白弯个腰而已，怎么会影响到裤子的长度？
不过作为一个外行，他并没有怀疑顾清澜，听话地坐直身体，等到顾清澜处理完两只裤腿，他才抖抖腿，抓过顾清澜的手给他按按。
摸到顾清澜指腹上的老茧，江黎心里堵堵的，不太舒服。
顾清澜能把针织做得这么熟练，想必小的时候没少练过，记起顾清澜曾经同他说过的童年，江黎脑海中已经勾勒出了一个小小年纪就被迫贴补家用的形象。
他眼中满是心疼，“你辛苦了，以前肯定很不容易吧。”
“嗯？”顾清澜面带疑惑，对上江黎眼睛的一刻，他茅塞顿开，忍不住低笑一声，“阿黎，会这些是因为我母亲喜欢，父母健在的时候我家里就没穷过。”
江黎给顾清澜按摩的动作停下，捕捉到顾清澜眼中的笑意，他毫不客气地把顾清澜的手甩开，跳下床摆弄他的新裤子。
顾清澜对长度的把握非常精准，修改好的裤子正好可以护住江黎的脚踝，同时又不会影响他的正常活动。
看着原地转圈欣赏的江黎，顾清澜笑着问道：“这样可以吗？”
江黎哼了一声，扭过头不去理他，铁定心思要好好晾晾这人。
然而冷战只在两人之间持续了短短几分钟的时间，等到羞赧的情绪过去，江黎又忍不住往顾清澜身上贴去，他蹲下身，手指抚过针脚的部位，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投向顾清澜，半开玩笑地说道：“我们家小顾这么贤惠，以后也不知道哪家的姑娘才能配得上你。”
顾清澜还没有回答，江黎的脑海中自然蹦出了云语臻的脸，尽管顾清澜明确拒绝过人家的示好，可除了云语臻之外，江黎也没看到顾清澜和其他人走得近了。
云家的嫡小姐，天赋上乘，和顾清澜在一起倒也算是般配。
若是之后小顾与人成亲，恐怕少不了要在家陪伴道侣，他们……定然不能像现在这样形影不离了。
想到这里，江黎莫名有种不是滋味的感觉，有些后悔提起这个话题，他低下头看着脚尖，没有再开口说话，身后无形的尾巴垂了下去，看起来蔫巴巴的。
“脚不冷吗？”顾清澜并没有回答江黎的话，他把人拉回床上坐下，拾起针线和刚才一样将江黎的袖子也修整到合适的长度。
江黎的眼睛望着顾清澜的方向，实则大脑放空，反复浮现顾清澜一身红衣成亲的模样。
一时间，屋内的两人都没有说话。
直到顾清澜收了针，他才小声反驳了一句：“没有谁家姑娘。”
江黎回神慢了半拍，只听到顾清澜随口嘟囔了一句，“你说什么？”
顾清澜摇摇头，“自言自语罢了。”
顾清澜不愿多说，江黎也并不追问。
解决了衣服的问题之后，他不打算继续在屋子里浪费时间，跳下床兴冲冲地说道：“那我们现在走吗？”
窗外天光正好，是适合逛街的好时间，阳光打在江黎的身后，勾勒出一圈浅浅的金边。
顾清澜目光落在江黎半敞的领口上，越看越不顺眼，他皱起眉头，伸手将衣领合了起来，“这样出去不太好。”
江黎低头看了眼，手指拽了拽衣领，不太确定地问：“那你帮我缝缝？”
妖族化形时大多自备衣物，在穿着打扮上没那么讲究，随便围一条兽皮出门的比比皆是，就算赤裸半身也不会有人多看一眼。
江黎觉得自己一没有半裸出街，二没有拿件兽皮随意打发，只是身上的衣服被缝缝补补一遍，看起来没那么精致而已，一点不影响出门。
顾清澜的想法截然不同，他半点不觉得江黎的提议有任何可行性，眼神向下扫过一片晃眼的白，顾清澜毫不犹豫地提出反对，“重新换一套合身一点的吧。”
顾清澜反驳得太快，江黎愣了一下，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回答。
看到江黎呆愣的神情，顾清澜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他闭了下眼睛，再次睁开时神情中没有了明显的情绪。
江黎还没说话，顾清澜多余地补充一句：“针线可能不够结实，如果在外面裂开就好了。”
江黎看着顾清澜的眼睛，在某个心虚的人以为这一波混不过去时，江黎突然笑了起来，“是哦，我们居然傻乎乎地弄了这么久，明明换一套衣服就可以解决了。”
江黎笑的时候眉眼弯弯的，倒映着顾清澜的身影，他嘴上说着傻，却一直爱不释手地抓着全新改造的衣服。
顾清澜也跟着他笑，附和道：“一时间都没想到。”
“不过这身衣服还是归我咯！”江黎拉着袖口向顾清澜展示，小跑着往外，“那你等我一下，我去找我哥要一件，他们应该还有不少旧衣服。”
顾清澜顿了一下，他觉得有地方不太对劲，但脑子还没想清楚，身体已经提前一步拦住了江黎。
“稍等一下。”顾清澜拉住江黎的手腕，大脑飞速运转，寻找一个可以合理解释这个行为的理由，“我应该还有小时候的衣服，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可以先穿我的。”
江黎眨了眨眼，被顾清澜的一套动作弄得莫名其妙的。
顾清澜摸了摸鼻子，不敢直视江黎的眼睛，他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脑海中灵光一闪，“天色不早了，我们就不去打扰其他人休息了吧。”
他刹那间找到了恰当的借口，说服自己的同时，顾清澜苦口婆心地劝道：“阿黎，用我的衣服方便很多，不是吗？”
被太阳晒得睁不开眼的江黎：？
第55章 集市
尽管搞不明白顾清澜折腾这一圈的用意，但最后，江黎还是接受顾清澜的提议，穿上了他曾经的旧衣。
小时候的顾清澜和现在一样，整个衣柜里只能挑出同一种颜色的衣服。
江黎对衣饰不挑剔，在顾清澜给出的一片大大小小的黑衣中选中最合身的一套穿上。
尽管是多年前的旧衣，但顾清澜保存得很好，不但没有任何磨损的痕迹，上面还带着一股皂角的清香，一如江黎每次埋在顾清澜怀里时闻到的味道。
浑身都被顾清澜的气息包裹着，有一种蜷缩在顾清澜怀里的安全感，江黎很满意自己的状态，在铜镜面前仔细欣赏了一番才走出房间。
顾清澜靠在门口，见江黎出来，他盯着人看了好一会儿，在心中默默地划掉了给江黎置办黑衣的想法。
不是黑衣不好看，只是顾清澜坚信他的小猫应该是明媚张扬的，黑衣穿在他的身上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
见顾清澜皱紧眉头看着自己，江黎低头检查一遍身上的衣服，疑惑地问道：“不好看吗？”
“好看。”顾清澜摇摇头，“阿黎穿什么都好看。”
江黎当然不信顾清澜的花言巧语，他满脸无语地在顾清澜的手臂上拍了一巴掌，推着顾清澜往外走：“得了吧，就你有嘴。”
顾清澜被骂了也不生气，眼中满是笑意。
江黎带顾清澜去的集市离龙岛不远，并且是全妖界最热闹的一个。
多年没有来过，江黎不由得感叹这里的喧闹程度比之前有过而无之不及。
妖界的集市和木南城的夜市差距很大，相比起夜市里各式各样的零食和日常生活用品，妖界售卖的大多都是普通百姓不会接触到的新奇玩意儿——灵植，法器，鲜美的兽肉，应有尽有，琳琅满目的商品让江黎眼睛都快看不过来了。
江黎的眼睛忙得连路都来不及看，可他的右手不忘拽着顾清澜的衣角，生怕他们在人群中走散。
和江黎对商品的专注不同，顾清澜的视线一直若有若无地落在江黎拉着他衣袖的手上，只有在江黎发现好东西叫他时，顾清澜才会主动抬起头。
一名满身肌肉的壮汉靠到江黎的身边，顾清澜皱起眉头，冰蓝色的灵力从指尖钻出，隔在了壮汉和江黎的中间。
正在关注街道双侧商铺的两人都没有发现顾清澜的这个小动作，壮汉只当旁边有人，自然地往旁边让了点。
清理了江黎身边有意或无意地贴着他的人，可顾清澜并不放心，一股灵力包围在江黎的身边，为他在人群中开辟道路。
江黎自始至终没有察觉到顾清澜的小动作，走着走着，熟悉感加深的同时，他的记忆也随之唤醒。
眼神扫过墙角的一处小铺。
“那里那里！”
江黎突然兴奋起来，指着街角和顾清澜介绍，“角落里的那个铺子原来是卖糕点的，就是二哥那天给我的那种奶糕。”
顾清澜抬头看去，啦啦所指的糕点店现在换成了一家售卖灵植的店铺。
“当时我很喜欢那家的奶糕，所以大哥找店里买走了配方，能在家里做之后就很少再来店里了。”
说到这里，江黎的语气不免遗憾，“没想到现在店面都关门了。”
顾清澜心念一动，问道：“他家的味道很好吗？”
“确实挺好吃的。”江黎顿了一下，很诚实地补充，“不过当时龙岛资源匮乏，随便一个做得不错的食物对我来说应该都算难得的美味。”
说起往事，江黎眼神慢慢放空。
“那个时候天道制裁妖界发展，龙岛可不是现在这样热闹，上面一片荒芜，除了我和哥哥之外，连根草都找不到，所以在吃食上大家都比较不讲究，辟谷之后更是随便打发了，只有偶尔才会做点豪华的美食犒劳自己。”
难怪小猫崽总是对零食那么热情。
顾清澜的目光一直落在江黎身上，心脏一阵阵揪着疼。
身旁的人眸子低垂，欣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遮去了眼中的情绪。
提起从前的事，顾清澜总觉得江黎的身上带着一股难言的破碎感，好像漂浮在空中的泡沫，一点小小的波动就能让他荡然无存。
顾清澜下意识地想要摸摸江黎的头，手臂回落，最后拉住了江黎的衣角，就好像抓住了纸鸢的长线。
他声音干涩：“你受苦了。”
“受苦？”江黎抬起头，明艳的眸子击碎了原先的脆弱感。
他摇摇头，否认了顾清澜的话，“龙岛只是荒凉而已，我哥可没让我过过苦日子。”
江黎举起一只手，掰着指头和顾清澜细数，“我喜欢奶糕，他们买配方找材料，隔三差五就给我做，后来我说想要个秋千，他们就在我院子里立了一座。”
江黎看向顾清澜，眉眼弯弯，“如果这都算苦日子的话，你以前过得算什么呀？”
江黎笑靥如花，但顾清澜却觉得心脏被针细细密密地扎着。
他艰难地说：“可是天道没有让你们好过。”
“所以我也没让它好过呀。”江黎的回答没有一点犹豫。
他转个圈拉着顾清澜继续往前走，“而且如果不是天道一直在搞小动作，我也不可能成长得那么快，当时就连我哥都不是我的对手，可厉害了。”
江黎咂了下嘴，遗憾但是并没有后悔，“可惜我又要从头开始了。”
顾清澜没有再说，他悄悄勾住江黎衣服的一角，郑重地承诺：“以后都不会了。”
“不会什么？”江黎扭头眨了眨眼，乌黑的眸子里染上几分困惑。
“我会保护你，没人能再欺负你。”
江黎被逗得咯咯直笑，眼睛弯成了月牙的形状，故意反问道：“那你欺负我怎么办？”
江黎本就是在和顾清澜开玩笑，一点不在乎他的答案，眼看着周围的人开始变少，江黎松开拉着顾清澜的手，背在身后一蹦一跳地往前。
“我哪里舍得欺负你啊。”
顾清澜小声嘟囔，奈何他的听众已经走远，顾清澜无奈地摇了摇头，快步上前跟上江黎的脚步。
糕点店的存在似乎打开了江黎记忆的阀门，其他有关的一切也随之浮现，江黎开始拉着顾清澜说他童年的故事。
正如江黎说的，龙岛的物资匮乏，但是几兄弟的家底够他们随意挥霍很多年，从他们来集市的频率就能看得出。
听着江黎的讲述，在顾清澜的脑海中慢慢勾勒出一个被家里宠爱的掌上明珠。
眼睛被一串鲜艳的石头吸引，江黎停下了嘴，他拽拽顾清澜的衣袖，踮起脚凑到顾清澜的耳边问道：“那是什么？”
顾清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水云竹做成的饰品，戴在身上可以有助于滋养经脉。”
“居然是个灵植吗？我还以为是块石头。”江黎拉着顾清澜往店铺前走近了些，凑近了观察这个陌生的小东西，“我真是离开太久了，这个名字我都没有听说过。”
顾清澜皱了下眉头，莫名不愿意听见江黎说这种话，他快速反驳，“灵植变异的产物而已，很多人都不知道，不是你的问题。”
江黎笑得更开心了，眼看顾清澜有要冲动消费的趋势，他一把将人拉走，不给顾清澜半点花钱的机会。
等到远离摊位之后，江黎转了个身面对着顾清澜，一蹦一跳地倒着走，“所以，我是不是应该夸夸小顾老师知识渊博？”
顾清澜怕江黎摔着，伸手把人拽了回来，好似没有听见江黎的夸赞一般，“好好走路。”
“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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